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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学很难考,升学率低。很多同学为了圆梦都去复读。杨思曼是众多复读生里面的一位。
她柔弱,家贫,受别人欺负。她善良,好学,勇敢,同情弱者,最终圆了上大学的梦。这是一个宿舍里几个女孩面对高考复读的故事。
一.找学校
杨思曼第一次走进县城重点高中的时候是阳历八月二十五这天。
她戴个眼镜,骑个破自行车走在去县城的柏油路马上。柏油路面好像被太阳晒软了,车胎骑在上面有点陷进去的沉重感。
柏油路两旁的垂柳耷拉着有点发黄的叶子,空中白花花的强光照得枝条打了卷,微微晃动的柳枝就像杨思曼柔弱的细腰。
思曼的眼睛近视了将近二百度,因为眼睛近视她不敢加快速度。她晃晃悠悠地骑在马路上,像个没有思想的流浪者。
偶尔在她身边骑过去的年轻女人看到杨思曼戴个眼镜忍不住回头望她一眼嘴欠地来上一句:“四个眼”,那声音尖酸又刻薄。思曼看到几个彪悍的村妇回头看她,又听到这样侮辱人格的称呼,她从心底里涌出一股莫名的自卑和愤怒感。
那些粗腿大膀的村妇在柏油路上看见戴眼镜的女孩差不多都会这样叫人家,里面多半含有嫉妒和嘲讽。她们大都没有上过学,或者没有读过几天书。人家身上的书生气是她们身上所没有的,她们羡慕戴眼镜女孩的同时又嫉妒又恼恨。
她们叫思曼“四个眼”时,她们的内心是 空虚的,是浮躁的,假如思曼和她们对骂,她们会蜂拥而上展示村妇野蛮的魅力。
思曼不理她们,她们则壮着胆子大吼大叫。柏油路上她们骑着自行车像男人一样大撒把横冲直闯,像极了村里的泼妇。
思曼放慢脚步,思曼不和她们一般见识。
思曼从前也很羡慕戴眼镜的女生,觉得戴个眼镜显得有学问,现在轮到她戴眼镜,她才感到戴眼镜简直就是一种负担,一种恐惧,那些不讲理的胖村姑叫她四个眼时的恐惧。
她太阳穴周边有点痛,鼻梁上渗出的汗珠让镜片模糊了一片,加上路人有意无意的讽刺,思曼感到这眼镜好像贴在脸上的一副黑膏药既难受又难看。
她母亲不想让她复读,搁不住她死缠烂打。
她听说县重点高中开始招收复读生,她想去看看。
思曼骑车三十里去县里的重点高中,她问了好几拨人才找到,傻傻地多骑二十里冤枉路,绕得她腿疼。
思曼走到学校的时候已是中午。蓝城县高级中学几个大字展现在她眼前。她感受到了这几个字的分量,听说今年这个学校考上了一个北大,一个清华。要是三年前自己能考进这里也许就是不一样的命运。思曼一直为三年前没有考进重点高中而懊悔到现在。
思曼把那辆破自行车闸到树底下,鼓足勇气来到学校的宣传栏面前。里面的通知 :凡高考三百八十五分以上的都能进来复读。 思曼考了三百八十四分。
复读生招生办公室在学校礼堂的一个角落里,负责招生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
杨思曼走进办公室怯生生地和男老师打招呼。思曼说自己的分数差一分看能不能在这里复读。
男老师看了看思曼,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差一分确实可惜,我也想收你,可是校长那边过不了关呐。你也知道这里是重点高中,想来这里复读的学生挤破了脑袋,差一分就要拿八十块钱来。
思曼沮丧地推起自行车去哥单位找哥,哥看见垂头丧气的思曼以为出了啥事情? 思曼说,想去重点高中复读,差一分要收八十块钱嘞。思曼给她哥说复读这事时羞得脸红到脖儿颈。
哥说:“我以为出什么事了,不就是八十块钱吗?哥给你拿。”
“八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得你一个月工资呢!”
