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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柳黑子建议今晚大家去盗个窃的时候,首先被吴铁蛋鄙夷地骂了句“傻X”。
然后连一向标榜以德服人的罗哥也讽刺他,“柳黑子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八月十五晚上出去摸货?!你是咋想的?”
“八月十五咋了?八月十五有不能摸货的国际公约吗?八月十五是'梁上君子公休日'吗?”虽然失道寡助,柳黑子还是嘴硬地负隅顽抗。
“不说八月十五那晚大多数人都会呆在家里,单就那明晃晃跟白炽灯一样的月亮,就能让你走哪儿都无所遁行。你还盗个窃,我看你脑子里有个缺!”罗哥也忍不住一脸鄙夷。
“但如果那晚嫦娥不高兴,非要躲在云后面不肯出来呢?如果有的人家就是不喜欢在家里欢聚,偏要举家出去吃喝呢?再说……”
再说我们再不出去摸点货回来,这他妈八月十五的月亮是能看到,估计捱不到九月的月亮发芽,就得变成饿死鬼。
柳黑子后面话还没说出口,罗哥就眼睛发亮地从本来坐着的马路牙子上站了起来。
“是哈。黑子你说得有道理。作为一个贼娃子,我的思维确实有的太僵化了。我检讨。谁说八月十五一定就是皓月当空?谁说中秋之夜就一定要在家团圆?”
罗哥从善如流地拍了拍脑袋说,并且马上干劲十足地运筹帷幄起来。
“唔,我密切关注一下天气变化,铁蛋,你找个小区踩踩点,黑子,你准备准备家伙什……”
吴铁蛋动了动嘴,貌似想说点什么,但是肚子先于嘴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柳黑子就蹲在吴铁蛋身边不过两步远,听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妈的,喝水果然还是不抵饿。”吴铁蛋心里骂了一句,把跑到嘴边的话咕噜一声咽了回去,“这一天吃一顿的窝囊日子我也是过够了。干吧!再不干一票,老娘36D的胸都要饿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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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吴铁蛋名字虽然阳刚,但其实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
小时候吴铁蛋刚生下来,一个满嘴跑马的算命大仙就说她命里阴气太重,得取个阳刚点的名字冲冲,不然不好养活。于是她那大字不识的爹就随口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响当当的男娃名字。
没有想到的是,那之后吴铁蛋倒是好养活了,她爹妈却在吴铁蛋才七八岁的时候,在水库里用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雷管爆鱼时,操作不慎,双双死于非命。
吴铁蛋此后被送往镇上的福利院,却不受管教,几次三番偷跑出来。刚开始福利院的人还来找她回去,多跑几次人家后来也不管她了。
吴铁蛋就在村里留了下来,整天跟着几个村子里的一帮男娃娃混在一起,东家吃个馍西家喝口水的,竟然也长大了。
长大了的吴铁蛋跟着另一个村的孤儿柳黑子一起,结伴来到城里打工,却被黑心中介骗去了两人卖废品攒了两三年的钱,走投无路之下,跟老在各大天桥、车站转悠,靠小偷小摸维生的罗哥搭上了伙。
三人三不五时地去挤挤早市摸摸别人的钱包,在各大小区里顺手牵羊撬些自行车电瓶车之类的来倒卖,过得并不富足,偶尔温饱都成问题。
这不,除了上月做了一票室内盗窃,拿到点票子和首饰,衣食无忧自在了几天,中间罗哥还小小地病了一场,一晃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进账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三人过了一阵吃香喝辣的日子后,再也过不惯一张大饼卷根葱过一顿的日子了。而要吃香喝辣,单靠小偷小摸,倒卖几辆破自行车可不行,三人从此走上了入室盗窃的不归路。
“我看吉祥花园不错。里面的住户比较老龄化,大多是些老头老太太。现在的老头老太太,手里都捏着钱,不爱放银行,而且老东西们睡得早,躺下了就懒得动,好下手。再说,他们腿脚不麻利,万一撞上了,撂倒起来也容易。”柳黑子说。
吴铁蛋翻了个白眼,大概意思是,他妈就你机智,看把你给能的!
