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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枉过正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矫枉过正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作者: 粯子粥灌灌 | 来源:发表于2022-10-01 08:01 被阅读0次

    原创 山之石 天生反骨山之石 2021-12-20 22:23

    北风凛厉,门前坡地疏落的篱笆上,最后一片枯叶儿终熬不住凄凉,飕飕地远赴了苍莽。河沿滩地再觅不到野食,窝棚里的鸡鸭围着料槽哄抢得脱了毛,翻溅些粗劣的高梁皮壳出来,反到是便宜了一群麻雀。

    佘家庄的麻雀素来是不避人嫌的,许是久住了瓦缝、檐角,便容易模糊了界限,忘却了体统身份吧;又许是群居的暄嚣纷杂砺磨得心性也变得迟钝,便再不屑于那一点儿耳赤心跳的脸面尊严。

    自从清明节在祖宗牌位前放手了金寨河两岸数千田亩的帐簿,仁钰夫妇便只管这家里的两口大灶,眼瞅着俩小的里外打点得清爽,索性就连油作坊和太平厅上来往的进出也交了底。

    油坊的大灶上热气腾腾,张大拿正领着“里下河"的蛮子们上箱笼;墙角新出的的豆料滚烫,熟桔杆裹实了再拿铁圈子箍了边;榨机卯钉上足了劲,漏布筛着澄黄的油便进了黑漆的桶;……等到上好的豆油全都进了天月港的船仓里,一年一度的年事假就开歇了。

    东房厅的仁举夫妇在围墙外站了有些时辰了,俩人腋下夹着的黄篾片儿簸箕不知几时失了它的箍筋,软榻榻的就差要折(she)了去。

    张大拿的背这几年是驼得愈发厉害,就连平常站着也需得拄着拐才能抬头,“这俩又是候着等小奶奶来发善心呢,隔三差五的便宜算沾成习惯啦!”

    “人俩还总说是来帮忙清理机脚料的呢,嗤,机上卸一回铆钉可就有零碎散落的满满两簸箕豆渣,这实惠搁了谁不眼馋,说是那二十房里其实也早就有了私下里闹别扭的。”蛮子里总有嘴快的出声应和。

    仁齐家的一路追上来时,钱琼华正笑盈盈地往油坊大灶上去。张大拿远远瞧见了便慌忙去迎,一根拐杖敲得地面的青砖“笃笃”响,“哎呀呀,说好了眼下由我仔细照应着,你只管屋里头放心将养着便是,这会儿怎又拖着重身子来哩!”

    “大(伯父),我打小儿便是个脚勤泼皮的,屋里头实在闷得心慌,就想着来您这儿寻了热闹。”钱琼华背靠着木柱子脚下借了些力,再低头看着自己挺着的大肚子忍不住弯了嘴角。

    “祖宗菩萨哟,可不敢叫家秉知晓。眼瞅着出了门就紧着赶啊,终也还是没能撵上你呀,我空生的这一双大脚有啥用哩。”仁齐家的顾不得喘口气,一边口里头埋怨着自己的一双大脚,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搀扶。

    钱琼华听得扬了眉,白净的脸颊倾刻间像着了两片红霞,“姆妈(伯母),我是太平厅的码头上疯野惯了,出了脚就收不住的。”

    “说屋里头闷是假,你这是为那墙外头没脸没皮的来了!”张大拿晲的是一脸的嫌弃,“也就欺负欺负好说话的,从前这作坊里可是一步都进不得庄里人。”

    “天天墙外头杵着,也是难看,我便想着能早些打发了去,大家才好都落个清静。”钱琼华无奈地道了心里话。

    没几天便到了冬至,东西二十房聚到祠堂里祭祖宗。才等到香炉里的烟雾缭到了二梁,供台上的饺子还冒着热气,隔壁偏堂里就已经吵翻了天。

    仁礼、仁孝两兄弟领头先向仁举发了难。依着辈分,顺嘴里还不忘高声敲打了一下正堂里的家秉,“仁举,你圈里的猪若是不比往年厚上几寸的膘,就对不起隔三差五从作坊里刮来的那些‘精料’。如今可是手上宽松得又盘了三里甸的两亩好地,往后这油水也好让别家轮流着都去沾沾了!佘家庄老的少的现在虽说都捧着他家秉的饭碗,可也不能全然失了偏颇,让仁字辈的一众老人儿寒了心哪!”