“没事,我给你出八十块钱。”
思曼感到羞愧。
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灰蓝色的大团结,思曼说:“用不了这么多。”哥说:“剩下的钱你当生活费。”
二.入住宿舍
思曼走进女生宿舍的时候里面已经住满了人。 三间平房内全是铺板,四周墙壁有一道道黑黄的颜色,那是被蜡烛燃烧过的痕迹。墙壁上有楔的钉子和放蜡烛的小木板。那是晚上夜自习后同学挑灯夜战留下的痕迹。
铺板上面五颜六色的被褥,有叠的,有没叠的,显得有点凌乱。思曼不知道该把自己的铺盖卷放在哪个位置。好多同学已经提前在住这二十多天了。已经没有多余的位子,思曼小心翼翼地把铺盖放在了靠近入户门右侧的铺板上。
思曼收拾好床铺要去厕所时,对面碰见了一个又瘦又弱的女孩子。
她个子不高,黑黄的皮肤,鼻梁上架一副眼镜,齐耳短发被风一吹显得有点凌乱。
她看见思曼友好地笑了一下,露出微微发黄的牙齿。
“哎,你才来啊?”女孩给思曼打招呼。
“嗯嗯,你是哪里的?”思曼反问女孩。
女孩说:“李庄乡的,叫李桂英,学理科的,”
李桂英连说了三个“李”字,思曼听得笑了起来。
“我叫杨思曼,和你老家离得不远,我们算是老乡嘞。”
思曼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李桂英还在外面等她。思曼觉得李桂英是她来这个学校认识的第一个“熟人。”
她和那个叫李桂英的女孩走在宿舍的院子里,发现整个宿舍坐落在学校的最后面,像一家独居的人家。院子里的木头大门没有上漆,灰白色的门板不再光滑,颇有几分年代感。门板上面斑斑驳驳的门画迎着风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
透过一字排开的宿舍,后窗户能看到广阔无垠的庄稼地,整个学校都在绿色庄稼地的包围之中。花生地里有一片坟茔,坟茔上的草随风摇曳,玉米叶子也随风摇曳。后窗户正对着玉米地,思曼觉得玉米地里随时都会出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影来。
要不是重点高中,打死她都不会来这里复读。 思曼去伙房买了一个馒头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菜算吃了晚饭。
夜自习后思曼和李桂英上床休息,她们的铺盖紧挨在一起,她们之间还不是很熟悉,彼此也没有很多话要说,只是躺在床上独自欣赏这异乡中的陌生环境,房屋的木梁上黑漆漆的一片像是爬满的蝇子屎。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从教室里回来的女生陆陆续续地来这里休息。
整个宿舍开始热闹起来。一个叫岳霞和陈晓的女孩在那里争小说看。
“快点把小说看完。”岳霞说。
陈晓说:“别催,再催小心把书给你吃了。”陈晓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的眼睑,白净的鹅蛋型脸埋在书里,同样白净的手臂像水塘里挖出来的莲藕白嫩得能掐出水来。
岳霞站在那里,如亭亭玉立的白杨,婀娜的腰身不一会儿趴在陈晓那里等着陈晓把书读完。不知她们看的什么小说,如此吸引人。
思曼被她们的美貌惊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她俩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不知道那两个女孩学习怎么样?思曼转移了思路趴在那里看书,看了一会儿,屋子西北角那个端白瓷盆的女孩走过站在思曼跟前来问:“哎,新来的,叫啥名字?”