柳黑子决定对这个白眼忽略不计。毕竟,他也两三天没有好好吃顿像样的饭了,没有心思去跟吴铁蛋计较。但他心里打定主意,等搞到钱吃饱饭,找回力气了,一定要找个理由把吴铁蛋好好修理一顿。
一想到吴铁蛋那两个白馒头一样柔软Q弹的乳房,柳黑子就觉得喉咙一阵干痒。
最近罗哥很是向着吴铁蛋。出于男人的直觉,柳黑子觉得罗哥肯定对吴铁蛋有想法。
得找机会把吴铁蛋给办了!不然枉自两人一块儿混了这么些年。如果让罗哥给抢了先,那简直比煮熟的鸭子飞了还戳心。柳黑子暗暗咬牙想。
三人各有所思,但还是摒弃杂念,头碰头合计了一番,定下三天后在吉祥花园搞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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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到了八月十五的晚上,一开头本来月朗星稀,天幕亮蓝,清辉满地。
这样亮如白昼的夜晚,当然不适宜搞入室盗窃。柳黑子都做好准备聆听吴铁蛋的冷嘲热讽了。
没想到不一刻工夫,整个天幕却又像被人泼了墨一般,布满乌云,月亮战战兢兢躲入了厚厚的云朵之后,光芒尽敛,大地漆黑一片。
空中也刮起了大风,霎时万叶离枝,丫杈摇动,沙沙呜呜,好似百鬼夜行,纷至沓来。
吴铁蛋的冷嘲热讽硬生生被憋回了肚子。
既然天生异象,妖孽们自然也就应运出动了。
柳黑子、吴铁蛋和罗哥,分着吃完最后一份在路边买的煎饼果子,带上柳黑子准备好的装备,包括开锁工具,钳子,头套,背包,麻绳什么的,朝吴铁蛋蹲守了三天两夜的吉祥小区而去。
吴铁蛋采好的点,在吉祥小区最里面的那栋楼,38号楼,2单元,501室。
501室住着一对七十来岁的老头老太,以前双双是一个大型国企的老职工,现在每个月到手的退休金比现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月工资还多。老头老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南方沿海城市,很少回来。老头现在腿脚有些不便了,老太婆倒是矍铄,两人作息十分规律,每天晚上几乎都是八点半准时熄灯睡觉。
为了稳妥,吴铁蛋在501的窗户显示熄灯一两个小时后,才带着柳黑子和罗哥摸了上去。
一切都出乎异常地顺利。三下两下损坏门禁,轻手轻脚爬上5楼,吴铁蛋在前不费吹灰之力撬开了501门上的老式门锁,罗哥和柳黑子在后猫着腰,带上头套,正准备轻轻推门一前一后蹩进去。
谁知老旧的铁柱式防盗门在一推之下,竟然发出“吱嘎”一声轻响。虽然动静不大,但是也把鬼鬼祟祟的三人吓了一大跳,背后惊出一背心的冷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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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黑子、吴铁蛋、罗哥三人惊魂未定,像被孙悟空对定身法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侧耳倾听了半晌,发现屋里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安下心来,抬脚继续往屋里进。
不料走在最后面的罗哥最后一只脚刚落地,本来毫无反应的地板好像不堪承受似的,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嘎吱~”地响了一声,身后的门也“嘭~”地一声关上了,
三人刚才一后背心的汗还没干,一瞬间又吓出满背如瀑布一样的冷汗。
三人心里齐齐哀嚎了一声,正准备拔脚开溜,屋里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老大老二,你们回来啦?”
