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当着他白月光的面，扒了我的皮，只因为我长得像她。
他只知自己喜欢了晚霞仙子八百年，却不知我已喜欢了他一千年。
（一）.
仙界三更时分，我悄悄来到师傅门外，我用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听，里面静得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
“师傅应该已经睡着了”，我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的用脚尖点地轻步走到师傅的床前。
我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痴恋地把师傅的面庞寸寸描摹，他还和一千年前救我时一样俊美。
我化成我的本尊，一棵小草，安静的躺在他的身旁。
此刻，我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的气息，多美妙的感觉…我竟睡着了…
天啊，我居然睡着了…我一睡着就会变成人形，而且还会打呼…
等我睁开眼时，他正用手撑着头，躺在我身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那狼狈惊慌的模样就这样映在他的桃花眼里，我两颊瞬间烧成红色。
“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夜…” 我结结巴巴地圆不出话来。
他看着我宠溺的笑了笑，似乎没有丝毫要责罚我的意思。
想想也是，好像仙界没有轻薄师尊这条罪，我松了口气。
师傅扬了扬嘴角，说道：“麟儿，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我答应过你的。”
他带我御剑飞行，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来到人间。
人间刚下了一场大雨，太阳刚在云层间露出半张脸。
我们踩着飞剑来到彩虹的尽头。
我们顺着彩虹的光束一直飞，从彩虹的这一头飞到彩虹的那一头。
彩虹的五彩光芒将我们包围，我的笑声穿梭在九霄之间。
“美吗？”他转头问我。
“嗯！”我的头点得像拨浪鼓。
“喜欢就好。” 他眼里的光暖得就像温暖在这天地之间的暖阳，直暖到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我们坐在泰山顶上，看着落日余晖，
师傅问我：“麟儿，你做我徒弟多久了？”
我掐指一算，可耐算数不好，半天没算出来…
师傅笑答：“三百年！”
我对师傅说：“师傅只要您不赶我走，我愿一直服侍您直到天地间山峰无棱，银河间日月无光。”
“我为何要赶你走？”师傅嘴角清浅一笑。
因为…我并没有说出口，我听说晚霞仙子刚在人间历完了九十九世情劫，已回到仙界飞升上仙。
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我一颗小草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穿越了人间到仙界之间的天雷阵，火雷阵，风雷阵，拖着半缕残魂，误打误撞进到太极殿，偷服了太上老君的三颗仙丹，参加九尊上仙的选徒大会，做他的徒弟，只为报他的救命之恩…
…
一千年前那时我还是凡间大树旁的一颗小草苗，那日风雨雷电，我就快被劈头盖脸的暴雨灌到窒息。不知何时我身旁坐了个白衣男子，我仰头看他，他玉冠束发，俊美异常。
我花痴地仰望着他，男人我见过，可这么好看的男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他百无聊赖间也看到了我，他问我：“麒麟草儿，你本属天界，为何会被种在这？你可知，你在这树下活不过三月…”
我张口想答，我出生就在这，可我忘了我是草根本不会说话。
“你我同在这树下便是有缘。”说罢，他把我连根拔起，揣入怀中。
他的胸膛好温暖，我不知在他怀里睡了多久，等我醒来时我已被种在了昆仑山下的仙池旁。
可我和他这一别竟是七百年，直到那日他来仙池取仙水…
我历经险阻磨难来到仙界找他，就在差点魂飞魄散之际，幸好机缘巧合偷吃了太上老君的三颗仙丹，有了仙魂。
我照着九尊上仙房里挂的那幅女子的画像化成了人形，这才在他的选徒大会上入了他的眼，做了他的首徒。
从此我就像年糕一眼粘着他，甩也甩不掉。
白日里我会时刻跟在他屁股后面“师傅”长，“师傅” 短的叫唤，夜里我会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倾听他的呼吸。
（二）.
