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楠高中的样子满足了年少的我对于女朋友所有美好的想法。干干净净的眼睛,干干净净的校服,干干净净的一双帆布鞋。
其实早在初中,我就发现,文楠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这得益于我身为文楠同桌的身份。那时候所有的初中女生都必须得把自己或美或丑的脸包裹在一种酷似蘑菇的发型里。文楠发量不多,因此在这种浮夸的发型下显得孱弱而疲惫,根本没有让小流氓们堵在回家路上的资格。
只有我,在无数次早读的晨辉里,在文楠捋头发的一瞬间发现了她美丽的潜能。年少的我把这惊人的发现暗暗藏在心里,并乐此不疲地偷偷观察着她脸颊随着青春期到来的变化。
其实文楠成为漂亮女生,对于我们矿的人来说并不算件特别意外的事情。相反,人们只对文楠出门时永远干干净净的样子感到意外。这一切无关乎她有个不着调的父亲,以及两个不着调的哥哥,以及一个不着调的妈妈。
很多人对于文楠的血亲保持着相当的疑惑,这当然是因为文楠出生那段时间正是文楠的妈妈汪曼丽和车间主任搞破鞋的时候。
而文楠那个不着调的爸爸老曹对此一无所知。他当时是我们矿比较有名的那一批高级技术工人,据说和滞留在矿上的苏联老专家的徒弟学过一段时间机修,因此是苏联人的再传弟子。
但老曹不屑于拿这些东西来吹嘘,显然,对于他这样一个围着机器转一圈就知道应该把履带轧几圈的技术工人来说,手上有活才是王道。
汪曼丽搞破鞋那段时间,正值厂里开始探讨公私合营,老曹被征召唤过去给设备更新换代来提高价码。
矿上有人说,其实老曹,那个不行,这事儿怪不得汪曼丽,毕竟人家长得漂亮嘛。那已经是九十年代,人们对于这种事情看的很开,搞破鞋也不再是可以让人挂着鞋子游街的罪名。这个词很暧昧,很含蓄,承载着人们在压抑而冲动年代对于某些方面思想解放的向往。
然而,直到文楠长到两三岁,眉眼间开始显露出老曹的样子时,人们才失望而归。
他们无不遗憾地摸着年少文楠的脸蛋说:真像老曹啊。
老曹蒙在鼓里,以为人们在暗示自己的女儿不好看,只得厚着脸皮说:长大了就像他妈了,长开了就好了。
我怀疑那时候矿上不少工人为了文楠是谁的血脉做过赌。而且我笃定那赌注一定很大,否则他们断然不会在文楠两三岁时一个接一个亲自去老曹家验证文楠像不像老曹。
每一个赌输的工人和每一个独赢的工人都会用一样的姿势摸摸文楠的脸蛋,然后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或喜或悲。
老曹起初不以为意,然而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老曹也注意到这些人脸上像赌徒开牌时猥琐的表情。
老曹越想越不对劲,蹲在门口抽了半晌烟,正碰上汪曼丽搞完破鞋一脸舒爽哼着小曲回家。
老曹阴着脸问汪曼丽去哪儿了,是不是搞破鞋了?
汪曼丽瞬间被吓得哭出声来。
汪曼丽太傻,以至于老曹诈了几句就把搞破鞋的事儿和盘托出。于是老曹拿起立在蔷薇花坛边的那杆大枪就要和车间主任拼命。
那杆大枪是老曹年轻时拿来练武用的道具,严打以后就静静睡在花坛的角落里。老曹一度想着把大枪改为掏粪勺子给花坛施肥。
现在那杆大枪预感到自己被改为掏粪勺的命运将得以改变,因此在老曹手里虎虎生风,一路杀到车间主任家门口。
无奈老曹正好碰到倒三班的工人下班,工人们一把按住老曹,为首的蠢货居然说了一声:
“老曹!不管怎么样,女儿真的是你的种啊!”
老曹被按在地上,气的半死。
2.
欣兰最喜欢去市中心那家上海菜馆,最喜欢点那家菜馆里的东坡肉。这已经是我的大学年代,不管是地理上和时间上都离老曹被按在地上嚎啕大哭十分遥远。
我不是很明白欣兰为什么喜欢吃那种甜腻的猪肉,这很不符合身为北方人的口感。
还没成为我女朋友的时候,欣兰就不厌其烦的给我介绍上海菜馆里每一个菜无聊的历史和繁复的吃法。我其实并不很想了解东坡肉和会写诗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那坨肥腻且有着奇怪甜味的肉块值多半张红色人民币。
然而欣兰并不是个很坏的人,她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令人费解的不坦诚。
几乎每一个煤城人出门在外都不会掩饰自己对于面的热爱,即使遭到一众南方人白眼也并不在意。欣兰是南方人,但并不是上海人。她来自一个和上海八竿子打不着的南方县城。因此她对于上海菜馆的归属管令我感到有些滑稽和不可思议。
直到后来和她分手,她因为装的有些过分和寝室里真正的上海同学大吵一架,我才慢慢理解这种奇怪的归属感。
欣兰是看了我发在校刊上的一篇小说来联系我的。当时她是校刊某个板块的编辑。
“你还会写小说呀?”
