久远的一个端午节前天夕阳西下的傍晚,蕊儿以小姐姐的聪惠和热烈的亲和力,友好地跑入我家,和善地牵扯着我的小手,深情厚意地对我小声说,小弟弟,跟我去我家玩吧,我送妳两颗咸鸭蛋让妳尝尝鲜儿。
我是馋极了,极想吃那种不多见的美物,可我又很恐惧她的爸爸,她爸有一幅特别严肃的面孔,没见过他笑,目光如剑,虽不发脾气,不怒也自威。我不敢对蕊儿明表态,也不敢直白接答应她的请求。
我正犹豫着,蕊姐又发话了,说,走呀…不碍事儿的…我爸又不在家,他老早就去生产队大田里干活去了,收麦正忙…他擦黑儿才可能赶回来。
嗨!这蕊儿姐透机灵的,象是我肚中长的痐虫,竟知我的心腑事儿。
在她的牵引下,我刚迈动步子,蕊儿又甜甜地补充说,我已让小卉在栅栏门外望风儿,芹儿也会来…我俩约好的…她说她也要送妳俩颗红皮大鸡蛋哩…煮熟的,五香的…妳喜欢不?
我没有不喜欢的,但又不好意思表示要贪占她们的便宜。随蕊姐牵引着,我的脚步不由地加快了。我知道小卉是蕊儿的妹妹,芹儿是我和蕊姐共同的东邻,蕊姐家的瓦房与我家的茅草屋是正对门儿。
我随蕊姐走到她家栅栏门外时,小卉果然立在那里了,晃摆着羊角辫儿,笑靥如笑地红着一张苹果脸儿,小声朝我呢喃,人家停妳好久了…还以为妳不来玩儿了呢!
我不知说什么好,扁扁嘴儿没出声。
蕊儿望望我又看看她,叮嘱道,小卉…这不来了么?就甭说恁些不管用的了…切记住,我给妳事先交待的…有事儿,早传信号…莫误事儿,我们先进院儿里啦!
蕊儿拉我进她家堂屋的时候,芹儿正为我小心翼翼地剥着鸡蛋壳呢。
芹儿见我来,就忙把一枚冰晶玉洁的润柔鸡清送往我的口中,我想躲也躲不及了。
芹儿微笑着说,小弟弟…快吃下它,我们就和蕊姐一起到里间屋里去玩过家家…好吗?另一枚…随后,妳带回家慢慢吃…看我给妳煮的鸡蛋好吃不?有味儿不?
我口被堵了,不知怎么回答好了,只扭摆着头脑嘴里含混不清地发出呜呜呜。
蕊儿一旁看了,忙劝止道,芹儿…妳也真是的!妳都那样儿待他了…他怎么能够张口回妳话?说着,也抿嘴偷着乐了。
芹儿顿时红了脸。蕊儿笑了一会儿,停了,也动员我…吃呀小弟弟,吃下了,我们好开始到里屋床上玩家家…不然,就没时间啦!
蕊儿家的里屋很明亮,有两张床,一张大的,一张小的,大小顶头,拐弯放着,可比我家阔极了。我家只有一张破旧的板床,动不动就摇摇晃晃,弱不禁风的样子,象少气无力的老妇人,碰一碰就会散架儿,可笑极了。
芹儿肤黛,蕊儿体白…象两幅不同情调的画,让我的眼睛刹那大放光华,目不暇接都看不过来…美不胜收呀。
突然,屋外传来咳咳的声音,象是故意的。
敏感的蕊儿第一个折身跳下床,慌张着套上翠衣彩裙,对芹儿催促道,快点…我爸他回来了!
芹儿不急不徐不紧不慢地说,真是奇了怪啦?咱还没开始呢…妳怎知妳爸这就回来了?
嗨!真是急S人啦!妳先穿好衣…我给妳再慢慢讲清楚…芹妹妹我给妳这么说吧,我与我妹小卉事先约好的,我妈回…咳一声,我爸回…咳两声;…无人回的话一切太平,属正常就不吭声…刚才,我分明听到了小卉的咳咳声…这么一来,妳可得相信了我说的话了罢!