那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很近,沙哑得犹如被风干的树叶,没有半丝水分,听到耳朵里,令人感觉耳膜如被砂纸刮了一般。
三人再次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吴铁蛋似乎感觉到有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并且凑到她身上嗅了嗅。她觉得全身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36D的胸也重如千斤。
“咦?老二今儿把媳妇也带回来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十分高兴,在三人耳边说道。
屋子里这么黑,三人适应了半天,才借着窗外透进的一点微弱夜光,似乎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在他们旁边不远慢吞吞地走动。
“你到底是人是鬼?!快别故弄玄虚了!老子们今天撞到你手里,算是认栽!”柳黑子挡在吴铁蛋身前,装起胆子说道,声音抖抖索索,完全忘记了他说的“老东西们腿脚不便,万一碰上了撂倒起来容易”。
“老二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苍老的声音说,像是想起什么,“哦,你看我,自己用不着光亮,竟然就忘了给你们开灯。
随着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屋子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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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这才发现,在这屋子的墙角边,站着一个干枯瘦小的老头。老头旁边墙面上,一根细细的灯绳还在兀自晃悠着。
敢情刚才就是老头拽拉这根绳子开的灯。
老头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
这一面对,三个人倒是没有再吓出冷汗来了。岂止没有冷汗,他们简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流动不了了。
只见那老头干巴巴的老脸上,满是千沟万壑的皱纹,一双眼窝深陷进去,犹如两个黑洞,竟然看不到眼球转动。
吴铁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拽住了柳黑子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几乎掐了半截进去,但是此时此刻,不用说,柳黑子一丝一毫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站在柳黑子前面的罗哥,一双腿也在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这么晚了,你们都吃过饭了吧?”干瘪老头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往靠窗的桌子边移动,“我准备了几种月饼,有老二最喜欢的桂香村的咸蛋黄馅儿月饼,还有酒,你们好久没过来了,咱爷仨边喝边聊。”
说完有点抱歉似的冲着吴铁蛋站立的位置笑了笑,“没想到老二会带媳妇来,没有给你们准备饮料,你不喝酒就倒点水喝好了。”
妈呀!那张本来就皱得仿佛熨斗都熨不平的老脸,一笑之下更是皱成一团,两个黑洞洞的眼窝被挤在里面,恐怖得吴铁蛋差点尖叫出来。
“过来呀!”老头摸了一张摆在桌子边上的椅子坐下,回头对着三人招了招手。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勇气坐过去,可是谁也不敢逃跑。
“我们好歹是三个人,怕他一个糟老头作甚!”罗哥压低声音对柳黑子和吴铁蛋说,“他最后不嚷嚷肯放我们走最好,他要是嚷嚷起来,我们一个人抱住他,一个人抡起椅子把他打昏,一个人去开门,大家撒腿跑。”
“你们又在嘀咕什么?”老头好像听到他们在说话,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月饼咬了一口,又拿起一个酒瓶一样的东西往一个杯子里倒了倒。
“我知道你们如今都各自有了新家,忙着挣钱,没时间来陪我一个糟老头吃饭说话,可是我想你们得紧啊。”
老头一边吃一边说,声音萧索,“我的家当都分到你们兄弟俩身上去了,这个房子是厂子里当初照顾我工伤分给我的,他们说我没结过婚,无儿无女,等我死了要给收回去,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谁说我无儿无女,我捡来养大的两个儿子不是儿子?老大老二,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守住这个房子,我哪儿也不去,我死也要死在这套房子里!”
“只是你们哥俩呐,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该多来走动走动啊,你们要是多来看看我老头子,他们还敢说我老头子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吗?”
老头坐在桌子边上,吃一口月饼,端起杯子喝一口酒,自顾自在那儿唠唠叨叨。
这边本来呆若木鸡的三个人,渐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也大致听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一个早年在工厂里受过工伤,导致双眼失明的老工人,一生没有成家,无儿无女,但是收养过两个孤儿。
两个孤儿长大成人之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过上了新生活,却没有人把老头接去赡养,甚至都很少或是从不回来探望老头。
只有老头自己还痴心一片,要死死守住这一套因为工伤而得到的老房子,想把它留给可能事实上并不稀罕这套老房子的两个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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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大概听懂来龙去脉之后,不禁对老头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
今晚八月十五,可能老头也是在满心期盼两个“儿子”能来看望一下他,与他团聚一堂过个中秋佳节,为此还摸索着备下了月饼与酒。
谁知等到半夜,没等来两个他口中的“老大老二”,却等来了罗哥、柳黑子和吴铁蛋这个三人组的入室盗窃小分队。
可怜老头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真的没有分辨出来,竟然把罗哥和柳黑子当成了“老大老二”,甚至还依据鼻子嗅出的女人味道,把多出来的女人吴铁蛋当成了“老二”柳黑子的媳妇!
