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沈元森
林怀初被“哐当”的推门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疾步入内,硬朗的轮廓衬得他立体的五官极其冷酷。他的目光犀凉,两道剑眉深蹙着,面部表情很紧绷,看不出一丝情绪。她见过他的照片,知道来人是沈元森。
跟着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面相斯文的男人。见了她,像是见了老相识一般,竟微微颔首,礼貌且恭敬。但是,他隐藏在镜片后的眼底,有一抹意味深长,被林怀初捕捉到了。
怀初不认识此人,一时间不知是敌是友。不过,他随着沈元森一道进来,应该是关系极其亲密之人。秘书或者侍卫长,也有可能是副官。就是不知,他是从重庆一道过来的,还是在上海,汪兆铭给安排的。思及此,林怀初便并未对他的招呼进行任何回应。
然后是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刚才接待她的秘书方小姐也进入了房间。
林怀初在脑海里快速反应后,巧笑倩兮的望着沈元森,用柔美无比的音线,唤了一句“清源哥哥。”
沈元森,字清源。她想,作为未婚夫妻,应该是有爱称的。他虚长她七岁,和二哥同年,她喊他一声哥哥总是没有错。
这是第一次试探,如果沈元森否认,她就将命陨于此了。怀初眼睛死死盯着沈元森,她要看清楚他全部的表情,去揣测他可能的情绪。当她看到她喊他后,他冰冷的眸子又凉了几分,甚至眼底还有转瞬即逝的不悦后,她是有点慌的。她觉得自己也许有些莽撞了,应该更委婉地试探才是上策。
只是沈元森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低沉的说了一句“你跟我来。”便转身走出了会客室。
林怀初快步追了出去,一路小跑的费力跟着沈元森。他的步子很大,很急。穿着高跟鞋的她追起来很吃力。似乎是发现了这一点,沈元森突然停了下来。等她到了跟前,就又不发一语的继续迈步。只是这次,他稍微顾及到了林怀初,而放慢了一些步伐。
望着他俩远离的背影,副官聂一明推了一下眼镜,嘴角含笑。他终于明白了前几天重庆发来的电报说,“寄了‘礼物’,在路上,这几天会到。”的意思了。对于沈元森,这真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聂副官,到底什么情况?那个林小姐,真的是沈院长的未婚妻吗?”方秘书好奇的问。
聂一明只是又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可是,既是未婚妻,何必拿着记者证来见他?”方秘书不死心的追问。
聂一明看向方秘书,只是道“可能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也不得而知。”然后便走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而此时,怀初刚坐进元森的车里,还没坐稳,沈元森已经发动,并疾驰出了市委大楼。
在车厢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内,空气都凝成了冰。林怀初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沈元森的面庞。他的侧颜好看极了,宛如鬼斧神雕一般,每一处尽是完美。只是,向下深抿的唇线透露出他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的情绪。
林怀初识趣的没有说话。他现在的怒意,明显是针对她的。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愤怒却又极力克制,恐怕是见到她的时候,已经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了。他没有当场揭穿她,就说明,至少,他还对党国有所忌惮。她认为,他把她带上车,就是一个好现象。现在,全市府的人应该都知道,有她这位“未婚妻”的存在。未免行迹暴露,沈元森也不会让她离开上海了的。
她思考着接下来沈元森可能对她做出的举动:找个隐蔽处所把她幽禁起来,待风头过去后,再进行处置?