第一次见面她带着礼貌的微笑和我说。
对面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大衣,化了一个很优雅,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职业淡妆,让我不禁把裤脚往下拉了一拉,来遮住两双颜色不一样的袜子。
我们相谈甚欢。那时我沉醉在王小波的作品里,一直在努力模仿着黄金时代里男主角那种吊儿郎当的腔调。
欣兰显然在见面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工作,她说其实相比于黄金时代,她更喜欢革命时期的爱情。这让我肃然起敬,不禁捋了捋早上没洗的头发。
她侃侃而谈,优雅从容。
她和我说起她的家乡,那个在水边的小县城,以及里面从容的生活着的人们,小资而清淡。我和她说起我的家乡,煤矿,老曹,还有文楠。
她一边安慰我不必为了过去的事儿自责,一边慢慢摇着咖啡勺。看着那根在咖啡里搅来搅去的咖啡勺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曹要改的那根掏粪勺。这让我有些惭愧。
于是我说,今天的咖啡我来请。
欣兰对我的绅士风度表示赞赏。并礼貌的邀请我去看一场电影。
电影有些沉闷,是张艺谋导演的一部苦情戏。
显然这电影并没有吸引躁动的我。因为相比于欣兰柔软的手,剧情简直是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
虽然欣兰手心出了一些汗,或许那是我的汗,但不管是谁的汗,我们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同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汗津津的手,而且再也没有放开。
3.
文楠比较不幸,她的智力和容貌几乎都遗传自她的母亲汪曼丽。这也直接导致我们俩无法考到县里同一所高中。
汪曼丽虽然漂亮,但傻。老曹后来说,女人傻不要紧,就怕漂亮女人傻,漂亮女人一傻起来就野的没边。说完眼睛开始变得红起来。
围听的工人们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赞同。彼时下岗潮来的猛烈,高级技术工人老曹家庭失败,且濒临失业,这让每一个工人都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命运来。
很快,这种不幸就提前降临在文楠身上。
彼时汪曼丽已经开始彻夜不归家。
老曹说和汪曼丽是和平分手,协议离婚,那年代没有结婚证的人很多。离婚也不需要磨磨唧唧分一通财产。因此汪曼丽心满意足的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不再管家里的两儿一女。她虽然傻,但相当懂玩的花样,在她车间的宿舍置办了一套时髦的卡拉OK机,并因此赚了不少钱。
那年代几乎没人正经上班,甚至没到下班时间就去汪曼丽家唱卡拉OK。
有次文楠过于思念她的母亲,就跟着下班的工人们偷偷溜到汪曼丽的宿舍。
汪曼丽抱着文楠一边收钱一边流泪,这场景将某个不明真相的厂报记者感动的灵感大发,当时就拿着拍立得给娘俩照了一张照片,并发在我们矿的报纸上,题名为生活。
看到报纸的老曹被气的半死,痛下狠手把文楠揍了一通。这无能的老男人借此剥夺了文楠享受母爱的权利。
文楠恨死了那个蠢货记者。
高中的时候她说:我妈其实人很好,就是太喜欢玩,收不住心。我对于她的豁达很是惊讶。在她小的时候,破鞋的女儿这个身份,使她受尽了同龄男生女生的嘲笑。虽然长大一点后,识相的孩子开始保持沉默,但背后的指指点点依然让她相当苦恼。
唯独一提起那个蠢货记者来,文楠还是会恨恨的咬牙。这时候她的脸会因为激动红起来,像在白色的云彩里加了一抹红色的晚霞,很是好看。
4.