三人不约而同地觉得有点唏嘘。
“反正他也看不见,不如我们将错就错,去陪他喝两口就找个借口走掉吧。”柳黑子低声说。
“也好。也省了打昏他了。我们只为求财,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伤人为好。”罗哥表示同意。
“等一下!”吴铁蛋说,“谁知道这老头是不是其实已经知道我们是贼,只是为了避免被我们揍或被我们杀了灭口,才故意演这一出戏给我们看的。”
柳黑子闻言冲吴铁蛋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还是你机智”。
谁说女人胸大一定无脑,这不吴铁蛋的脑子不也挺好使的吗。柳黑子心里说。
吴铁蛋翻了个白眼。
“不管怎样,我们过去先稳住他。铁蛋,你去偷偷开门。注意,把门向上提着点,省得有动静。”罗哥又开始运筹帷幄。
吴铁蛋点了点头,蹑手蹑脚朝门边移动。
这时老头又发话了,“过来吧,老二,来尝尝你最爱的月饼。我可是一大早去桂香村排了半天队才买到一盒。”
柳黑子看了看吴铁蛋,又看了看罗哥,前者已经离门很近了,后者冲他努了努嘴。
柳黑子只好麻着胆子一步一步朝桌子边走过去。等他走到桌子边,刚要拉椅子坐下来,眼睛扫了一下桌面,突然爆发出一声惊恐之极的尖叫。
与此同时,他顾不得刚才罗哥的战略部署,扭身奔向门口,几乎与默默移动了半天才到门边的吴铁蛋同一瞬间抓住了门把,打开门像被鬼追赶着一样,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吴铁蛋的手在摸向门把的同时,被柳黑子抓在手里,也被拽着一起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罗哥见势不妙,虽然摸不清什么情况,但是也顾不得多想,跟在柳黑子和吴铁蛋身后,不甘落后地逃出了那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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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口气跑下五楼,跑出了吉祥小区的大门,柳黑子、吴铁蛋与罗哥三人才停下脚步。
“你刚才咋回事?咋突然炸毛了?”罗哥一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粗气,一边问柳黑子。
吴铁蛋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还被柳黑子紧紧攥在手里,想着刚才就这么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柳黑子拉着跑了一路,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只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柳黑子到底是被什么吓成那副鬼样子?
柳黑子听到罗哥问他,这才不自觉地放开吴铁蛋的手,眼睛四下巡视了一圈,戴着哭腔说道:
“我看见,看见桌子上摆着的月饼,早就霉烂了,上面爬满了虫子,那几个酒杯也不知摆在那儿多久了,上面都结上了蜘蛛网了!”
“啊!”
“妈呀!”
罗哥和吴铁蛋都被柳黑子的描述惊到了。
“等等!”吴铁蛋突然一拍脑袋,像想起什么来,问道,“刚才我们上到5楼后,撬开的501是在左手边还是右手边?”
