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喜欢冬天,冬天太冷了,冷的我把脖子缩进去,还是直哆嗦。
一冬三个月,我总是穿着那件蓝底花布棉袄,外面再反套着一件背衣。即使沿着教室的墙角,嗄出一身臭汗,也不曾脱下。
直到有一天脱下背衣,才发现不知哪个同学在背后画了一个王八。难怪听得有人在后面笑,我当真以为他们羡慕我的才华,笑我的幽默。
我还是喜欢小时候的夏天,不管夏天喜不喜欢我。我夏天全身只穿一条平底裤衩,就可以满世界的跑,没有人会笑话我,因为大家都一样。
现在就不行了,你昨天买的衣服,商标还没拆开,今天穿出去,别人就会笑话你过时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快得有点让你找不着北,也让我辨不清方向。
去年路过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芳草萋萋,还有几位小姑娘正露着肚脐眼,叉着小蛮腰,摆着pose,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盖起了高楼。
我们驾着车,走走停停,导航系统不时的指挥着我们,一会儿要你直行,一会儿要你左拐,一会儿要你右拐。
挺简单的一条下河街,非逼得你七弯八拐,想进去的人进不去,想出来的人出不来。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巴掌大的拐角,想停停车,突然发现树上一双电子眼,像一个守株待兔的警察蹲在那里,吓得我们赶紧又折腾出来。
我刚探出头来指挥妹夫倒车,一辆吉普车呜呜的擦肩而过,屁股冒出来一排排黑烟,呛进了我的嘴里,模糊了我的视线,有钱就是任性。
下河街还是那条下河街,三十多年没有变,门还是那个门,只是门前那棵梧桐树不见了,可能砍去了发电厂,也可能做成了床,你正躺在他的上面呢。
冬日里的下河街,依然人来人往,一派生机勃勃。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提着一网篼萝卜,一手提着一只血淋淋的羊头,羊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有点哆嗦人。
我们把车停在五百米开外的沿河路,拉着购物车一路走了过来。灌汤包子铺的老板把头歪向一边,用手按着鼻子,两发炮弹嗖嗖的就不知道了去向,不知道落在了我的推车里,还是飞在了哪个行人的头顶。
包子铺的汤锅,热气腾腾,牛肉臊子飘出来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孔,打着转不肯出来,馋得我咽下去一口唾沫,可是想想刚才那两发炮弹,我只得继续向市场里面挤了进去。
牛肉摊位上,倒挂着一块块牛肉。一个穿戴讲究的女人正在讨价还价,昨天三十七,今天咋就卖四十了?
老板明显不高兴。满身肌肉,横一块直一块,像刚从黑市拳击场下来。你咋不说房价,昨儿个我买的五千八,今儿个就五千五,亏的钱我找谁去?
市场经济嘛。就像去年一样,我得到小道消息,某股可能要触底反弹,结果一直徘徊在跌停板,所幸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繁华,不至于赔个底朝天。
市场里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得不把小推车举过头顶,侧着身过去。一个土鸡摊位上,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刷刷刷地剁着土鸡,那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真替那双手指头捏了把汗。
连买带逛两个小时,不知不觉走到了出口的步行街,羊肉臊子的味道再次飘进了鼻子,我已经彻底被俘。一大碗羊肉面,我把头伸进去,一会儿又把头抬起来,仰起脖子,连渣带汤一股脑儿地喝了进去。
冬天,喝点羊汤还是真得劲儿。吃饱喝好,我们一头扎进了车箱,把冬日里的下河街,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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