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了了
文/石岩磊
已记不清“狗熊掰棒子”的故事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听说了，好像是我读小学时老师讲的，告诫我们不能前脚学、后脚忘，要懂得积累，后来儿子上学时，也一本正经地讲给他听，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一脸虔诚之色，我便有了当老子的自豪感，并趁机炫耀一番自己的学习经验，正当我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时，才发现儿子早已心不在焉走神了，只好悻悻地草草收场，最后不忘来一句：“等你长大了，就能更清楚里面的道理！”
现在，儿子的确长大了，却是我对“狗熊掰棒子”有了更多的感悟。10年前，我曾发誓要背诵几部国学经典，第一本便是《道德经》，通篇不过81章5000余字，可往往是记住了第10章就忘了第2章，如今连一个整段也背不过了，真的还不如那笨狗熊。工作同样大体如此，从在山东就业，到辗转天津上班，再到北京落脚，单位也更换了四五个，飘忽不定中始终感到脚底没根，两手空空如也。走过的地方多了，自然接触到不少人，既有因公结交，也有志趣结缘，还有逢场作戏，但时间久了，真正谈得来的只剩下三五知己。
然而，貌似顾头不顾腚的瞎忙活，并非毫无意义，就像印度诗人泰戈尔所说：“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飞过”。尽管已背不下《道德经》中的一个段落，但其中的道法自然、无为不争、福祸相依等理念已根植在我的头脑中，左右着自己对万事万物的逻辑评判。而不同岗位的工作历练，也让我深刻体会到各个行当不一样的规矩和要求，但都有个基本的共同点，就是办事要秉持“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的原则。与人交往看似是在不断做减法，实则是在聚焦情感，岁月会筛选出值得终身珍惜的友谊。
我越来越觉得狗熊是个具有大智慧的生灵，虽然最后的收获不多，可它一直快乐着，或许是一边哼着《我还有点小糊涂》的曲子，一边在苞谷地里徜徉，任由腋下的玉米滑落，可总是让心情保持愉悦，谁能说它不睿智呢？反观我们倒是往往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为谁先晋级工资打得不可开交，为了出名厚颜无耻地黑人或恬不知耻地自黑，为抢八宝山的头炉托关系找熟人，然而世界是公平且合理的，好事不会都摊到一个人头上，坏事也不会全让一个人兜着，当步履蹒跚无力再争再夺时，回首往事不过了了。
凡事哪能都背着都扛着呢？该放手时就放手，否则便会负担越来越重，或是学习上的压力山大，或是进取中的永无止境，或是情感里的得陇望蜀，在无限渴望间跌入无底的失望深渊，可能得到了很多有形之物，有学位的硕博，有地位的显赫，有财富的丰盈，有名声的鹊起，但无形的流逝有谁核算过？考试后的梦魇连连，提升前的忐忑不安，失恋中的痛不欲生，败北时的欲哭无泪，都如锯条般拉扯着心弦，发出的悲鸣只有自己在黑夜里独享，哪会有憨态可掬的熊仔那般坦然自若？
我慢慢地意识到，狗熊丢掉的不是玉米棒子，而是过多的赘物和负累，不去计较收获数量的多寡，而是乐享采摘的过程，就能让自己和大地永远相看两不厌。或许我还会给儿子讲那个古老的寓言故事，只是寓意有所不同，会劝导他要懂得舍弃，不干事对不起明天，想不开对不起昨天，尽人事听天命足矣。
20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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