她在去市府以前,为了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先找了东京大学的校友,上海朝日新闻的社长,山村新之助。她如果明天没有去上班,而新之助又联系不到自己,势必会担心她的安危而用他的方式去找她。在汪伪政府就职,最得罪不起的,就是日本人。只要他幽禁她,她就以此制挟。
如果是替她先找个处所安置,以礼相待。那是最好的结果。只要有商量的余地,林怀初还是有自信能说服他,让她留下并进入他位于愚园路的私邸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沈怀森直接把她带进了愚园路的沈园,并把全部的佣人都给放了一天假,遣回了家。诺大的一个宅子,除了外院布满岗哨安保,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坐着。怀初不免在想,难道他这就接受了党国给他的“礼物”了?本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她没做声,等着他开口。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沈元森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高大的身影直直的坐在沙发上,两腿随意交叉,身姿清雅,面色冷峻。即便是坐着,气势依旧逼人,一副掌控主导权的模样。而且,他似乎冷静了不少,已经看不出情绪了。
林怀初还是败下阵来,先打破了僵局。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婚书,递了过去。“你好,我是林怀初。去市府的时候,怕咱们结婚日期穿帮,给你带来麻烦,才说是你的未婚妻的。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林怀礼的七妹,在军统工作。组织上安排我来协助你,主要是掩护你。你也知道,一个单身男子,很容易遭人怀疑。今后,不管你愿意与否,都要多多指教了。”林怀初边用平和的语气陈述现实,边伸出手,要和沈元森握手。
沈元森什么话都没说,面容冷傲如常,没有和她握手,而是弯腰,顺势拿起了茶几上那张红色的纸片。他盯着婚书看了很久,久到林怀初都有一丝不悦。她讨厌他居高临下的模样,更讨厌他身上凌人的气场。
就在林怀初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他淡淡开口:“几期的?”
林怀初知道,他问的,是情报培训班第几期。戴春风的特科培训是很出名的,能从培训班毕业的,都是情工的一把好手。
她有些尴尬,老实地说“我就是军统的一个文员,没受过专业训练。”说完她像是怕他反悔,便又说,“这次的任务,是扮演你的老婆,需要的就是那种没有应激反应的,一看就不是特工的人选。而且,我优势是很明显的,不论是家世,学历背景,都是很有说服力的。比起派个身经百战的女特工,这样,你更不容易被怀疑。”她其实越说越没有底,她注意到他握着沙发扶手的手,骨节发白,显然是用力导致。他又在生气了。
房间再一次陷入了僵局。林怀初不死心,便劝慰他:“其实,你得往好处想。你看,你一心为了党国。党国呢,也一心想着你。看你老大不小,还要帮你寻门亲事。这放在早年间,可算是皇帝指婚,多高的荣耀啊。再说了,我也不差吧?早年还去东京和巴黎留过学。出席个宴会活动啥的,也是能带的出去的。”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竟然再一次惹怒了沈元森。他把婚书丢回茶几,站起来,眉宇间透着十足的不悦,冷冷的俯视着她,咬牙切齿的问“这就是你要的?被人待价而沽,作为‘礼物’送给男人吗?”
林怀初眼眸一凝。原来,他从骨子里对她散发的反感是源于此。他认为她是一个廉价的人,是“妓女”一样的存在。她冷笑,反问:“如果,这样的‘礼物’能够救千万的中国女性于水火,让她们不再受日本人的欺侮和奸淫,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也站了起来,剑拔弩张的和他对望。她不喜欢国民党这种“美人计”的把戏,但是也不为自己需要执行这样的任务而感觉羞耻。投身革命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她可以牺牲生命,但是绝不能出卖信仰。那么连命都可以不顾,贞洁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电话铃打破了屋子里的紧迫氛围。沈元森接通电话后,脸色就更冰冷了。挂了电话,他说:“我出去一下,你先去客房休息。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就是。现在上海很乱,暗杀活动到处都是,你哪都别去,等我回来。”
说罢,沈元森头都不回的离开了沈园。
林怀初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沈元森的背影,回忆与他的短暂交锋:他是个强势的男人,并不想受人掣肘。所以,他们的婚姻存续关系并不是沈元森想要的。同时,她也感受到他对于“礼物”的不齿。她似乎更能理解蒋中正的担忧了。对于这样一个不受控的下属,且又拥兵自重,怎么能不如芒在背,坐立不安呢。思索间,沈元森已经开上车,飞速驶离了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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