    “仁举俩口子是吃相难看、伸手捞了实惠。可人家秉年轻,不肯撕了面皮,顾的也是祖宗一脉的情分,怎反到要落了埋怨!”西房厅的仁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想着帮忙辩白几句。

    ……

    “精老实”仁淳生怕众人吵不出个明堂(头绪),总是会适时地再添些柴火,“西房厅的各家早就得了足有三代的好处,单算算每年西北片那块地出来的收成便是可知。按说也是祖上从一个灶头上分下来的,轮不到我们做后辈的再翻出来说道。到了仁字辈,更是谁也比不得仁钰的好福气,生养了个出息的儿子不说,还找上了财势通天的亲家。既是一笔写不出俩‘佘’姓的,现下的好处咱也求着别忘了东房的一众人呀!”

    有年轻的经不住挑唆,再不管天寒地冻,脱了长袄就相互撕扯起来。两厢里再各自涌上来明着拉偏架的,一时间扭作了好几团。那真正叫得个势均力敌、上下僵持,只是可怜偏堂里倒了一地的桌椅……

    冬至的夜格外漫长,霜花儿打在草垛子上泛了白,黄保长挎着匣子炮进佘家庄的时候还是多少闹出了几声狗吠。

    院子里破天荒只亮了两盏马蹄灯,女人和伙计早早地被打发去了厢房,只留下个王根浅在一旁张罗。新棉布门帘絮得厚实,炭炉子上的火燎得正旺,铁锅里的羊汤煨出了滚烫的膻气。

    许是羊汤能暖了人心肺,黄保长很快抛却了冬至夜行的烦恼,竟少了往日鸿桥镇上的那股子凌人盛气,变得温和亲切起来,“嗯嗯,老听根浅说叨这佘家庄的好,旁的不说,一路走过来,富足到是真的。比(对比)着再看,我黄家堡的那点儿薄田岂不是要叫人笑话、镇上镜的这清水衙门就更是不值得一提的了。”

    仁礼两兄弟垂手立着,半天也揣不出话里的意思,忐忑得连额角都渗出了汗珠子。王根浅一贯是个有眼色的,转身赶紧给黄保长海碗里又添满了羊汤,口里接上了话音儿,“镇保所保的可是整个鸿桥镇的安宁,如今四下里是都不太平了,单靠我们手上现有的家伙还不如你们庄上一群跑盐路的。想要大家日子都过得安生,就不能总揣着明白装糊涂。出不了地里的劳力,银钱却是再不可少了。前些时候,白马镇上闹了农协,那三麻子可是到现在……”

    一番连蒙带吓的说辞,让佘家庄东房厅的领头人彻底慌了神。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懂虽是懂了,可若是要叫他们屋里头拔出银钱来,那可真是比割了身上的肉还要让人疼痛难忍。

    仁孝见他哥久不答话,强压住两腿的哆嗦,梗着脖子朝王根浅回上一句,“佘家庄的情况你该是知晓的,咱东房厅里能有多少汤水!”

    仁礼好容易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作了补充,“沿金寨河十几里坡上坡下的良田全是他仁钰的,那家大业大、外头有门路、手里有家伙,可是谁也碰不得。您保长大人黑天里吃苦上的是我东房的门,可知道一路过来庄西北那片顶好的地也全是他西房厅的……”

    “白天这佘家庄祠堂里到是闹热了一场,却是连个破皮擦伤也不见的白热闹。若不先出来个有姿态风格的领了头,惹些祠堂里容不下的事端动静来,我们保所的银钱还就真不好下手收哩。你兄弟二人平时还算是脑子拎得清爽,就给些日子去和紧房近族的人合计合计……”黄保长得空开了口,手里的匣子炮来来回回耍得利索。

    厚重的棉布帘子掀出了好大一阵阴冷的风,王根浅临出门又忍不住回头撂下几句,“佘家庄西北的数百亩良田真还算不上什么,那西北太平厅上钱家的高楼耸入浮云,才真算得是富丽堂皇。飞檐雕柱、画阁镂纹、阶梯层叠……”

    冬至数九,佘家庄最冷彻心骨的一段日子就要来了。不过几日,圈里的鸡鸭似乎是已经倦了焦心竭力的窝里斗,各自开始格外珍惜起身上的羽毛,平静也总归是来得突然;麻雀们的胆子变得更大了,明目张胆地去料糟里吃食的就时有发生,若是听到仁齐手上的铜锣响了,到也还知道象征性地扑腾着翅膀后退几步……

    亲爱的,故乡大灶的饺子里究竟包裹了多少思念祈愿,平原屋舍的烟火里又曾氤氲了多少岁月往事。我说“异乡冬至又今朝,回首家山入梦遥”,你便笑应一句“冬至一阳初动,鼎炉光满帘帏”。如此,西北望,射天狼,紫檀香里梅花酿!

    春天总归也要来得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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