思曼看了看她,随口回了一句:“杨思曼。你叫我思曼好了。”
“呦,名字还挺时尚。”端白瓷盆的女孩出门的时候看了思曼一眼,哼着小曲儿走向宿舍外面的水池子。
思曼小声问身边的李桂英,刚才给她打招呼的女孩叫什么名字,李桂英低声说,她叫齐亚丽,一个嘴上功夫很厉害的女孩,口得很,尽量少惹她。在这宿舍里她是女霸王。
思曼听李桂英这样说宿舍里的情况, 不免有点胆怯,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怕招惹是非,心想重点中学怎么会有霸王女生呢?思曼这样想着的时候宿舍里女生依旧有人窃窃私语小声聊天。
十五瓦的灯泡忽然闪了几下,差点被人拉灭。 “都别说话了,睡觉睡觉!”西北角那个叫齐亚丽的女孩穿着短裤和背心站在自己的床位上一手握着开关线,一手拤着腰发号施令,她那副做派俨然是生产队里的妇女大队长。
寝室里的声音瞬间压低了一些,偶尔会传来一声两声嗤嗤的笑声,笑声里打着顫,像春风里沾了露水的花朵,摇曳在黑魆魆的女生宿舍里。
“捡了元宝了,笑、笑、笑!”齐亚丽敲了敲她床头前的白瓷盆以此警示,顿时宿舍里鸦雀无声。
三.惊险的夜
宿舍里很快响起甜美的鼾声,思曼向打呼噜的声音望去,是齐亚丽。没想到她竟然会打呼噜。
墙角的蛐蛐时不时地鸣叫一阵儿,思曼眼睛涩得很,她真想沉沉地睡去,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脑袋里开始嗡嗡嗡地响,整个头脑混沌得厉害。
吱呀呀,正在她似睡非睡时,宿舍的门忽然裂开一条缝,是谁没有把门关严呢?思曼有点疑惑,这时她身旁的李桂英忽然醒了,估计她睡觉也很轻。宿舍门缝越裂越大,试探性的。忽然从外面挤进来一个人,凑着外面的星光看,来者是个男人。
“啊……”李桂英惊得声音变了腔调。
“啊,小偷!小偷!”
李桂英看着从门缝进来的那个男人忽然大声呼喊起来。
思曼看到从门缝挤过来的男人喉咙顿时像塞了棉花沉重得厉害,她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自己都能听出如树叶般在风中颤抖。
宿舍里的女生被李桂英,杨思曼的喊声惊醒。
女生们慌忙起来,不知谁拉亮了那个昏暗的灯泡。嚎叫的,跳起来的,抓紧被子直往被窝钻的……
她们抱怨最后回来的那个不关门的人,喊叫声冲破了房顶,整个宿舍充满了火气。
听到李桂英大声呼喊,思曼吓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她看到了黑暗中那个从门缝中挤进来的男人在她们的呼喊声中逃跑了。
一瞬间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从床上跳起来冲到入户门旁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把门顶住,只可惜这宿舍门连个插销都没有,她就那么死死地把门顶住,瘦小的身躯唯恐小偷突然袭击地再冲进来。
喊叫片刻,不知谁弄来一袋子小麦,几个女生从床上跳下来抬起小麦抵住了宿舍门,没来得交到伙房的粮食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一番折腾,寝室里的女生没有了睡意,她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齐亚丽这次没有再敲白瓷盆,她没有言语。这次她应该有所表现的,看她躲在西北角的旮旯里就知道她多没有胆量。
思曼惊魂未定,要不是李桂英呼喊,不知道今夜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思曼想着不知道啥时候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多数同学收拾好床铺去洗脸刷牙,隔壁寝室的同学知道了昨夜有小偷入室的事情,本来她们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思曼这宿舍的同学都不愿提起,觉得有点丢人。
午饭后,思曼正要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吕老师让她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思曼心想该不会是昨夜里小偷入室行窃的事吧?
四.意外获奖
思曼走进校长办公室,看见校长正坐在那里和一个穿公安制服的民警说话。
思曼和校长打了招呼站在那里。
“进来进来。”校长很慈祥地招呼思曼。
“你叫杨思曼吗?”校长问她。
“是。”思曼看着眼前的校长,心里有点发怵。
“你前几天往《蓝天报》投的稿两篇都获奖了,县团委刚才打了电话说要通知你。”
校长拨通了团委的电话,把话柄递给思曼。
电话里传来负责人的声音:“喂,你好!是杨思曼吗?”