其实欣兰并不喜欢读小说。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尝试着将自己新写的小说给她看。那时候她已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她会皱着眉说,你随便发在网上就好。
后来我旁敲侧击,才知道第一次见面前她恶补了一通王小波的作品。
这让我有些小骄傲。仅凭自己的小说就让一个陌生的女生为第一次见面用心良苦,这很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然而后来我发现,其实欣兰和每一个陌生人都是如此。她会很认真的去考量穿什么衣服得体,怎么吃饭优雅,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不显得庸俗。
然而她的举动只会让每一个熟识她的人意识到她的肤浅。毕竟她很浮躁,无法耐下心来去好好念书,成绩一片红灯。对于优雅的理解和实践只停留在上海菜馆和临阵磨枪的小说。成为校刊的编辑也只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庸俗。
显然这样的她让热恋中的我有些沮丧。
那时候隔三差五的,我们会偷偷跑出去开房睡觉。显然这是升华或者维系我们感情的重要方式。对于这件事,欣兰难得坦诚。在这方面,她并不是一个没有经历的女生。
她说拿这种事情来骗人没有意义。
我自己倒并不在乎这种是不是第一次有没有意义。她的坦诚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开房睡觉那阵,我已经对她的虚荣好胜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
分手时,欣兰对我说,在这方面的坦诚可以让她觉得自己不那么虚伪,让她觉得自己的爱情不那么堕落。
那时生活对于我来说是一场迫在眉睫的战斗。我无暇顾及欣兰的虚荣对于以后的生活会造成什么样的阻力。去哪里工作,去哪里赚钱,这才是我当时面临的问题。
出去开房的深夜,我都会温柔的抱着欣兰,她也不说话。我们就在或昂贵或廉价的酒店里用同一个姿势保持温存。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突然扯开床边的窗帘。欣兰吓得叫了一声,伸手想扯被子,黑暗里却只能在我身上乱拍。
我搂着欣兰,外面淡淡的月光撒在我们两具赤裸而年轻的身体上来。
已经是深夜,四下无人。
我说,兰,我爱你。
她说,我也一样。
那一瞬间,我接受了她尴尬的虚荣外表下灵魂的空虚,她接受了我即将离她而去的事实。但很好,现在她相信我离去的理由只是工作,而并非自己过分的虚荣。
5.
文楠和我是初中同学,她是我的同桌。
所有人都惊讶,一个没有爸妈看管的女孩子居然可以出落的干干净净。
她的校服总是一尘不染。她还有双帆布鞋,带着碎花的图案。碎花的颜色很鲜艳。很多女生都有那么一双鞋,但几乎无人能够在煤尘满天飞的情况下保持碎花的鲜艳。
汪曼丽走后,老曹家门口的那一坛蔷薇就没人打理。直到后来某一天,下夜班的工人偶然发现,花坛背面的墙上开着淡红色的蔷薇,还粘着清晨滴滴答答的露水。
初中的文楠就可以把花坛打理的如此漂亮,这让工人们对姑娘心生敬意。
我那时候会陪着文楠一起回家。文楠话不多,书包里的铅笔盒子会咔嚓咔嚓响一路。
那时她那两个倒霉的哥哥一个生意失败跑路,一个因为挪用公款蹲号。这让她的年少的脸颊上总生出一种惹人怜爱的忧伤。
我不厌其烦地和她说着电视里有趣的事情,和她说书上看来的故事。她性格冷淡,难有朋友。我这话痨估计给她的生活带来了难得的乐趣。
后来我们上了高中,考到县城里不同的两所高中,宿读。第一学期的某天,软弱的文楠突然出现在我教室的门口。
那天周六,走读生回家,我们宿读生因为周末太短,不愿回家,都在教室里打牌。
文楠那天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运动外套,搭着一双好看的运动鞋,在午后的阳光里给我看新理的刘海。
高中的少女渐渐开始成熟,尤其是文楠换了一个好看的发型,从前的孱弱和疲惫一洗而光,变成了令人陶醉的温柔和婉转。
多年以后我仍然会留恋那个午后。留恋我把手轻轻放在她发梢时的触感。文楠微微涨红的脸以及教室里不怀好意的嘘声,一起随着那天的阳光刻在我的脑海里,再也不能抹去。
我这一生,有义无反顾的冲动的时刻不多,那是第一次。
后来我们发现,只要我多换乘一班公交,我们俩就可以顺利地搭上同一班回煤矿的班车。
我怀揣着激动,义无反顾。每次都护送她回家,然后再扭头折回。
这终于引起了煤矿上小流氓的不满。
于是某个夜晚他们把我们堵在了蔷薇花坛的转角。
我看了看老曹家,灯没亮着。老曹彼时学会了酗酒,在家也是废人一个,我想。文楠在我身边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我义无反顾,抄起立在花坛边沉睡了十来年的大枪。大枪沉睡的灵魂被我唤醒,时隔十多年又一次虎虎生风。我年少无知,只想保护文楠,招招都是死手。
小流氓吓得夺路而逃,走远后不甘心地扔了一块石头。我躲闪不急被砸中脑门,血流不止,然而因祸得福从此爱上了写作这种疯狂而羞耻的事情。
那晚文楠给我按住留血的伤口,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我。
少女饱满的胸在我胳膊上蹭来蹭去,很软很弹。我对此心安理得,觉得这是流血得来的战利品。十分下流。
自此以后,我和文楠之间一定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关系。
我想只要我说出口,文楠一定会立马答应我,做我女朋友。这一点在后来文楠主动帮我洗了打球弄脏的牛仔裤以后更加笃定。
但我们都很识趣的没有说出口。
那时候回家,坐在班车上,忧郁的文楠会假装睡着,拘谨而温柔的靠在我肩上。我假装不知道文楠在装睡,挤眉弄眼弄出一副老不情愿的表情。
等到车上没人再注意我们时,我会看着窗外渐渐落下去的太阳,那里面有洗发水美好的香味。
6.