所有仙人都知道九尊上仙之所以把我疼到了骨子里，是因为我长得和晚霞仙子极其相似，九尊上仙把我当成了她。
可我和所有的替身一样，活在正主的阴影之下，因为替身永远是替身。
这日，我站在师傅房内晚霞仙子的画前，我用手抚在锦画之上，看着上面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我多希望自己完完全全变成她，这样或许师傅就会更喜欢我。
我周身的仙气腾起，我正准备把自己这身皮囊优化成百分百的晚霞仙子，哪怕要耗损我三百年修为。
忽然我被一股气浪掀翻在地。
师傅站在我面前，脸色阴沉得恐怖。
“对不起，师傅，我不是故意碰那幅画的。” 也许刚才师傅力道太大，我浑身疼得快散架，可我仍不忘求饶。
我从没有见过师傅如此生气： “你不是她，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你别忘了自己只是一棵草。”
原来师傅早就知道我夜夜变回小草睡在他的身旁…
从那日起，师傅再也没对我说过一句话，和我有过一个笑脸。
我跪在他的殿前求他原谅，一直跪，一直跪，不知跪了多少个日出日落，耗尽了我最后一丝仙力，我晕倒在殿前。
迷糊中我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抱起，轻放在床上。
有人往我嘴里塞了一粒药丸，那药丸的味道何曾相似，就和我在太上老君那偷吃的仙丹一般。
那人轻抚我的发丝，在我床边坐了许久…
（三）.
可师傅终究没有原谅我，因为晚霞仙子回来了，
一向高傲的晚霞仙子在我师傅面前低眉顺眼：“我心早已属意于你。”
她历了九十九世情劫才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他早就爱上了师傅却不自知，千帆历尽这才方知谁是最爱。
可她容不得我。她对师傅说了句：“那个赝品，有她没我。”
师姐告诉我，师傅让我三日之内离开仙界，我拼命摇头。
我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师傅面前，我只想最后再见他一面，哪怕听他亲口对我说我再也不是他的徒弟。
晚霞仙子小鸟依人地站在师傅身旁，轻轻挑眉，“别让这化成我模样的妖精在这让我看了恶心。”
师傅眼中似有不忍，可仍挥了挥手，口中说道：“去吧。”
双膝跪地，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用手支撑着孱弱的身子站起来，转过身抹去眼中的泪水。
“等等”，我身后传来晚霞仙子冰冷的声音：“把你这身似我的皮囊留下。”
我心头一惊，不明她是何意。
“子御，帮我把她的皮扒了。” 子御是师傅的名字，只有晚霞仙子才有资格这么直呼他的名字。
我浑身颤抖…
“子御，这世间不能有两个晚霞仙子，你说过你的心只许我一人。” 晚霞仙子的话语如蚀进我骨髓的利剑，我闭上了眼。
天地间仿佛静止了片刻…
随着一阵撕裂之声，瞬间巨痛钻心蚀骨。
整层人皮从我身上掀起，顿时间皮肉分离。
这世间再没了第二个晚霞仙子，只剩下九尊大殿前一个血肉模糊的肉棍。
我拖着脚步离开，殿前留下两路长长的血痕…
可从我身上流出的血，远没有从我心中流出的血万分之一…
（四）。
我回到人间，身上披着一层麻布。
我只敢行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因为我怕我那没脸没皮的慎人模样会吓坏小朋友。
眼看沙暴就要来袭，我加快脚步。
运气一向不佳的我，竟在沙漠中找到一处山洞。
进到里面别有洞天，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碧水池塘，如仙境一般。
这的一草一木仿佛似曾相识，我似梦里来过这，
我从树上摘了个红彤彤的野果子坐在一块大石上仔细品尝。
“这灵珠果的味道比仙界的蟠桃都好。” 我边吧嗒着嘴边嘀咕。也许是饿了多日，我特别馋这果子，脑子里竟还蹦出了它的名字。
“喂，丑八怪，你可知这里是我的地盘。” 耳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循声往去，是一个和我一样披着一身麻布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可仍能看到麻布之下他修长而隽美的身形。
“你才是丑八怪。” 我回了句嘴。
他似身体微微一颤，沉默了半饷。
随即他戏谑的轻笑道：“模样虽不好看，声音倒还挺好听。”
“我只在这借宿一晚，明日就走。” 我说道。
他不置可否，我就当他同意了，自顾自地继续吃着野果子。
即便隔着十丈远，我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仙气，他的修为定不在我师傅之下。
他坐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我，我与他目光交汇之时，看见他眼中似有泪光。
夜里我很识趣的把自己变回一棵小草，毕竟是寄人篱下，越低调越好。
第二日清早，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正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那人问道。
“四处漂泊。”我答。
“不如，你留下来和我作伴如何？” 他问。
“我言而有信，说了借宿一日便是一日。” 我答。
我离开山洞，可他却一直跟在我身后。
走着走着他干脆和我并肩而行，找我搭讪聊天。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颜值不在我师傅之下。
可我不是一个舔颜的草，我只舔师傅的颜，我对这种跟屁虫可没有好脸色。
他问了我好些无厘头的问题，
“你这一千年都去了哪？”
“看你这模样吃了不少苦吧？”
…
可我一句话都没回他。
见我态度冷漠，他似乎越发失落，没了之前的生气。
我瞟了他一眼，他眼中似有无限的哀伤。
“唉，也是孤单的可怜人。” 我有些同情他。
我问他：“看你不像凡人，你为何在凡间游荡？”
他答：“我在人间找一棵小草，我已经找了她一千年。”
我问：“什么草这么稀奇？”
“是一棵世间最珍贵的草，珍贵甚于世间万物，珍贵更甚于我的性命…” 他的话似撞在了我的心里，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对某人说过类似的话。
（五）.