“嗯嗯,是。”思曼不知道说啥话好。
“你这次作文比赛两篇都获奖了。不过只能按一篇领奖。”负责人顿了顿又说。
思曼没有问为什么,紧张的情绪瞬间打开了一点。
“教师节那天要去县里团委参加颁奖仪式。”负责人口气中带有表扬的意思。
思曼心里很高兴。她报名那天无意中看到宣传栏中县团委举行的征文比赛就写了两篇,没想到两篇都获奖了。
思曼放下话筒,校长忽然转了话题。
“据说昨夜里有人入室偷盗,你把情况详细给警察说一下,这是负责我们学校的片警。”校长指了指身边的警察说。
思曼把自己的姓名、年龄、班级以及自己所在的宿舍都详细地向警察说了一遍,警察做了笔录,警察问起昨夜里那个入室的人长什么样时,思曼说没看清,当时没开灯。是她们听到门有响声时方才惊醒的。
思曼回答罢警察的问话走出了校长办公室,在走廊里她看到又一个女生被传了过来。她们走了个对过,那个女孩看见思曼微笑了一下,思曼不认识她,礼貌地回了那女孩一个微笑。
几天时间宿舍的女生都是在紧张不安中度过,警察也没有弄个水落石出,大院子里女生和男生寝室之间忽然拉起了一道围墙,一人多高,教师家属开的那个小卖部也被墙垒到了男生寝室那边,去买东西时要绕很远的路。女生宿舍在这院子里就像漂浮在庄稼地里的一座孤岛。
五.美女的爱情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宿舍里的女生思曼差不多都认识了,只是没有过多的交流。在这个宿舍里大部分女生都好相处,整个宿舍差不多有三十多个女生,她们来自不同的乡镇,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思曼想起她获奖的文章,心里激动得睡不着觉,她幻想着去领奖的情景。
晚上,宿舍里很热闹。
同学之间正在互相传阅岳霞的相册。她和男朋友同骑一匹枣红马,岳霞幸福地被男友拥在怀里,阳光下她的脸蛋笑得像开了花。四面绿色的树和鲜艳的花把他们衬托得格外耀眼。
在这宿舍里,岳霞素有“小西施”之称,陈晓外号“赛貂蝉”,她们的诨名都是班里的男生给起的。
岳霞学习一般般,父亲是县里电业局的领导,她父亲老早给她定了婚,男朋友是她父亲同事的儿子,她们从小青梅竹马。她男朋友已考上大学,并且生得一表人才。高大的身躯像电影里的男明星。班里的男生曾给岳霞写信表白:非她不娶。这事让岳霞糟心半天。岳霞有男朋友的事早已没有秘密可言。他们之间像极了电影里热恋中的情侣,羡慕得宿舍里的女生咂舌。
晚上休息时,有人拿岳霞开玩笑:你的白马王子给你来信了没有哇?岳霞脸上挂着笑,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知道这青梅竹马的婚约能维持多久。
她男朋友来信说,他大学里的女同学已经开始向他抛媚眼。
岳霞心烦意乱得很。一张订婚的婚约保障不了她以后的婚姻。
“赛貂蝉”陈晓是大队书记的女儿,吃喝不愁,长得又招人喜欢,楼梯口随便碰到一个男老师都会和她打招呼。陈晓学习不错,光滑水嫩的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齐亚丽说陈晓的脸蛋都是护肤霜抹出来的,每次抹脸把自己的腮帮子拍得哗哗响。有人问齐亚丽:“陈晓的那双大眼睛也是抹出来的吗?”
