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机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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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17日      星期四      天气：晴

周五的19路公交车上挤满了乘客，时有抱怨声传来，不是女人骂男人耍流氓白吃豆腐，就是男人骂女人野鸡一般卖弄风骚。

许功厌恶的皱着眉头，用手掩着口鼻，斜靠在车门口。好不容易熬到站，他毫不犹豫地挤出车门，三步并作两步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去。

走到一幢红色砖墙的院子门口，他走了进去。院子里有个小小的菜园，茄子秧，番茄秧，豆角秧被晒的蔫蔫的，房客李奶奶坐在大太阳底下纳着鞋底。

“李奶奶，今儿没有出去摆摊？”许功看见李奶奶鼻子上架着老花镜，高举着手费力的穿针引线，便接住她手上的针线帮他穿了针。

“出去了。今儿好，卖了8双鞋垫呢。赶着多做几双，就有肉吃了。”李奶奶说完眯着眼睛“呵呵呵”笑，一张布满皱纹的苦黄脸像核桃一般。

许功附和李奶奶笑着，拿起她手里的鞋垫仔细瞧了瞧。歪歪扭扭的针脚像从土壤里新翻出来的蚯蚓。“李奶奶，这双鞋垫做得精巧，我先预定了。来，这是定金。”许功说着将一张20元的人民币放在李奶奶手上。

李奶奶的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这是你私人订制品，李奶奶给你做细点。私人订制自然价格贵点，奶奶不找零头给你了。”

许功心满意足地迈着他健壮雄劲的大腿跨上了二楼的房间。一进房间他就拉上厚厚的窗帘，脱下身上T恤衫和牛仔裤钻进了浴室。水声哗哗作响，许功欢快的歌唱声隐隐约约地传来。许功的下巴上抹着一层白色的剃须膏，大半个身子被大大小小的泡沫遮住了，狭小的浴室里传来排风机轰轰轰的声音。

许功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浴室里的雾气慢慢散尽。许功换上了工艺考究的白色亚麻衬衫，系上蓝灰色的暗纹领结，换上蓝灰色的长裤，又郑重其事地喷洒了古龙香水，后又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他用一只手摩挲着刚刚剃过胡须的下巴，一丝得意之情在嘴角蔓延，许功喜滋滋地想：“英雄不问出处。我徐某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许功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闹钟，七点过一刻钟，离精彩纷呈的夜生活还有三小时。这些时间足够他吃一顿像样的晚餐，喝一杯冰爽的能量饮料。他换上鳄鱼皮的休闲皮鞋，戴着嘲讽的，玩世不恭的神情望了一眼穿衣镜里的自己，便悠闲自得地出门。

许功吹着欢快的口哨挤上了开往市区的59路公共机车，这趟车通往改变他命运的转角。

他是一名资深的房地产销售顾问，三十二岁，名牌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硕士毕业，但这并没有为他敲开财富和名利的大门。许功将这一切归因于没有机会，其实他所谓的机会特指暧昧的裙带关系。尤其是公司新来的销售部经理郭潇让他更加深信，在财富和名利这条路上关系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郭潇三年前还是公司最底层的文员，但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让集团董事长看中，做了他的第一秘书，短短的三年时间便被提升为公司销售部经理。许功觊觎这个位置许久，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看业绩能力，都非他莫属。很多问题都怕转折，转折意味着风波。原来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升职梦想破灭以后，许功从小到消息得来，郭潇原来是董事长的偏房，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销售部经理的位置自然也不例外。

这件事情也并没有让许功气馁，相反，促进了他对人生、婚姻和成功的思考，他经过丝丝入扣，环环紧扣的分析得出了他的真理。这个真理就是，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出入优秀人才交流和聚会场所，结识名门闺秀或者职场女强人，以此来改变命运。

许功每月收入大概一万四千六百元左右，母亲住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每月护工工资和医药费用大约八千元左右，房租两千三百元，电话费、交通费以及一些七七八八的开销，他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尤其是启动新计划以后，更是雪上加霜。为了提高他的社交品质，许功费尽心机节省日常开销，比如早餐只吃包子和稀饭，省去了鸡蛋和牛奶；晚餐用方便面或者清水挂面对付，还有少吃水果，减少和朋友的聚会等等。尽管这样，许功认为这一切都值得，他自信以自己儒雅风流的相貌，风度翩翩的气质足以吸引所有女性的青睐，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成功。

