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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山上的日子
中午的顾客大多都去雅间，所以大厅里还是比较安静。这时就会听到有优美的歌声从大厅西面传来，王晓宁朝那儿看去，原来在西面的墙脚立着一个音箱。声音不是很大，再加上放的都是草原歌曲，因此在宽敞的大厅里听起来就显得十分宁静悠扬。
王晓宁最喜欢听第一首歌，是额尔古纳乐队演唱的《鸿雁》。听着这首歌人很容易沉浸于其中，仿佛看到了黄昏中的芦苇荡随风摇摆，看到了一排大雁在落日下飘然飞过……
大厅每天都只播放这一张碟，所以每次听到的第一首歌都是《鸿雁》。几年后当王晓宁回想起这件事来，觉得这种感受就像在华信世宜店工作时每天早晨听班得瑞的《老鹰之歌》一样:都是第一首，都是他最喜欢的一首，都是给人宁静的感觉，也都能引起他对大自然的联想。
陈雨涵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就来了，她已经换上了工衣。她的工衣上身是黑色半袖制服，下身是黑色裙子。这身衣服更能显出她的苗条身材。
等雅间里的顾客吃饭吃到一半时，陈雨涵就和刘建成去推销照相。陈雨涵先进去和顾客说，刘建成拿着相机在门外等，如果谈成就进去照。大厅东西两面的正中都有一个走廊入口，雅间就在走廊里的两边。陈雨涵和刘建成走完东面的雅间又去西面的雅间，照完相后就回来让王晓宁打印照片。
有一个蒙族歌舞团在这个饭店里表演，由于中午大厅里顾客少，所以他们在舞台上只唱两三首歌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就去雅间里唱:有时是顾客把他们叫去唱，有时是给某雅间举行烤全羊仪式。
烤全羊仪式很隆重，歌舞团的十几个人都去参加。几名男歌手站成一排，每人手里拿着一根两米长的长号。几名女歌手也站成一排，每人双手捧着哈达。男女主持人站在屋子中央，他俩对面停着一辆木制手推车，车上是一只头戴大红花的烤全羊。
歌舞团的人都是蒙族，各个身穿华丽的蒙古袍，头戴或精致或朴素的蒙古帽。颜色各异、样式不同，看得人眼花缭乱。
仪式第一个项目是献祝词。先由男主持人用蒙语说一遍，再由女主持人用汉语说一遍。说完后那几名男歌手就开始吹起长号来。长号的喇叭一头搁在地上，只听从里面传出低沉而又长长的声音:“呜——”
长号声停下后，女主持人端起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把二十多厘米长的蒙古刀，然后让顾客选出两个最尊贵的客人给烤全羊剪彩。这两个客人男的被称为“王爷”，女的被称为“王妃”。“王爷”“王妃”先共同把烤全羊头上的大红花摘下来，再分别用那把蒙古刀在羊头上划个十字。接下来就是向“王爷”“王妃”敬酒。女主持人把盛酒的银碗先双手递给“王爷”，然后按步骤教“王爷”饮酒。先让“王爷”用右手无名指蘸酒弹向天空，这是敬天，再蘸酒弹向地面，这是敬地，最后蘸酒向前方平弹，这是敬祖先，然后双手端碗把酒一饮而尽。“王妃”饮酒也是如此。
当“王爷”“王妃”回到座位后就开始献哈达了。音箱里传出《祝酒歌》，几名女歌手伴着歌声给每一位顾客献上哈达。每个女歌手身后跟着一个女服务员。服务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条哈达、一壶酒和一个银碗。每当给一位顾客献完哈达后，女歌手就会斟满一碗酒敬给这位顾客。旋律热烈的《祝酒歌》把整个仪式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举起金杯把美酒斟满
塞勒尔外冬塞勒
朋友们欢聚一堂共同干一杯
塞勒尔外冬塞
金杯里斟满浓郁的美酒
塞勒尔外冬塞勒
朋友们欢聚一堂共同干一杯
塞勒尔外冬塞
……
哈达都献完后烤全羊仪式也就正式结束了。
这个仪式也是陈雨涵推销照相的好机会，一般情况下都会成功。刘建成会在仪式上照许多相，尤其是在顾客用刀在羊头上划十字时和歌手献哈达时，这都是顾客最想纪念的时刻。
下午两点多顾客就都已离去，王晓宁他们三人也就可以下班了。由于三点饭店给员工开饭，所以他们三人都没走。此时大厅里更加寂静了，有的服务员和厨师就在大厅里躺在并成一排的椅子上睡觉，有的服务员坐在桌旁聊天或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经理、厨师长和两名主管则坐在东面靠窗户的桌前打扑克。