我和他逐渐成了朋友，我们结伴而行，在人间游荡。
有天夜里他似做了噩梦，口里不停呢喃：“瑶儿不要…不要…”
我走近了看他，想唤醒他。
“天衡，醒醒。”我唤他的名字。
他眼角的泪不停地涌出，我用手帮他拭去泪水。
他醒来一把抱住了我：“瑶儿，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
他把我抱得很紧，很紧，直让我无法呼吸。
我虽不知他口中的瑶儿是谁，可我知他是被噩梦吓着了，我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就像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直到他在我怀中再次安稳的睡去。
…
许是我被扒皮那日受了心伤，我越来越虚弱。变回草时，草尖枯黄了不说，草根上的须儿也掉了不少。
天衡总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我开玩笑的对天衡说：“看来我陪不了你多久了，你得重新找玩伴了…”
他脸一沉，严认真的地了我一句：“你若不在了，我也绝不独活，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对他说，我和你萍水相逢，这样的玩笑我可开不起。
他把我带到天山脚下，他让我变回小草，把我放入怀中。
在漫天的大雪之中，我在他怀中不知躺了多久。
直到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天山神女洞里的冰玉床上，我只觉自己浑身舒畅，仙力充沛。
天衡躺在我身旁，两鬓却多了两缕白发。
后来我才知他渡了五千年的修为给我。
他只告诉我他叫天衡，并未告诉我他是天帝的亲弟弟，有两万年的修为，可他还是为我伤了元气。
他昏睡了许久，我在他身旁等他醒来。
骤然间他眉头紧蹙，他猛然坐起身来，紧捂着胸口，表情极痛苦…
一口鲜红的血液从他口中喷贱而出，吓得我手足无措。
我竟不知他除了把修为过给我，还过走了我被剥皮那日的噬心之痛。
他醒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瑶儿，他们伤你如此至深，我要让他们十倍奉还。”
“你为何要窥探我的记忆？” 我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对自己救命恩人说话，可我本不想把这段沉痛的过往示于人前。
“瑶儿，你和我回去，解了这段心结。” 他说。
我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天衡，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问他。
我心中暗忖，他定是把我错认成了他的瑶儿。
他沉默良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你心中只有他…”
我照着神女洞里天山神女的雕像再次化了人形。
我再也不是那颗柔弱的麒麟草儿。
（六）.
天衡带我回到了仙界。
失踪了千年的万尊上神一回仙界自然是众仙簇拥，天界同庆。
而对于我这个站在万尊上神身旁的女人，没有一人不是毕恭毕敬，满脸谄媚。
天帝为天衡举办了盛大的繁仙盛宴，毕竟他只有天衡这一个弟弟。
宴会上，我和天衡均坐首坐，我看到了坐下的九尊上仙，我曾经的师傅。
他似闷闷不乐，无论他身旁的晚霞仙子如何软语温存，他都没瞧她一眼，只一个人默默的灌酒。
一杯接一杯的灌，我从不知道师傅也会喝醉，他摇摇晃晃的离席，我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他扶着玉殿门前的柱子吐得一塌糊涂。
我远远的看着他却不敢靠近。
他走得东倒西歪，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我顾不得那么许多，忙上前去扶他。
待他站稳，我松手转身离开。
“麟儿…” 我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的心噔了一下，莫非他认出了我？
“你会原谅师傅吗？” 他问。
我怔愣片刻，转过头去。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目光没有焦点，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我知你不会…”
“我自己也不会…”
我原以为天衡取走了我的噬心之痛，我的心再也不会疼，原来还是会…
这些年师傅对我的好，点滴心头，末不曾忘。