“这不是抬杠吗?”齐亚丽向怼她的人瞟了一眼。
思曼很羡慕她们的美貌,也羡慕她们有男朋友,思曼想只是想,她不能和她们比,这次她能来复读,是和母亲软磨硬泡来的,她只能珍惜。
思曼以前也曾被班里的一个男孩喜欢过,那男是借读在她学校里的外省男孩,高考时又回了他家乡,男孩考上了当地的一所师范大学,从此他们天各一方,上大学后他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给思曼写过。这也是思曼坚持要复读的原因,被人踹了,她不想被踹得可怜,去复读最起码有机会找回被踹的面子。
秋天的雨下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滴在身上已经有冰凉的寒意。
思曼的心就像这秋天的雨,缠绵中带有哀愁。 只有这次意外获奖才让她感到开心。她获奖回学校时,同学们都替她高兴,只有同桌苏苗看到她获奖的笔记本和证书,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苏苗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思曼一眼。
苏苗清高得很。她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女儿,家庭自然比来自乡下的思曼好很多。
杨思曼自从和她同桌后,她从来没有主动和思曼打过招呼,每次上课她从思曼身后经过时也从来不吭声,就像太后大驾光临,每次都是思曼主动起来给她让出空间,每次她都是慢腾腾,冷冰冰地走过去,整张桌子好像都是她家的自留地。
苏苗走来时,思曼浑身都会感到不自在。
思曼也曾试探着主动和她说话改变这种不和谐的状况,每次说话苏苗都懒得理思曼,思曼在她面前感到是那样卑微。
摊上这样的同桌思曼觉得不自在,她每天都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思曼感到不舒服,她不想和苏苗同桌,和她同桌一天都会感到不自在。她想找班主任给她调一下座位,不然她会得抑郁症。
六.考进前十
杨思曼不再和苏苗同桌。
她现在的同桌叫汪蓝。她没有找班主任,自己把自己的事情给解决了。
复读生的生活是枯燥的,是无聊的,是那种折磨人的疲惫奋斗。她们压抑,焦虑而又充满不确定性的期待。考上大学是她们多年的期盼,当她们的期盼不能变成现实,她们只有重复父辈们的祖业去地里当农民,然后嫁人,然后生子,然后重复着母亲曾经的过去。思曼不想重复母亲的过去,她想成为人中龙凤。为了前程她破两块钱算过命,心疼了好几天那两块钱的菜钱。
元旦过后,高三复读班举行了一场模拟考试。红榜出来的时候,思曼没有勇气去看。当别人告诉她考前进十的时候,她感到不是很满足,考不进前五她觉得考大学都没有希望。
苏苗考了前五,思曼感到还是苏苗有实力。她想,苏苗离上大学又进了一步。怪不得平时表现得那么傲慢,原来人家有资本。不过现在不和她同桌倒轻松了许多。
小西施岳霞没有上榜,赛貂蝉陈晓也因为思想长毛成绩落了一大截。
理科班的李桂英成绩斐然,在理科班考了第一名。
思曼周末回家时李桂英让思曼给她往邮局捎一封信,那是她寄给外出打工的哥哥和父亲的信,临走前她塞给思曼八分邮票钱。思曼不好意思要,李桂英硬往思曼口袋里塞。思曼看到信封上的地址:吉林长春梅河口。思曼觉得那地方好远。
信没有封口,信纸只有一页,反正面都有,字迹娟秀。
思曼知道读他人的信不地道,思曼还是忍不住读了起来,读过之后思曼难过得哽咽。通过信思曼才知道李桂英从小没有了母亲,为了让她上学父亲和哥哥出外打工,嫂子持家,李桂英过得很苦,她甚至连一个白面馒头都没有舍得吃过……
思曼决定给李桂英一些援助,虽然思曼过得也很清苦,虽然她们不同班也不同科,看在同宿舍的份上,她要帮助李桂英,好歹她比李桂英生活强一些。她不能像苏苗那样冷酷无情,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人与人之间得有爱,有大爱。
周一到学校的时候,思曼用手里的白面馒头换了李桂英手里的玉米杂面卷子,思曼买了一大茶缸油茶倒给李桂英半碗,李桂英感激地对思曼说:“思曼,这可咋好?我可不能让你吃亏啊!”
