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家的烟筒

我是一个瓦工，干了二十几年，从自己手中码出来的砖块不知有多少，但是我知道，每一块都很有意义。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变得与众不同。昨天我们老板和我说了件高兴的事：“你还记得不，就是上个月你去给某某领导家帮忙，垒个灶台和烟筒，正如你所说，烟筒竟然活了，它真的渴了。”

我在一旁苦笑，我跟着我们老板干了十年了。逢年过节他都会给我红包，虽然不多，但是我觉得他人不错，老实。这次他和我说的烟筒，正是某个领导家的。老板还说为此领导还请了不少朋友，主要是再次拜拜烟筒。

拜烟筒？第一次听说，不过确实有这事。我的老板当时还去参加了，人很多。烟筒有灵性，主要是当我垒好了的时候，就回去了。不过领导和我们老板打电话说屋里烟雾缭绕，烟排的比较慢。我和我们老板随口说了句：“那是因为烟筒渴了，想喝水。只要领导恭恭敬敬的双手端着一碗水送给烟筒，可能会好。”

我的老板把我的原话送给了领导，领导确实这样做了。听说他还拿了一个不小的碗过来，接了满满的一碗水，恭恭敬敬在那儿站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的倒了倒了进去，不，请烟筒喝了下去。不曾想那一刻烟瞬间排了出去。

领导高兴的和我老板说他家是块风水宝地，就连烟筒都有灵性。我们老板和我说着，比划着，那天拜烟筒的人很多，大伙都是争先恐后的看着我砌筑的烟筒，只是没人记得我，都在夸着烟筒的神奇。我在一旁听着，看着老板手舞足蹈的表演，不禁想起了那天。

那天我在楼上砌墙，我的手机响了，老板打来的。他和我说停下手中的活，马上到县城来一趟。我放下瓦刀，回到了楼下洗了把脸。一个多月没有去过县城了，整个人胡子拉渣，还想着回到地下室的住处修理一番，不过老板的语气着急，我就带着工具包，坐上了公交车。

到了县城，到处都是吆喝声。我没想到老板没有来，他给我一个电话，说是领导的，帮忙给他们家垒一个烟筒和灶台。阳光明媚，我眯着眼睛，一只手拿着，一只手捂着屏幕，找到了老板发来的短信，拨了出去。是一位领导接的，和我说了哪条路然后直走到头第二家就是了，我小声说着好，挂了电话，花了我一毛钱。

县城虽不是太熟，但也偶尔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领导家，那是一处宅子，两层小楼，一个不大的院子。我敲敲门，不一会来了一个妇女。我介绍了自己，是给她们砌筑灶台和烟筒的。妇女转身回去，说了句：“进来吧？”我手里摸着工具包，小步走进来。

厨房在客厅东侧，客厅里，有三个孩子，正在看电视，应该是妇女的孙子。妇女指了指厨房：“就是这儿，你没拉砖过来怎么垒啊？”

砖？我们老板可没说让我拉砖过来呀，他和我说的就是过来帮忙垒墙。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一块砖都没有，妇女接着说：“先把砖头拉过来吧，你这样白来一趟。”

走出大门，我给老板打了电话，说了这事。他让我去工地拉点砖回来，我又坐着公交车回去了。老板有个小三轮车，我搬了大半车砖，又带了几袋水泥，黄沙搞了点。然后开着老板的车来到了领导家。

他们家大门不小，车子能开进去。在院子里停下，我把砖头，水泥，还有黄沙全都从车上卸了下来。这是一个夏天，我的短袖已经湿透。

妇女带着几个孩子在客厅里闹着，孩子们在吃着水果，妇女应该是领导的家属，也在翘着腿喝着凉茶。我嘴干舌燥，渴得不行。不过老板和我说了今天要把活干好，我赶紧从院子里往厨房搬着砖。

太热了，也渴。我跑到水缸前大口的喝着凉水，喝了喝几口终于觉得舒服多了。我用自己熟练的技术开始垒灶台，这可是我的拿手功夫。老家乡亲们的灶台好多都是我自己垒的，他们都说好。

不到半天，灶台垒好了。我准备垒烟筒，从客厅路过，妇女和孩子在吃西瓜，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应该很凉。我看着茶几上的半块西瓜，瞬间觉得又渴了。可妇女好像看不到我，我赶紧走到院子，跑到水缸前又大口喝了凉水。

我拎着小桶经过客厅，妇女喊住了我，我激动的不得了。她和我说：“哎，干活的，弄好了把我们的客厅打扫干净再走。”我听了有点无奈，低着头说好。

说实话烟筒我不想垒了，我想给我老板说。不过既然是领导，多少有一些不方面。我不想让我们老板为难，可我自己心里觉得不爽。我干了快半辈子的瓦工了，也跟人帮忙很多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家。

倒不是非要吃你一块西瓜，或者抽你一支烟，只是你嚷嚷一声我就觉得满足。我垒烟筒的时候不情愿，不过还是垒好了。之后我把厨房，客厅还有院子里打扫干净。我要走了，妇女在屋里没出来，我只能打开大门，把我老板的车开了出来。

我还得下来，把领导家的大门给关上。在我启动车子的那一刻，我发誓不会再来这儿了，就算是老板让我来，我也不会了。这个地方不觉得好，这个地方有点心有不甘。

我和老板汇报做好了，老板高兴喊我晚上喝酒，我推掉了。没成想过几天老板又打来电话说领导家烟筒的烟排的慢，整个屋子都是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来。我随口说了句：“那是因为烟筒渴了，想喝水。只要领导恭恭敬敬的双手端着一碗水送给烟筒，可能会好。”

正如我所说，领导给烟筒送了水，屋里烟消云散。只要我知道，这是我这辈子做的一件憾事。我干活从来没有想过不做好，唯独这一次我狠下心来。听说领导以为烟筒有了灵性，还专门宴请朋友过来祝贺，看着老板吐沫横飞，我在心里苦笑着。

烟筒哪里会有灵性呢？只不过我在垒烟筒的时候，口干舌燥，感受到那家人的冷漠，心里一凉，垒烟筒的时候封了一张报纸，又钻了两个小孔。领导把水从烟筒上面倒进来，自然而然的烟消云散了，只不过那团烟始终围绕在自己心里，未能离去。

齐帆齐写作自媒体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