“左手边。”罗哥想了一下说。
柳黑子也说是左手边。
“怪不得!”吴铁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心虚地看了看罗哥和柳黑子,吞吞吐吐地说,“呃,有个情况,我老实交代了,你俩可别打我。”
“什么情况?”罗哥和柳黑子齐声问道。他俩都强烈感觉到,这个“情况”肯定跟他们刚才那一段诡异的遭遇有关。
“保证不要打我?”吴铁蛋再次确认,声音还是虚虚的,跟以往的女汉子风格十分不符,“人家也是无心之失……”
“保证不打你!你快说!”另外两人受不了吴铁蛋这样磨磨叽叽,几乎是吼道。
“就是,就是站在楼外看呢,501的窗户不是在左手边嘛,上楼之后呢,其实人是掉了个面儿,这楼每个单元有三户人家,501、502、503一字排开,这时501其实就应该在我们右手边了,可是我一时大意,脑子没转过弯儿来,还是撬了左边的门,也就是,我们进去的那家,其实是503……”
“卧槽!”罗哥和柳黑子再次异口同声。
“果然是胸大必无脑啊!”柳黑子叹道。
吴铁蛋借着路灯的光,用眼神向柳黑子传送了一波杀意。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我们也是粗心,没有辨别就跟你钻进去了。”罗哥说,然后仍是一脸狐疑,“可是即使走错门,也不应该成为我们遇到鬼的理由啊。”
“那个,那个……”吴铁蛋嗫嗫诺诺地又说,“我这两天在吉祥小区转悠的时候,听人说好像哪个503的瞎眼老头,靠残疾补偿金和低保养大了两个弃儿,但两个'儿子'成年后各自成家,跟媳妇一起嫌弃老头,和老头基本断了往来。老头去年中秋之夜孤身一人病死在家中,据说临死还备下月饼烧酒等儿子回来看他……”
“老头死后,他那套一居室的小房子常常在在月圆的晚上,尤其是八月十五的晚上出现异常动静,被人们视作鬼屋,原本说要收回房子的工厂也将计划暂时搁置了,老头的两个'儿子'大概也不差钱,谁也没有来争这个房产。”
吉祥小区本来位置就偏,房子又老又破又小,倒是也值不了几个钱。
“谁知道那么巧,那个503,就是我们进错的这个503……”吴铁蛋有点悻悻,又有点唏嘘,“你们说,老头那两个'儿子'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的爹不要……”
“我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只希望那老头可不要从此找上我们!”柳黑子心有余悸。
“可能今天他见到,哦不,听到,哦不,感知到,不管怎么着吧,你和罗哥的到来,让老头的还以为他终于等到了他的两个儿子回来看他……”吴铁蛋突然又有了闲心,故意吓唬起柳黑子和罗哥来。
“去去去!”罗哥赶紧呸了几声。
“不过说真的,一个瞎眼老头都能养活俩儿子,我们……久走夜路难免撞鬼,以后还是要小心点。这回这个鬼幸好不是厉鬼。万一哪天又摸错了门,撞上一个厉鬼怎么办?”罗哥不知哪根神经受到了触动,总结陈词一样地说到。
“人家能养活俩儿子,是因为人家还有伤残补助金和低保。我们可啥都没有。”柳黑子撇撇嘴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铁蛋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干点啥别的,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点别的营生,我们当初从村子里出来,本来也是想好好活出个人样儿来,怎么就活成了这个鬼样子。”柳黑子凑近吴铁蛋问道,有点臭不要脸又有点惆怅的样子。
可能柳黑子凑得太近了,也可能吴铁蛋想起刚才被柳黑子拽着手跑了一路的事情,吴铁蛋的脸一下子有点红,幸好大晚上的看不见。
“要干点啥别的我也是跟着罗哥干,跟你呀没谱。你跟我一样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你忘了我们刚来这,就为了找活干让人把钱全骗光了?”吴铁蛋脸虽然红红的,嘴里却没闲着,哼哼地说。
“那是当初,现在谁还能骗到我,只有我骗别人的。哎,你们别走呀,咱们合计合计……”柳黑子的声音。
“傻子!要合计也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合计呀,站在这路边,黑咕隆咚的,你不怕我可怕……”罗哥的声音。
“哎!那也等等我呀!”
三个人的脚步声和嘀咕声渐行渐远。
在他们身后的天空上,一轮银盘大的皎洁月亮,却慢慢从厚重的云朵里艰难地一点一点钻了出来,清冷的光辉重又洒向人间大地,适才月黑风高的面貌仿佛变脸一般全部隐去,只剩得一片月白风清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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