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世繁华（42）
忆（三十八）死得其所此世尽
“统领！你快看！那是何物？”
说话之人，是一黑衣魔兵。他突见不远处一巨大光柱，卷着熊熊烈火朝人群涌来，不由得一惊，暗叫不好！紧着对一旁的迹魂说道。
迹魂眯着眼，奸佞的嘴脸望向那人口中的火柱。这一看，还真是吃惊不小！火柱越滚越近，声势浩大，颇有毁天灭地之迹象。蹊跷的是，火柱所及魔兵，皆丧身火海，化为灰烬。唯有顽抗的云猫残余，毫发无伤地杵在原地，不明所以。
“这究竟是何邪物？”纵使是精通旁门左道的迹魂，亦瞧不出这是何方异术！
火柱转眼到了跟前，迹魂瞪着一双鼠眼，一脸不可思议！冲天火柱中，分明有一人形，那人形，迹魂瞧得清晰无疑，确是魔帝新收弟子，樊小沐！只见她怒瞪双眸，眼中火光辉映，双手合十静静立于火柱中央。虽无凶光，却令人不寒而栗。
“快撤！快！”
火柱已然近在眼前，迹魂飞起一躲，即刻扑了扑沾上袖口的火苗。来不及再做端详，迹魂一声令下，剩余残兵败将应声撤退，尽数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火中之人周身散着诡异蓝光，叫人不由生怯。大火烧净整个云猫寨，却保住不少小云猫。他们个个皆是全族希望！一个个自帐篷下的洞中探出头来，闪着一双双崇拜的大眼看着火柱中的小沐。曾几何时，小沐也是这般望着族中德高望重的能人异士。
小沐收了咒，火柱散尽，周身的蓝光也渐渐褪去。再看云猫寨，早已一片废墟。火虽灭，烟雾犹在。小沐本无法术，又如何驾驭得了圣女猫眼石之强力，终是伤及五脏，鲜血喷涌而出，蓝光散尽之时，亦是她油尽灯枯之际。
一头青丝瞬间失去光泽，如杂草般干枯。脸上亦无往日美颜，在冰丝绸衣映衬下，愈发惨白骇人！
樊姻连滚带爬，哭喊着奔向她。不知何物模糊了小沐视线。她只恍惚瞧见樊姻狼狈地冲她而来，将她抱起，唇齿上下咬合，却听不见任何声响！血依旧源源不断从口中涌出，鲜红刺眼，染红她的雪白长衫，触目惊心。
“樊姐姐……”她开口叫道，却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着。
万物谧静，小沐看见死亡。万束强光围向她，她觉得累极了，眼睛也被强光刺得生疼，她闭了眼，疼痛感似乎逐渐减少。最后，好似轻松了许多。
“小沐！”
樊姻声嘶力竭地哭喊，紧抱着小沐垂下的身躯，她已无力回天！小沐本就是凡胎，该受的苦劫也断不如眼下这般痛苦！若不是樊姻硬将其魂魄引入族中孕妇体内，她又何必承此大任？更将丢了性命！
这所谓护她几世平坦，究竟是错是对？樊姻突然看不清了。
迹魂一行人落荒而逃，大败而归。不仅未找魔帝所寻珍宝，还差点全军覆没！他如何也想不到，小沐那小云猫竟有这般本事，想来她的拜师学艺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出战千余人，只剩寥寥十几人！真叫人挫败！“你们退下！”迹魂挥挥手，径自去了魔帝处领罪。
枫陌今日心情不太好，因小沐要下山去看望什么亲人，令他不十分爽快，却又无法拒绝，只好应了她。哪知这厢走了整整一日，现下天色渐晚，却仍不见其踪影！想不到一介小妖竟叫他如此心烦意乱，难以清净。等她回来，定要罚她！
正值枫陌思忖着要如何惩治小沐之时，迹魂风尘仆仆进了殿。他收去嘴角不易察觉的情绪，冷眼看向来者。
“见过魔帝。”迹魂作揖跪下，恭敬地问候。
“东西呢？”
“属下携千余人去寻魔帝所说的圣女猫眼石，剿杀云猫一族之时，却发觉他族数量庞大，竟是我们的十多倍！尽管如此，我方还是差点将他们赶尽杀绝！”
“说重点。”枫陌脸色已然阴冷难看，他不想听废话！
“眼看即将得手，谁料半路杀出个樊小沐！”迹魂愤愤地咬咬牙！
“小沐？”枫陌方才阴霾的面庞，霎时添了一丝异样光彩。
“那樊小沐根本不是脓包！她不知于何处学来的法术，竟能设了巨大火柱为结界，周身蓝光萦绕，我方根本近不得其身！那火柱威力无穷，所经之处，冰雪皆能生出火球，好生厉害！我魔兵伤亡惨重，云猫一族却毫发无损，似是那火柱，只冲着我们来的！”
迹魂难掩心中挫败感，本想扬眉吐气一番，壮壮他鼠妖威风！未曾料想到，他终究败给了猫！
“蠢货。”
枫陌冷冷挤出两个字！大手猛然一拂，迹魂瞬间翻滚几圈，嘴角有血溢出。
果真是蠢！他口中所言，不就是圣女猫眼石之神力么？他一早派这鼠辈带人去剿云猫寨，夺了猫眼石，哪知这鼠辈竟愚蠢到猫眼石现了真身却毫无察觉，简直该杀！
