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走到了沙漠里,酷暑难耐。在茫茫的沙海里,我寻找水。
太阳在我的头顶,怎么也落不下山。
走过一个山头,没有水。
走过又一个山头,没有水。
我渴得要命,热浪让我感到虚脱。
我走不下去了,走不动了,热浪把我包围。
我直挺挺地倒在了沙漠里,正眼对着曾经无限光辉此刻却无必憎恨的太阳。
我怀念水。
想念水。
思念水。
怀念有水的世界。
想念有水的世界。
思念有水的世界。
我想象有水的地方定是世外桃源,有水的地方定是那花花世界,有水的地方定是你我曾经相遇的地方,不然怎么会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我渴,渴,渴……我缓缓地睁开眼,被眼前的光明刺得疼痛,但是口渴难耐让我顾不上疼痛。
诗诗歪在床边睡着了。
我低声说,诗诗,诗诗。
诗诗没有醒。
我想抬起腿去碰碰她,但是疼得厉害,我抬不起来。
我提高了点声音接着说,诗诗,我渴,我想喝水,诗诗,给我水……
诗诗冷不丁地站起身来,她一瞬间怔在那里。
她双眼含泪,突然大声喊叫,医生,医生,他醒了,他醒了。诗诗跑出了屋子。
我回头,抬起眼看见了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朵朵的白云,那么美,仿佛在梦中。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虽然醒了过来,但是我全身都动弹不了。胳膊和腿疼得厉害。
诗诗见我醒过来了,显得很兴奋。那种关切的神情,我全看在眼里。
我问诗诗,我睡了多长时间。
诗诗说,你都睡了一个多月了,秋飞,你都吓死我了。
我接着问,怎么,你以为我醒不过来了,诗诗,我可是不死小强,没那么容易死。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快呸下。
我笑了,不用这么迷信吧,就是说说而已。
不行,快点呸下。诗诗不依不饶。
见诗诗认真的样子,我只好照办。
一个女医生和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医生走到我的病床前,女医生见我醒了,对我说,你终于醒了,你现在可是我们泉城的救水英雄,说着那女医生望了那男医生一眼,院长,这就是我们济南保安的楷模,不顾生命危险,保全公司财产,救助自己的同事。
那男医生接着说,秋飞同志,你醒了,我们大家都很开心,首先祝贺你,你终于挺了过去,希望你安心养病,预祝你早日康复。
我说,多谢医生的关心。说实话,我当时有些惊愕,要不是旁边没有别的病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以为说的是我。
诗诗随着他们走了出去。
我在床上想,我什么时候也成英雄了。
诗诗回来后,我便问诗诗,诗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怎么有点糊涂,我啥时候成为楷模了?
诗诗有些惊讶,秋飞,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我笑着说,哪能啊,我要是真失忆了,怎么还会认识你。
诗诗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
我迫不及待地问,诗诗,到底发生了什么。
诗诗说,你当时为了就小强被楼板砸在了水里。
我本想抬起手摸下头,可是手很痛没办法抬起。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皱着眉头问,小强怎么样了。
小强……诗诗欲言又止。
诗诗的沉默印证了我的担心。突然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内心深处涌起。小强本可以有希望活下去的,全是因为我……我哭了。我对不起他,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时光。
诗诗蹲在我的身边,给我擦眼泪。
我带着哭腔问,那胖大海他们呢……
诗诗放低声音说,胖大海情况好些,前不久转院了,他们都还好。
我哭出声来,为那些和小强、胖大海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小强的影子始终在我的眼前,不肯也不愿散去。
醒来的日子过得很漫长,我躺在床上度日如年。诗诗为了照料我,在学校请了两个月的长假。我的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有一天中午,我似睡非睡,在迷迷糊糊当中,我听见了诗诗和医生的谈话。
医生,秋飞他什么时候能痊愈。
痊愈?得看恢复得情况。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治好他。
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但是不敢打保票说,一定能康复。
医生,秋飞会不会落下个残疾啊。诗诗哭了。
这个就难说了,具体还要看患者的恢复能力……在不知不觉中,我睡了过去。其实,这也是我在意的问题,我怕这个,我接受不了我身体的残疾。
三个月后,我坐上轮椅,出了院。外面是初冬的晴空,诗诗推着我,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哭了,我没办法痊愈了,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成了瘸子。这让我很痛苦,而且无法接受。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而且讨厌走路。我情愿坐上轮椅,也不愿一瘸一拐。
诗诗见我伤心,一边走一边说,秋飞,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没有说话。
路上,这个繁忙的世界照旧流转,阳光照在高架桥上,一辆火车呼啸闪过。人们裹紧衣服抵御寒风。
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同。我自言自语道。我曾经以为我对于这个世界很重要,可是这残忍的现实告诉你,就算没有你,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在聒噪的车流中穿梭,我忽然间想起了我娘,想起了我花白头发的父亲。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他们肯定想我了。一时间,我很慌张。
我翻了翻口袋,没有找到手机,便问诗诗,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诗诗说,你的手机被水冲走了,一直没有找到。
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用我的吧。说完,诗诗递了过来。
我接过诗诗的手机,在拨号的时候,突然想不起家里的电话号码了。我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我仰起头问诗诗,你记得我家的号码吗?
诗诗摇了摇头说,你一直没有告诉我呀。
我说,这怎么办,我爹娘肯定很担心。
诗诗停在了路边,红灯亮起了,一堆行人蠢蠢欲动。我观察他们或焦虑或急促或喜悦或忧伤的面孔,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是为了在这座城市里更好的生活下去。有梦,就是好。我开始羡慕他们。最起码他们还有健全的身体,可是我已经没有了。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把我惊醒。诗诗跑着推车,过路口。
我忽然想起了桌子上的那个记事本子,对诗诗大声说,回家,回家,快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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