那年，天山脚下雪莲洞里的七色雪莲历经千年终于到了结果之时，是师傅与守护雪莲千年的雪怪大战三千回合帮我把雪莲果实取了来，只因我说了一句：“要能尝尝雪莲果有多好。”
那日，我贪玩偷跑进天庭，不小心打翻了天后娘娘的玉髓灯，火苗散落人间，造成大火，我被绑在擎天柱上，天雷轰顶，是师傅挡在我面前帮我受了九十九根蚀骨钉。
那时，我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战师傅的亲弟弟实华上仙，被他一剑穿心，是师傅不停用他的心头血滴在我的伤口上，在我床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三日三夜，救了我。
虽然我深知这一切的好，都是因为我像极了她。
…
这日我与天衡和晚霞仙子狭路相逢。
我昂着头，对晚霞仙子说了句，“见了上神，还不跪下行礼。”
我也不知自己何时学会的狐假虎威这一套。
晚霞仙子脸色难看，可仍屈膝行了个礼，
“跪下，谁教的你这般礼数不周。” 天衡也帮我呵斥了句。
晚霞仙子双膝跪地。
我和天衡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跪了许久。
许是她累了想起身，她撑了撑身子。
天衡大手一挥，一个气浪打在她身上，差些把她打翻在地。
她只得撑起身子继续跪，再不敢有动作。
我们就这样让她在殿前的石子路上乖乖跪了三个仙时，我心里爽得拍手叫好。
可天衡说：“这只是开始，以后他会把她的皮扒了做灯笼。”
…
这日在仙殿里，众仙均列坐两旁，包括我的师傅。
天衡正坐大殿之上，他把一本金色封皮的仙书抛于大殿中央瑟瑟发抖的晚霞仙子面前。
“这本是只有天帝和天后才能修炼的仙法，为何会在你处？” 天衡厉声问道。
扑通一声，晚霞仙子双膝跪下求饶。
“按天律，应处以极刑。” 天衡说道。
晚霞仙子不停的发抖，她转头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师傅。
师傅动了动嘴角，可最终欲言又止。
“你既看过此书，你的双眼留不得。”
天衡继续说：
“你若自己动手挖去双眼，我便留你性命，否则本尊就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晚霞仙子满眼恐惧，不住地摇头。
天衡的眼神落在师傅身上：“九尊上仙，不如你帮帮她？”
师傅僵了半刻，随即走到晚霞仙子面前，他举起两根仙指，正欲点在她的眉间。
陡然，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上神，我愿替她瞎了双眼，就算报了她当年救我之恩。”
“好，我就允了你。” 天衡说道。
眼见师傅的双指就要点入自己眉间…
“师傅，不要！” 我惊呼出声。
师傅愕然的看向我，朦胧的泪水瞬间在他眼中弥漫开来。
他的眼里再没了晚霞仙子。
他认由天衡在他面前挖去了晚霞仙子的双眼，任由天衡把晚霞仙子的眼珠揉在掌心里捏得稀烂，他似没听见晚霞仙子的惨叫和嚎哭。
他怔怔地看着我，他的眼里只有我。
（七）.
这日，师傅又喝醉了。
他手上拿着酒樽，摇摇晃晃的来找我，
“求你原谅师傅那日那样对你，其实师傅之痛更甚于你。”
他说他没有一日不在后悔，他求我原谅他。他说那时他的心比我痛百倍，可晚霞仙子于他有救命之恩。
其实我早知晚霞仙子有恩于师傅，因八百年前，那时晚霞仙子还只是人间的医女，而师傅是天帝的九子。一日天帝派师傅下凡斩杀作恶的暴龙，师傅受了伤，是晚霞仙子在树林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师傅，并救了他一命。
我本想对他说我从未怪过他，可终究没说出口。
“麟儿，跟我回去。” 他想来拉我的手。
可天衡挡在我面前，天衡让师傅自重，他说我是他的人，算起来我是师傅的仙婶，请他不要逾越。
师傅眼中是无比的痛苦，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模样。
我看着师傅苍凉离去的背影，我质问天衡：“我何时成了你的人？”
“一直都是，从小就是。”他嘴角一抹轻笑。“你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天衡哥哥，天衡哥哥的叫我，叫了我一万年，只是你全忘了。”
是的，我忘了，我忘了我曾对天起誓，我非天衡不嫁，若做不成他的妻子，我宁可做颗无心无爱的小草。
可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都随着我绝望地跳下诛仙台的那一刹，烟消云散…
在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是天界广为流传的那个故事：瑶池上神爱慕风流不羁的万尊上神万年，逼婚不成，怒跳诛仙台；万尊上神一夜疯魔，怒毁诛仙台，从此匿迹于天界…里的女主角。
（八）.