芹儿听了,伸伸小舌尖儿,匆匆披衣遮体,蹦下床,边扣扣儿边往外走。
蕊儿扯我到院里佯装低头种花,芹儿慌作移草,而栅栏前的小卉在那儿蹦跳着追拍蝴蝶…
一切景象都极自然,几人的作派都演得象真的一样,和谐共生着,其乐融融。而蕊儿爸真的扛着长把桑杈,手里握着大镰刀就不声不响的回到了院子里,我却吓得哆哆嗦嗦,手忙脚乱,不敢抬手。
蕊姐躬身翘臀,低着头十分认真地双手栽着花,轻声对我说,…小弟弟别怕…大人们是不会管我们这样儿玩耍的。
我不抬头,也不吱声。
蕊儿却又扬声喊道,芹儿…快弄瓢水来…我要浇花!
芹儿随即应道,我也在忙着种草呢…妳让小弟弟替妳弄吧!
蕊儿嗔道,妳请逃懒啦…啊芹儿,我说妳芹儿犯傻呀?小弟弟才不到八岁…水缸又那么高…妳让他一个小P孩儿怎么弄啊!
芹儿灵牙利齿地反击道,…就知妳会护着小弟弟…不舍得使一使,不就一瓢水么…我这儿就来!嘻嘻。芹儿说罢,露出小白牙,挤眉弄眼,脸上还呈现甜甜的笑。
蕊儿爸忽立门前喊,蕊儿…两个茶瓶里都空着…光知贪着玩儿…我口喝了,快烧点开水来!
好嘞!蕊儿嚯地直得身,甩甩齐颈短发,脆声应着,就冲向灶火棚下去了。
我趁机抹脚跑出蕊儿院子,象做了小贼,芹儿和小卉两人都想留住我,却没能拦下我,她俩分别相劝我,玩吧玩吧…慌着回家…干啥?我头也不回地蹿回自己的家,直到月上柳上头,我躺在破床上恹恹欲睡那一刻,心里还在七上八下扑扑腾腾地跳个不停。
对了,我忘说了,那年那月那日那夜,我刚刚七岁多点儿,还是啥鸡巴鸟事儿也不懂的小屁孩儿。
又几年,农村好事的媒婆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次第给蕊儿和芹儿都说了婆家。
蕊儿出嫁时,梨花带雨,送我一块绣花的手帕,手帕里紧裹了她鬓角边的一撮秀发。
同年秋,芹儿也出嫁了,也泪眼婆娑,哽咽着对我说,蕊姐送妳啥…芹儿送妳啥…还有这颗心…此生此世,都随了妳啦!
蕊儿嫁人了,我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芹儿出阁了,我病了一星期…茶水未沾。俩玉人的先后别离,我都是迷迷瞪瞪地躺在破床上,苦撑苦熬才度过了那段难耐的伤感时光。
好多年好多年之后的今宵,忽然,蕊姐从遥远的家乡打来电话,说,明天…明天又来端午节了…妳还记得么?
记…记得!蕊姐…我一辈子都…都忘不了的!我激动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妳能回故乡一趟么?姐想妳啦!也几十年了…我想把欠妳的…都统统还给妳!
…我执着话筒,喉结嘚瑟,鼓动如波,竟接续不上她的话茬儿。
蕊儿在那端又补叙道,老弟呀…还有芹儿翘首以待…也急等妳回来…小卉也说了要参加…妳听了…喜欢不?
蕊…蕊姐…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山河依旧在,明月清风送我还!我…我何德何能啊…此生竟享如此齐人之厚…厚福!我呑呑吐吐地表达不明白。
嘻嘻!…上辈子的造化罢…小卉芹儿和我…我们仨心心念念都想圆一圆当年的那个美梦啊!蕊儿在千里外仿佛喜极而泣,话筒里不断传来女人吸鼻抹泪的声息。
…蕊姐…妳家阿叔挺严厉的呀!我语气里呈现后怕连连。
咱叔…他…他去年就谢世了!
…怎么辞世的?
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只是瘦,也七十多岁高龄的人啦!
…祝阿叔一路走好!我祈祷。
老弟…记着快点回来呀!我们之间的事儿…我爸他再也不会干涉了…我们…我们…今后真正获得自由啦!可以袒诚地彼此表白e慕之情啦!蕊姐在电话那头兴奋不已地倾诉着。
我的脑海,立刻浮现出一幅幅极其香艳的画面:蕊儿肤白,芹儿体黛,小卉温温尔雅,笑靥如花…
5月3O凌晨2时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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