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风来
我把信撕成碎片,也把这段自以为刻骨铭心的感情撕成了碎片。
片片碎纸可随手丢进垃圾桶。碎了的心呢?却不能把它丢在风里,随风而逝,不复记忆。诺言与誓言,到最后,不过都是谎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毅智期期艾艾地走进病房,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兄弟,彤素莲怎么了?”
“她走了。”
“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很远,很远,估计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我空洞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陷入无尽的苍白。
“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累。”
“哦,我还有封信交给你……”吴毅智说话吞吞吐吐。
“谁给的?”
“是……是……彦飞琼。”
“她来了?”
“是的,刚走,让我今天必须交给你,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好,你拿来。”
“要不过几天再看……”
“不用,现在就给我。”
吴毅智从上衣夹层口袋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的递给我。
曾占据我心灵的两个女人,竟然都在我住院期间,选择给我写信,彤素莲给了我情感致命一击,彦飞琼夺走了我所有财产,还有什么会比这更坏的结局吗?
我接过信,让吴毅智和谢璐璐先回公司,告诉他今天不用再来医院了。
吴毅智极不情愿的走出病房。
我拆开信,里面只有几行字。
“郑梦蓝,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如果你还能爬,今天晚上十一点整到西大望路魅力酒吧来。”
我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静待夜晚来临。
等待都是痛苦的,尤其是对未知事物的等待。看着手表一格一格缓缓地跳动,好容易熬到晚上晚上十点整。我挣扎起来,换好谢璐璐送来的干净换洗衣物,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镜子里整个人显得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我一步一步缓慢走出病房,估摸着从医院打车到酒吧,一个小时足够。
十一点整,我走进酒吧。
在魅惑的灯光下,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抱着吉他弹唱着那首令我心痛的《被动》。
“我可以很久不和你联络,任日子一天天这麽过,让自己忙碌可以当作藉口,逃避想念你的种种软弱......”
歌声动听,悦耳。女孩年轻的脸庞充满朝气,还有些桀骜不驯的感觉。赫然就是早阵子在地下通道消失的流浪歌手。
彦飞琼为什么要我来看她的演唱?伤口撒盐吗?遗忘真的很难,何况还有仇恨。
我步履艰难的走出酒吧,沿着冷清的小巷漫无目的彳亍。
夜深,没有风,四月的京城,有几分燥热。
这十多年,像是上帝和我开的一个玩笑,把彤素莲送到我身边,偷走了一切,毁掉了一切。
我对她并没有怨恨,虽然我最痛恨欺骗和谎言。但这一切只能归究于命运,天意如此,命运弄人,徒叹奈何。
此刻,我只希望彤素莲能开始新的生活,忘记这一切,不要活在仇恨里。
可李总管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他也许已经拿到了那份绝密文件,麾下的杀手,此时可能在路上。
我不惧怕死亡,也无所谓尘世的眷恋。彤素莲的信彻底破灭了我生存的希望与幻想。
像十二年前千禧年跨年夜一样,我沿着不知名的小巷溜达,空气中依然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如果那时的心情是迷惘与失落,经历了十多年的风雨,我已成熟了很多,不会轻易悲伤,但此刻,我分明感觉到了孤寂与绝望。
没有一丝风能吹散空气中弥漫的燥热和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
一声急促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自我身后响起。
“郑梦蓝,你傻呀,不会躲。”
彦飞琼的声音。
我转过头,白茫茫的一片,雪白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你在跟踪我?”
“你忘了,我是仙女,专门搭救你这种迷途的羔羊。”和千禧年跨年夜一样的话语。“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此刻,即使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下眉头。
我坐上副驾,彦飞琼还是梳着马尾辫,穿了套藕荷色的裙子。一改职业装的精明强势,显得清新脱俗。
“去哪?”
“你陪我吃烤串吧。”
“陪你吃烤串?彦飞琼,我今晚累了。”
“你不喊我彦总了?那叫我燕儿呗。”
我一愣,女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没法搞懂,我也不要试图搞懂她的心思。
“你这人真小气,让你请吃个烤串,都迟疑半天。我说了是来搭救你这只迷途羔羊的,你请客,我给你解惑。”
我笑了笑,有点苦涩。“好吧,悉听尊便!”