天衡说他要扒了晚霞仙子的皮做灯笼，他没有食言。
而且还是让师傅亲手扒的，当着我的面。
他又给晚霞仙子安了个必诛的罪名，他问师傅是想晚霞仙子灰飞烟灭，还是留她苟活。
他对师傅说：“你这是在救她，这样至少她的肉身和魂魄都还在。”
师傅仙指轻挥，一张艳如桃李的人皮从晚霞仙子的身上飞掀而起， 溅了大殿之上满地的血点子。
“当年她救你一命，今日你救她一命，从此刻起你俩互不相欠。”
虽然我没懂天衡这话的逻辑，可我心里当真痛快。
…
这日天衡把我带到万尊宫里的一处别院。
这里摆满了女孩子家的 “小心意”。绣得和鸭子似的鸳鸯锦帕，上面还有两滴淡淡的血迹；做得不像麻雀也不像燕子的纸鸳，可看得出上边的一笔一画都用了心；绣的白鹤图案的鞋子，可那白鹤看着就像一只雉鸡；还有奇形怪状的百花荷包…
“这些都是这那些年里你送我的。你以为我嫌弃地随手丢了，其实我没丢，我偷偷把他们都捡了回来。”
天衡对我说。
“怪我那时没好好珍惜你，让你负气出走。”
天衡开始疯狂的追求我，他说要让我重新爱上他。
他说那些年我天天追着他，现在换他天天追着我，罚他受那些年我受过的苦。
他日日变着花样讨我开心，给我送各种奇珍异宝，稀奇花卉，还每日送我一个他亲手照着我刻的木雕。
他带我去东海，坐在千年老龟背上听蓝鲸歌唱。
他带我登顶天山，坐在山巅看银河斗转，日出日落。
他在千年冰封的北极，找到一处繁花胜地为我办了一个惊喜的寿宴，就像当年他说想找个僻静的修仙之所，我踏破万里河山为他在荒漠里找到那处水月洞天一样。
可我仍旧没有爱上他。
可他说我一天没爱上他，他就追一天，一年没爱上他，他就追一年，哪怕再追我一万年，总有一天我会爱上他。
…
同时，师傅向我表白了。
对，你们没听错，呆板木纳的师傅居然向我表白，他说他从未把我当成晚霞仙子，他喜欢的就是那个喜欢看着他傻笑，喜欢偷偷躺在他身旁的我。他不能没有我，没了我他甚至无法入眠…
我按住内心的狂喜，淡漠地回了句：“可我就快是你的仙嫂。”
女孩子家家可得端着，可不能轻贱了自己。
他掩饰不住眼中的失落。
“麟儿，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别无其他…”
说完他此话，他即转身离去。
你这傻子，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抓狂。
天衡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别急，他还会回来的。”
但愿吧…
（尾声）.
可我的运气一向不好，老天爷并没有给我儿女情长的时间。
沉睡了两万年的魔神苏醒，打破了魔界与仙界的和平。
天衡领终仙兵出战，师傅作为修为最高的上仙自然也免不了出征。
我每日坐在仙界入口的门柱旁等他们回来。
日复一日…
终于有一天，师傅领着仙兵们回来了，可却不见天衡。
“天衡呢？”我问师傅。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闪着银光的混元珠。
我这才知天衡为师傅挡了魔神用尽余力的最后一击。
若不是天衡曾为救我耗了修为，或许那一击不足以毁了他的仙身。
师傅和我说，天衡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待她”。
我含泪把混元珠双手捧在胸前，那珠子似有根蔓伸出，伸进了我的心里。
我和天衡那万年间相处的一幕幕呈现在眼前，我脑中的回忆一点一点复苏；我对他的痴迷和狂恋如涓流涌入心间，我原本属于他的那颗心一点一点被填满；我对他的那份刻骨深情似源源不绝地重新注入我的体内…
原来我真的爱了他一万年…
从我五百岁那年，我犯了错被父亲鞭打，天衡把我护在身下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他…
我记起了一切…
…
我日日把这颗混元珠抱在怀里，走路抱着他，吃饭抱着他，就连睡觉都抱着他，因为我知道天衡的魂魄在里面。
那日，一觉醒来，混元珠竟从我怀中消失了，我到处找，到处找…
我绝望的崩溃痛哭…
可我却不曾留意到从混元珠消失的那天起，师傅也一同消失了。
直到有一天，忽然天衡站在了我面前。
我一把抱住了他，喜极而泣。
天衡对我说之前那一万年我已爱他太多，下一万年换他来爱我。
…
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师傅。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更没有人知道他把万年神髓渡给了天衡；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魂魄早已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后来天帝告诉我，九尊上仙是我的一个情劫，而我却是他的毕生的劫数。
他在两百年前就已知道我是他的天劫，却不舍得伤我半分，因为他早已爱上了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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