许功跳下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公交车，以商店橱窗玻璃为镜子再一次修饰了一番自己的仪容仪表之后，昂首阔步地往俱乐部走去。这家俱乐部采用会员制制度，如果没有熟人引荐，就没有入会资格。他有幸入会要感谢郭潇的引荐。郭潇之所以引荐大概是因为抢了许功销售部经理的职位而心生愧疚。

快到俱乐部门口的时候，他换上一副厌倦的神情，好像来这里消遣情非得已一般。其实，对于今夜的社交他是心驰神往的，气质高雅的美女，令人心醉的香氛，沁人心脾的美酒等等都深深地吸引着他，也有可能这些感官的享受早已超过了他对财富和名利的追求。他换上无可奈何地神情是他表演中的重要部分，好让别人知道，你们这些人物，这些美酒佳肴在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

正当他摆好造型，酿好情绪要进入正式演出的时候，他听见“哎呀”一声，许功转过身一看，地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她戴着一顶极普通的草帽，身上穿着碎花的棉布连衣裙，低垂着头轻轻揉着脚脖子，大概是崴了脚。

“大概是来吊金龟婿的的灰姑娘。有位著名的作家说过：有钱的单身汉总是要娶位太太。这为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增加了斗志和勇气，让她们前仆后继地拥向这里，即使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这个女孩子不过也是这不公平竞争中的另一个牺牲品。”这样想着，许功的心里竟然起了恻隐之心。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从来不用李奶奶做的鞋垫，但看老人家过得清苦，也经常留下20元钱定制鞋垫，说是定制鞋垫也不过是为了让老人家心安。这是，见这姑娘鞋子坏了，脚又受伤，便走过去询问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有没有需要效劳的地方。

“谢谢你。不是我鞋子的问题，是我走得太急了。”女孩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徐功说。

“你是去俱乐部？”许功的嘴角熟练的浮现出嘲讽的微笑，他微微仰起头看着俱乐部的半开的窗户。

女孩子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说：“我怎么付得起，这里面出入的非富即贵。”

女孩子的坦白让许功心里一动，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去俱乐部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委婉地向她发出了邀请：“小姐，您的脚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话已出口，许功的心里边后悔心疼起来。一方面担心错过上帝给他制造的机会，另一方面又心疼喝咖啡的费用，要知道，这里的消费非同小可。但话已出口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他期待女孩子拒绝他，哪怕生气的以为他唐突了她也成。

“也好。我叫杨树林。”她在许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咖啡馆走去。

许功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过餐以后便心不在焉的往窗外望去。他看见拆二代许莹莹进了俱乐部，紧跟着进去的是区委组织部长的女孩司马妍，这两个女孩子气质长相都稀松平常不足以引起许功对她们的兴趣。但百货大王杨万里的千金杨雅欣出现的时候，许功如坐针毡，后悔不迭。杨雅欣的谈吐、学识、修养深深的打动了他，更吸引他的还是杨家的财富和商业圈。

“许先生，您有事？”杨树林大大方方地问。

“没事。看看楼下，迎来送往，莺歌燕舞，好没意思。”许功幽幽叹息道。

杨树林会心一笑表示同意许功。许功被这盈盈一笑所鼓舞便添油加醋的说起自己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生活，哪里的香槟地道，哪里的红酒正宗，还有哪里的姑娘够味等等。同时他也觉得一切纯属胡编瞎扯的无稽之谈。

但杨树林听得津津有味，好像他为她开启了一座她没有见识过的生活和世界。她低头微笑着搅拌咖啡，她右手托腮脉脉含情地看着许功，这一切让许功心神荡漾，心花怒放。

夜色渐深，杨树林接了电话之后，便起身告辞。许功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一夜戛然而止，他又后悔和心疼起来。杨树林走后，他的又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风景。她看见杨雅欣袅袅婷婷地走出俱乐部，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杨雅欣居然走向杨树林，然后两人一起上了一辆奔驰牌豪华轿车离开。

“树林，有人搭救落难的灰姑娘吗？”杨雅欣坐稳之后，慢条斯理地问。

“有。许先生风度翩翩，也不嫌穷爱富，是个正人君子。只是有些浮夸，好像个纨绔子弟。”杨树林咬了一下下嘴唇说不下去。

“礼仪老师教过很多次了，女孩子不可以咬嘴唇的。要经常保持嘴唇的干净和鲜艳。”杨雅欣瞥了一眼杨树林说。

“姐，他来扶我的时候，我想，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如果他需要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会成全他。没想到，他和咱们身边的公子哥一模一样。”杨树林把头靠在杨雅欣的肩上，带着一点落寞说。

“他是一个寻找机会的人。”杨雅欣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