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月初八,喝了腊八粥,年就越来越近,孩子们的童谣重回耳边 :
二十三,祭灶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冻豆腐;
二十六,蒸馒头;
二十七,杀只鸡;
二十八,杀只鸭;
二十九,去灌酒;
三十,吃扁食儿。
儿时,过了腊月二十三,吃过灶糖,大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购置年货、洗洗刷刷、打扫房子、蒸馒头、杀鸡杀鸭、年味也随着各家的烟囱弥漫开来。
每年的开春父亲会去集市买回几头小猪崽,喂上一年,到了腊月,长得膘肥体壮,卖给杀猪行里两只,自己家宰一只,过年用。
杀猪是大事,父母早早订好日期,约杀猪的蒋大爷,蒋大爷是村里有名的屠户,谁家红白喜事、逢年过节杀猪总要请他过来。
从我记事起他的脸就如刀刻一般,皱纹深刻而有棱角;声音沙哑,嗓门大而洪亮;黑色对襟棉袄左右襟一掩,系上一根黑腰带,上面别着杀猪用的家伙什还有一根旱烟袋。
一大早,母亲先给猪喂上食儿,平常吃的稻糠麸皮,换上煮熟的红薯,添一瓢玉米,再拌些麸皮,它哼哼唧唧吃的顺着嘴角乱淌。
吃饱喝足,邻家帮忙的叔叔大爷也就过来了,三四个人围追堵截,将猪赶到墙角,蒋大爷一个箭步上去,手如钳子一样牢牢抓住猪后腿,大家上去摁得个结结实实,用绳子绑了四只蹄子。
蒋大爷手握一把一尺左右的长刀,刀刃散发着寒光。每每到这个环节,我是不敢看的,看着躺在地上嗷嗷叫得猪,没等蒋大爷扬起刀,我一溜烟的先跑了。等门外没了声响,悄悄出门,地上的猪已没有了声息,血从它咽喉处如泉水一样潺潺流出,流到地上的瓦盆里。
院子的角落早已挖好了一个大坑,上面架着一口大锅,添满水,火塘里的火噼里啪啦响着,冒出锅边的火被风吹的乱舞,又如蛇一样吐着信子。蒋大爷拿出旱烟,点上,慢慢砸吧着嘴,跟父亲唠着闲嗑。
锅的上方聚拢了一层层的白色蒸汽,蒋大爷收起旱烟,拉起猪后腿,割开皮毛,嘴巴对着孔吃劲地吹,看着他鼓起的腮帮,慢慢鼓起的青筋,鼓起的眼珠子,最后猪如同气球整个肿胀起来。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蒋大爷招呼旁人锅里加上一盆凉水,几个壮汉抬着猪放进大锅,热乎乎的翻了几个滚。蒋师傅拿出一个弯成直角的铲子,“刺啦刺啦”地刮着猪毛,一撮撮的猪毛应声而下。我突然想起了剃头张在村口支起的剃头摊子,温了水,湿了头,拿出刀,一撮撮的毛发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落下。
猪头、猪蹄的褶皱太多,总也弄不干净,只等身上的毛剃刮干净,从锅里捞出,挂在一个临时的木架上。
蒋大爷拿出一把短刀,大拇指抹了抹刀刃,又取出一把斧头,准备开膛破肚。我用手蒙上眼睛,从指缝偷偷瞄两眼,只见短刀自上而下划过皮肤,白白的猪皮就外翻出来,露出红色的肌肉。蒋大爷拿起斧头,如同砍柴,一斧一斧下去,悬挂在胸腔腹腔里的零部件,被一件件取了出来。
原来特别羡慕它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但这个时候,感觉做猪真它妈的悲催,我再也不想做一头猪了。
大卸八块之后,分给帮忙的邻居一些,挑块好的送给蒋大爷。这块是给亲家的,那块是留给谁谁的,到了最后,除了一副猪下水和一些肥油外,几乎不剩下啥。
母亲皱着眉头说:“唉,杀猪让苦一年的孩子们打打牙祭,到头来还是不剩些啥。”“总归比平时要好些的。”父亲安慰母亲道。
大家走后,大哥开始收拾猪下水,二哥帮忙,我和三哥烧火。大哥是收拾猪下水的能手,他先将烧红的铁棍放在猪头上,随着刺啦啦地声响,冒起的烟雾中伴随着毛发烧焦的气味。一会儿,猪头就变得黑一块白一块,我看着又嫌弃又诱人的猪头说:“三哥,你看它还能吃吗?”三哥添了添嘴说:“能,咋不能吃。”
夜越来越深,肉还没下锅,我已经瞌睡的睁不开眼,母亲抱着我去里屋睡觉,我迷糊着说:“娘,我不睡,我要跟哥哥们一起煮肉。”
“睡吧,等会儿肉煮好了叫你。”母亲的话如同镇静剂,我安心地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起身奔到厨房,锅灶冰凉,哪儿还有肉的影子。
“娘,我想吃猪尾巴。”
“不行,小闺女不能吃猪尾巴。”
“那我吃猪蹄好不好?”
“不行,小闺女吃猪蹄连个针都捏不住。”
“娘,小时候的肉怎么那么难煮呀!”
“有嘛?”
“有,每次我睡着了才煮好。”
“不等你们睡着了再煮好,你们吃完,亲戚来了吃啥嘞。”父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娘,我可以吃猪蹄吗?”
“可以。”
“猪尾巴呢?”
“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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