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只要在情感前面带上“真正的”三个字，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突然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岁月的时差》
“今天我们的学习内容是定点投篮，技巧我已经示范过了，接下来大家分组练习。”
体育老师交代完，女生们就三三两两散开，聚到不同的篮球架下。
“好无聊啊，刚开学就要学篮球。”唐子华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球，不像在拍球，更像在拍篮球巴掌。
“好啦，开始练吧。”
篮球场上咚咚作响，女孩子们不时发出一阵一阵娇笑声，互相打趣拙劣的球技。
“舒澈，唐子华！和我们一起玩抢球吧！我们还缺两个人！”旁边篮球架的四个女生喊道。
舒澈望过去，是班上一个和谁都自来熟的女生谢楠，后边站着李紫婷和两个隔壁班的女生。
舒澈满以为唐子华会兴奋地马上回应，岂料等了几秒钟，她却一声不吭。
感受到了局面的尴尬，谢楠笑着刚想开口，舒澈马上接道：“好啊好啊，我们一起，练投球太无聊了。”
唐子华撇过头去，默不作声地跟在舒澈后面。
“规则很简单，”谢楠抛起球又熟练地接住，“鉴于大家都没打过正规的篮球，我们也就没什么规则。只有两点，越界的球不能算，注意不要撞伤对方。哪组投进球框，哪组就算一分。”
女生们点点头。
“那我们来分组吧。黑白配？”
舒澈刚想表示赞同，唐子华插话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和舒澈、李紫婷一组就好了。谢楠你和隔壁班的女生比较熟，你们一组吧。”
李紫婷和舒澈同步皱了皱眉，自摸底考之后，她们之间就萦绕着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敌意，但两人又十分默契地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小肚鸡肠。
“行啊。”
“行。”
“那好。”谢楠说，把球往空中一抛，“开始了！”
真正打起球来，舒澈才领悟到不懂规则的女子篮球是多么可怕。大家嘻笑着推搡，又抱胳膊又挠痒痒，能想到的都用了个尽。只有谢楠和隔壁班的其中一个女生拿到球时，比赛才像点样子。
“刘菲菲！接着！”谢楠蹦起来，把球精准地打向一个方向。
篮球划过优美的弧线，被隔壁班的刘菲菲完美地接住。她行云流水般地运球，离篮筐只差一步时，剩下的女生哄闹着围上她，想要抢球。
“加油！菲菲！”谢楠喊。
只见刘菲菲轻盈地跳起来，那一刹那，舒澈却清晰地看到她眼中迸发出一股凌厉的肃杀。她胳膊一转，狠厉地把篮球砸向舒澈左侧。
舒澈下意识往右边一跳，脑袋和篮球发出猛烈的撞击声。只听唐子华尖锐地“啊”了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后倾倒地。
球“咚咚咚”地滚向一边。
“你干嘛啊！”谢楠难以置信地冲着刘菲菲吼了一句，迅速去扶唐子华。
舒澈也大跨步上前扶住唐子华，背后的冷汗和胸前的心跳还没有消弭。
“哪里撞伤了？”
唐子华拿下被撞歪的眼镜，眼角泛红地摇头：“我没事。”
“你这里都破皮了！”舒澈扭头盯上刘菲菲，活像讨要一个说法的家长。
刘菲菲下巴很尖，眼角上挑。她嘴角倾向一边，露出傲慢至极的冷笑：“对不起，手滑。”
“手滑？”谢楠先舒澈一步开口，胸脯极快地一起一伏，“你初中就和我一起在篮球队训练，你当我看不懂篮球怎么打？这叫手滑？”
“先去医务室。”舒澈扶起唐子华，低声讽刺，“脑子有问题还敢打篮球？”
舒澈知道刘菲菲能听到她说的一字一句。低声嘲讽就像鱼刺卡喉咙，比高声对骂的效果好了不止一点点。
唐子华从头到尾都沉默着，和平常大相径庭。
走出体育馆，路边的银杏已泛出金黄，在枝桠上摇摇欲坠。
“你认识那个刘菲菲吗？“舒澈问。
唐子华欲言又止，眼神飘到一边，含糊其辞道：“那个刘菲菲啊？她……算是认识吧。”
看着唐子华讨好一样冲她笑笑，舒澈脑中嘭地一闪。
“她是不是……蔡天宇的女朋友？”
唐子华脸明显一僵，收回挽着舒澈的胳膊。
“你别告诉别人。”她偏过头说。
“她知道蔡天宇来找过你的事了？”
“应该是。”
“你有什么理亏的？”舒澈转到她面前，“是她男朋友主动来找你的！她刚才那么过分你都一声不响？”
唐子华只是低着头，嗫喏着说：“总之你别和别人说。”
舒澈瞧了眼她：“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丢人？还是怕别人觉得你不好？”
“都有。”
舒澈叹口气：“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不是你的问题，是那个男生的做法有问题。”
唐子华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舒澈，你果然像慕蓉老师说的那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把我的心思分析地这么透。”
舒澈还没回话，唐子华继续道：“但是，你可能没有真正的喜欢过谁，所以你难以体会我的心情。”
她的脸上蒙上少女特有的故作成熟，眉眼生疏地模仿着忧愁。
不能总是笑，青春期的女孩子总要藏着点什么以供忧伤。
“谁说的，“舒澈嘻了一声，“我怎么会没喜欢过男生呢？”
“你那是好感，”唐子华严肃道：“我是真的喜欢蔡天宇，我们初中的时候，其实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什么？唐子华，你到底有多少震惊的秘密没告诉我。”
“多着呢，我初中可是八卦小公主。”她想笑，可终于没笑出来，“那时候我不懂喜欢是什么，好玩一样地和他谈恋爱，分开了才知道，原来那是真正的喜欢。但已经晚了。”
好感，喜欢，真正的喜欢，爱情，真爱。舒澈在心中复述一遍这几个词汇。
那时候，只要在情感前面带上“真正的”三个字，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突然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医务室在教学楼的后面，绕过一条小径，朗朗书声透过砖墙传了出来。
气氛冷下来，舒澈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
“平时全班一起朗读课文的时候，觉得难听死了。没想到在外面听，真的有书声朗朗的意境。”
唐子华敷衍地笑笑，两个人肩并肩走出小径，没有人再提起话头。
走到医务室门口，唐子华忽然拽住她的胳膊，声音低哑地开了口：“舒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好，我是别人口中的小……”
没有等到唐子华把接下来难听的字词说出口，舒澈截住她，嗓音轻柔，却含着安定的力量：“你想太多了。”
“可我……我的确有过取代刘菲菲的念头。”唐子华握紧拳头，“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她紧咬牙关，在认识不久的朋友面前袒露难堪，这心思，她恨不得踩在泥里。
“不管怎样，你没有这样做。”舒澈说。
唐子华倏然抬头，望着面前女孩晶亮清澈的眼眸。心中的污杂和混沌像潮水一样褪去。
那是唐子华第一次觉得，舒澈身上有一种不一样，当时的她描述不出来的不一样。
“快去处理一下吧,你不觉得痛吗？”舒澈笑起来。
唐子华点点头，很想说谢谢，又觉得不必多言。
她畅快地打开医务室大门，却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唐子华惊讶地出了声：“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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