车在巷尾一个冷清的烧烤摊前停下。
“老板,要二十个烤串。”彦飞琼声音爽朗。
我从副驾驶座艰难的挪下。
烧烤摊老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俩,他看不明白豪车美女和蓬头垢面的我,会同时从车里下来。
“嗯,你伤口未愈合,不能喝太多酒,咱们一人两瓶吧。”
彦飞琼说着,大大咧咧的在一张满是油腻的桌子坐下,我皱皱眉头,慢慢蹭过去,坐她对面。
老板端上二十根烤羊肉。
“烤串,咱们一人十个,不许抢。”彦飞琼拿出跟小孩说话的口吻。
我再次无奈的笑笑。
“你不吃吗?吃一根烤串喝一杯啤酒,就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只有两瓶啤酒,提问次数有限哦。”彦飞琼调皮的挤了极眼睛。
我立马抢过十根烤串,倒满一杯酒。
彦飞琼噗嗤一笑,道:“你别着急啊,我又不会学某人突然失踪。”
我不搭她的话,把满满一杯酒倒入喉咙,两口咬掉一根羊肉串,烤肉的味道居然不错。才想起来,好多年不吃了。
“你到底是谁?”
“彦飞琼啊,QQ昵称燕儿。你能不能问得慎重点,仔细考虑一下,只剩四个问题了。”
“你,你和李总管是一伙的吗?”我又吃了一根烤串喝掉一杯啤酒。
“这个问题有那么点意思了。”彦飞琼貌似夸小孩般赞赏的点了点头。“在我们调查他之前,还以为你和他有勾结呢。”
“调查他,那你们是?”
“秘密,不能告诉你。”
“这也算是答案?”
“是啊,我又没答应你要回答的多详细。”彦飞琼喝了口啤酒。“规则是我定的,我想怎么回答都对,耍赖皮了你又能怎样,哼!”
我叹了口气,再次一口喝一杯啤酒,我已经有点头晕,可能是伤后未愈,身体虚弱。
“你知道我盗了李总管的文件吗?那是什么文件?”
“这是两个问题。我后来才知道你盗取了他的文件,也知道那个文件的重要性,不过我也没见过那个文件。因为这个文件涉及到国家机密,没有几个人有看的权限。”
“就这样?”
“就这样,想怎样?”
“李总管背后的主谋呢?”
彦飞琼指了指空了的酒杯,示意我倒满,再问。
“我们截获了彤素莲发回的文件,自然连根挖起了李总管这股势力。所以今后你不用担心了。”
“你到底是谁?”我已经有点恍惚了。
“燕儿呀,燕儿飞,燕南飞。”
“哦,”我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你不恨我?”
“我恨你啊,恨你太傻了,做什么都只会被动,等待,从来学不会主动。”
我没有说话,端起酒,再次倒进喉咙。
“你从李总管那里得来的资金,虽然是非法的,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把股份转让给我时,已经交了一个多亿的股权转让税,算是抵消了。怎么样,要好好谢谢我吧。”
我倒满酒,端起,和她的酒杯轻轻碰了碰,闭着眼睛一口喝掉,连喝了六杯,似乎能尝出麦芽的味道。
“那十家实体店都在你的名下,这件事已经了了,原物奉还。”
…… ……
今夜,我又醉了,醉倒在街边,醉倒在烤肉摊前,醉倒在彦飞琼的笑容里。
醒来,还是在病床上,昨夜像做了一个梦。
但确定不是梦,床头柜上放着一份实体店归属权的文件,签署着彦飞琼的名字。
“燕儿,彦飞琼,飞琼,飞琼……”
我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突然想起一个神话传说,据《太平广记 女仙》 记载:唐开成初,进士许瀍游河中,忽得大病,不知人事,亲友数人。环坐守之,至三日,蹶然而起,取笔大书于壁曰:“晓入瑶台露气清,坐中唯有许飞琼。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
《被动》初稿 全书完
2016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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