欣兰说,每一个人的爱情都是慢慢堕落的,我们都慢慢和越来越差劲的人妥协,最后连自己也一起堕落掉。
我对她难得的文学才华表示认可,并不很在意这句话里面对我的讽刺。
彼时我已经厌倦了和欣兰去吃上海菜馆,于是顺道央求她放过我贫瘠的钱包,让我一人自甘堕落。
欣兰一阵发愣,掏出手机来给我打了一千块钱。
虽然是笔巨款,但也不过是二十来块东坡肉,我歪着嘴说。
欣兰大怒,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优雅。在将我脖子刻了几道爪印后,我们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甚至后来我听到欣兰装x过头遭到室友一致孤立且和上海室友大吵一架时,居然隐隐约约有些幸灾乐祸。很是下流。
接着流言蜚语开始从那同学嘴里传来。
她说欣兰家里其实并不是什么狗屁水乡小县城。
她说欣兰家里其实都是南方某个县城的苯接着酚长的工人。
她说欣兰家里其实很穷,那些好看的衣服都是自己不吃不喝省下来的。
她说欣兰打肿脸充胖子装x,东坡肉根本不是上海菜而是杭州菜。
我听到这些话心里开始毫无原因的一阵又一阵难过。
其实这些事儿在我和她处对象的时候已经猜了个大概。但我并不觉得这影响我们之间的爱情。
我和欣兰都知道,那一千块钱不过是个由头,真正让我们分道扬镳的其实是无法在以后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爱情都是慢慢堕落的。我和欣兰就是这样,爱了那么一两个人,我们就无法再逼迫自己挑三拣四了。于是爱情开始一次次堕落,直到最后连我们自己都堕落了。
后来矿上的工人告诉我,老曹和汪曼丽复婚了,协议复婚,但汪曼丽已经不怎么会打理那坛蔷薇了。
我听了有些诧异,就问这两人闹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在一起生活了?
他们抽着烟漫不经心的说,不然呢,这俩人还能怎么样?
我想了想,觉得这也很合逻辑。
文楠高三上学期就退学了。她挪用公款的哥哥刑满释放后出来成为了一个老流氓加赌棍,最后输光了家里的钱。老曹与之断绝了父子关系,保住了那一坛蔷薇以及后面的房子。
文楠选择放弃读书,去学个美发。
矿上的人都说,这么好的姑娘可惜喽,都没人敢娶,看看她那个烂包的家,还有那个赌棍,一定会好好敲姑爷一笔的。
我沉默。
对于爱情,男人似乎永远比女人思前想后。他们会想着结婚,生孩子,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破事。他们软弱且骄傲 无能而嘴硬。
大学毕业后我再回煤矿,文楠在桥头开了家小发廊,生意清淡。
我们都笑着。文楠在狭窄的发廊里忙忙碌碌。我在一旁抽着烟,不说话。
后来我想起欣兰那个爱情堕落的预言。
我想如果结婚的话,我应该不会太反感和欣兰结婚吧。我的爱情堕落了。
于是我说:文楠啊,你说人要是这一辈子,只谈一个对象,就结婚,多好。
文楠话很少,只是笑着。
我又说,别让爱情堕落啊。
文楠并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只是笑着。
我心里喃喃的说着,曹文楠,我多希望你有个好好的家,那样我就可以真的义无反顾。我很想娶你啊,曹文楠。
我沉浸到对命运的愤恨和对自己的软弱中无法自拔,我走出理发店,假惺惺留了几滴眼泪。
我想我这一生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和文楠一样义无反顾了。我骗自己正是文楠一无所有,所以才能那么义无反顾。
我终究很懦弱,不敢承认文楠对我的爱,也不敢面对她为我的义无反顾。
我想我完了,不只是爱情,连我自己,都堕落了。
7.
高中毕业那晚,我和文楠偷偷跑到我们学校里散步以庆祝我的毕业。
我们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我看见白色的月光撒在我和文楠身上,皎洁如雪。
四下无人,一片安静,我突然问文楠:楠,爱情是什么?
文楠拉起我的手说,我来告诉你好吗?
于是柔弱而阴郁且一无所有的她拉着我义无反顾地走向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
在那儿她把她的第一次与和我的最后一次一起交给了我,让我在无数次爱情的堕落中觉得自己软弱可怜,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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