他又一扬手，眼中突起杀意，欲杀之后快。却一转念，撤了手。“滚！”
“谢魔帝不杀之恩！”迹魂赶紧正了正身子，深深叩了头，才跌跌撞撞退出殿去。
方才迹魂说的那人，可是樊小沐？枫陌不禁蹙眉。樊小沐根本未曾有过丝毫内力与法术，他是知晓的，怎会一日不见便能驾驭威力无甚强大的猫眼石？只是一介刚刚修成人形的小云猫，断不可能有上古神址的法力！
莫不是……
枫陌顿时恍然大悟！软榻上霎时空无一人，枫陌顾不得会否被天宫发现踪迹，径直去了云猫寨方向。
……
星宿君今日的卦象惊现染凝踪迹！她抑制不住内心狂喜，仔细端详这卦象来源。依旧是云猫寨。
然而越看，她面色却越难看。这卦象，竟是凶卦！仙迹时隐时现，染凝这一世，要结束了？可她此世，该是八十寿终，为何提前了这么久？不管了，要尽快通知帝尊，赶着见她最后一面，也好知晓她下一世，投身何处。
“此话当真？”靳修隐一如往常听闻染凝踪迹那般，望着火急火燎赶至清修苑的星宿君，眼中仍旧满是期许！
“自是当真！”星宿君回以肯定。
“冰麟！”
靳修隐飞身出了大殿，冰麟化了龙身应声而来，靳修隐正落其身，一双龙眼扫过星宿君，星宿君会意，亦飞上龙身。冰麟嘶吼一声，风驰电掣般，迅捷远去。
此时的小沐，静静趟在床榻之上，再无往日灵气。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樊姻紧握她的手，却无计可施，只得径自落泪。
“锦婆，你不该对她讲的……”樊姻无尽懊恼，她千叮万嘱，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我别无他法。”锦婆亦是老泪纵横，她是对不住小沐，可关系到全族性命，她别无选择。
樊姻刚要说些什么，却发觉小沐脖间显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那宝珠不同寻常，像是仙者之物。樊姻将其拿下，“锦婆，这是何物？”
锦婆闻声看向樊姻手中之物，这宝珠，散着浓厚仙气，其主人定是仙法无边之人，又怎会落入小沐手中？
“老身不知……”锦婆摇摇头，不敢妄加揣测。
二人面面相觑，不得其宗。
正值此刻，枫陌倏地现了身形，惊呆了樊姻与锦婆！
“何人如此大胆？”樊姻厉声喝道。
她本能护住小沐身躯，脸上杀气腾腾，更是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一旁的锦婆亦然如此，她举起手中禅杖，对准枫陌，进入备战。
枫陌根本不将她二人放在眼中，他只是来带小沐走，旁的任何人皆不甚在意！
“不自量力。”
冷冷抛下一句话，枫陌瞬移榻边，抱起小沐便消失不见。身形之快，樊姻与锦婆根本无从反应！再一看，她所护之处早已空无一物。
二人紧着追出去，皆无果。迎面正上空现一男一女，坐着龙背，呼啸而来。
靳修隐落地，便一眼瞧见樊姻手中之物，“这宝珠怎会在你手中？它的主人呢？”
“帝尊可是问小沐？方才闯入一人，将小沐带了去。我等道行有限，根本察觉不出他是何方神圣。”
樊姻瞧着这一行人，当下明白他定是冲染凝转世而来。眼下小沐落入他人之手，不知去向，她却踌躇着，该不该全盘托出。
罢了，靳修隐短暂走神。他此行来，并不是为了旁人，宝珠主人，先行缓一缓。转而直截了当问道:“樊姻，本尊问你，你可知染凝转世？”
“我……”
樊姻欲言又止，眼中却尽是焦急与无奈，复杂交织，令她身心煎熬，有些按耐不住了！
靳修隐见她这般忸怩，便知十有八九，她是知晓内情的！“快说！”
樊姻被这一声喝令吓得一惊，“噗通”跪倒在地！“方才那人，掳走的便是染凝仙尊转世。”
说完便瘫软在地，声泪俱下，彻底没了气力。
“便是那宝珠主人？”靳修隐难以置信地瞪着樊姻，追问道。
“这宝珠，确是小沐脖间之物。”
见樊姻已然喉间发不出声音，一旁的锦婆不敢怠慢，作揖回了靳修隐的问话。
靳修隐听完，突然一怔！又忽的笑出了声，泪却瞬间爬满了脸。怎的会这样？他竟又一次，与她擦肩而过？那日近在咫尺，他竟没能认出她！怪不得，他觉得那小云猫的一双眸子亲近的很，直叫他留恋。
他可真是愚蠢！这世间唯有一人能有那般灵动透彻，毫无杂质的眸，这人便是染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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