“我喜欢吃杂粮面。”思曼嚼着剌喉咙的杂面卷子,不知道李桂英天天是怎么咽下口的。思曼体会到了李桂英生活的艰难。
七.圆梦
学校西边的沙河水打着漩涡缓缓地向东南流去。 宿舍西墙外面的油菜花已经开满一地像黄色的毯子漫在原野。鲜艳的桃花早已粉了骨朵,花瓣飘落在油菜地里,飘落在河水里。
毕业进入倒计时。
毕业前夕,同学们开始照相,她们不想错过花开的季节。
复读生不再照毕业照,留念照还是要照的。 河边垂柳下、梨花和菜花旁都是她们拍照的风景。照些照片作为同学之间的留念,毕竟在这个学校里相处了一年。
考试前的一个月,李桂英在学校宿舍的蓖麻旁边照了一张照片,黑白的。蓖麻硕大的叶子像一张张小伞,下面的蓖麻杆上面泛着白色的光如同抹上了一层面粉。旁边的鸡冠花开得正艳,可惜只能照黑白照。(彩照很贵,普通人家的孩子照不起。)
李桂英为了感谢思曼,特地照了一张照片给思曼作为留念。思曼也在同一地点照了一张照片送给了李桂英。
同桌汪蓝照了很多照片分发给班里的同学作留念。
汪蓝很大方,她之前不断从家里拿些吃的食物分给思曼和李桂英。家里的鸡蛋炒豆糁做一大玻璃瓶拿到宿舍里共同分享。汪蓝的大方,不是一般的大方。为了让同学能喝上热水她特意买了暖水瓶,在伙房里接了热水拿到教室的最后面供同学们饮用,打热水的时候也是同学们轮流去打。 她从家里带的菜从不自己一个人独吃,都是和几个同学们共分享。班里除了苏苗吃独食再无他人。她从来不和同学在一起吃饭。好像人家都不配和她在一起。
吃完了汪蓝的鸡蛋炒豆糁,然后再吃黄小凤从家里拿来的腌制的胡萝卜。 胡萝卜上面带有泥土和没有摘掉的胡萝卜须。
这些贫民子女很少在食堂里买菜吃,都是从家里拿菜,菜吃完的时候开始踅摸着吃别人的,今天吃你的,明天吃她的,虽然很苦也能苦中作乐。 再次毕业同学们心里感慨万千,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不知道能不能考取,反正已经尽力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她们在努力争取的同时心中不免又有些悲伤,毕竟是万千人过独木桥竞争厉害着呢!
高考过后,一排排女生宿舍静悄悄的孤零零地矗立在正在成熟的庄稼地里。微风吹过,碧波荡漾。宿舍安静得很,它失去了往日的喧嚣,让人忘记她它曾经是几百女生住过的院子。
墙根种的丝瓜已经爬满墙,几只绿色的丝瓜吊在风里,两天工夫就会变老。仓促得让人来不及摘下,等想吃它的时候它已经长出了丝瓜络。 思曼觉得人生就像种在墙根边的丝瓜,瞬间的工夫长大了,瞬间的工夫变老了。
难熬的半月终于过去,复读班宿舍的女生只考上了三、四个。李桂英考取了省医学院,赛貂蝉陈晓考了一个大专。汪蓝、黄小凤差几分没能录取。数苏苗考得最好,只是她不是她们宿舍的。
小西施岳霞考得最惨,只考了二百多分。她男朋友和她分了手,理由是:连一个电视剧都欣赏不透的人,没法和她待在一起。最终他选择了追他的大学女同学。岳霞凭她的花容月貌也没能拴住他男朋友的心。
杨思曼考取了本地的一所师范大学,毕业以后她进了当年复读的这个重点高中,她任高三班的班主任。只是再回来的时候那个女生宿舍早建成了高楼,销声匿迹几年的齐亚丽成了宿舍管理员。
学校里已找不到原来女生宿舍的影子,思曼只有在照片里寻找那份已经过去的岁月。
看到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女生和男生,她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眨眼的工夫,自己已快到了而立之年。 下班,她骑着自行车要出校门的时候被新来的保安大爷拦了下来。
“拿你班主任的证明才能出门。”保安大爷对要出门的思曼说。
思曼下了车,笑着向保安大爷说自己就是班主任。
大爷看了看思曼,睁大眼睛说:“一点也不像,你咋能是老师呢?这么小巧。”
思曼骑车出了学校大门,门口站满了前来看望学生的家长,他们望着思曼的背影看了很远。
那保安大爷看着思曼远去的背影嘴里还念念有词:“真不像,真不像,学生也比她长得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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