此时外面的阳光十分强烈，令人往外看一眼就不想出去了。王晓宁还想着一会儿吃完饭再和陈雨涵出去逛一圈，可是看到外面这么晒，估计陈雨涵也不愿意出去。
“外面好晒啊！”陈雨涵望着窗外说。
“嗯，天气终于热了。”王晓宁说，“今年热得真晚，到现在才热。热了顾客才愿意上山来，咱们估计在山上也待不了几个月。”
“顶多到国庆节，九月份天气就凉了。”陈雨涵说。
王晓宁想象着九月份这个店里是什么样子，是很冷清呢？还是仍有挺多顾客，只是比现在少一些，可是他想象不出来。他只希望能在山上多待几个月，因为下了山就不知道能不能和陈雨涵在一个店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到外面转一转，你去吗？”他问道。
“啊？这么晒你还出去转啊。”陈雨涵惊讶道。
“要不待在店里也没事干。”王晓宁说，“那你吃完饭去哪呢？”
“我回宿舍睡一觉呀。”
“我不困，我转一转，要是没意思就回旅馆待一会儿。不知道刘叔回去不。”王晓宁说。
“刘叔现在都睡着啦，好快啊。”陈雨涵朝刘建成睡觉的地方看去。
刘建成也是躺在几张并排的椅子上，要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呼噜声。
吃完饭后刘建成觉得下山那段路也挺长，所以就不想回旅馆了。王晓宁和陈雨涵一起走出饭店，一出门便感到脸被炙热的阳光晒得发烫，白晃晃的水泥地面也刺人双眼。偌大的停车场上只剩一辆小的银色汽车，这是厨师长的车。此时周围不见一个人，保安们也都在停车场上的蒙古包里休息。
王晓宁和陈雨涵走下台阶来到停车场上。陈雨涵向西回宿舍，王晓宁则朝南准备下山。他一个人没心思逛生态园，想明天上午和陈雨涵一起逛。
当他从中间的台阶路下山时，经常看见跳来跳去的蚂蚱。他已经很多年没见着这么多的蚂蚱了。小时候他很爱逮蚂蚱，只要看见蚂蚱就会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现在他没有逮的兴趣了，但还是很喜欢蚂蚱，觉得有蚂蚱会更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
下了山后他先去自己的母校建筑学院转了一圈，看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学生们正在照毕业合影。他这才想起现在正是大学生毕业的时候。看到这些才要毕业的学生，他真想能够时间倒流，可叹自己都毕业五年了，却还一事无成。不过他对自己的写作还是很有信心，所以也并不太沮丧。
他从学校出来后就回旅馆躺了一会儿，看看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觉得这么好的天气待在屋里简直是浪费，于是就进了生态园开始四处闲逛。不过这次他主要逛上午没逛过的地方。一个人逛才能更投入地去欣赏、去体会。
他这时才听出在周围一片虫鸣声中还有蝈蝈叫，便循声找去，最后在一棵小树上找到了。他小时候就在郊外逮住过一只蝈蝈，觉得这只和那次逮的一样，浑身翠绿，不像买的蝈蝈身上除了绿色还有褐色，而且个头比买的蝈蝈小，叫声也不如买的蝈蝈响亮好听。
他小时候几乎每年夏天都会买一只蝈蝈，把装着蝈蝈的小笼子挂在院子里，一白天都会听见那清脆悦耳的叫声。他很爱看蝈蝈吃东西时的样子。每当他把一根葱插进蝈蝈笼里时，就会看到蝈蝈立马抱住葱“咔哧咔哧”地咀嚼起来。那全神贯注、旁若无人的样子十分有趣，就好像蝈蝈也懂得细细品味，又或许是在咀嚼时思考着什么问题。
不过眼前树上的这只蝈蝈叫声不好听，就引不起王晓宁的兴趣来。他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又去分辨周围的其它虫鸣声，这些声音他已经许多年都没听到过了，因此十分兴奋。除了草丛中传来的叫蚂蚱声外，还有一种虫鸣他以前没听过，于是就循着声音找去，边听边想这究竟是什么虫子的叫声呢？后来他觉得这很像知了的叫声，又仔细辨别了一会儿，更加确定这就是知了的叫声了。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一直觉得知了喜欢温暖的地方，像青城这样夏季很短的地方不可能有知了。
他循着声音走到停车场西侧的一棵树下，看见树干上有一只黑色带透明翅膀的虫子，果然就是知了。不过这知了不大，只有差不多两厘米长。王晓宁记得小时候去陕西亲戚家见的知了比这大一倍。尽管这知了小，但也让他很高兴，心想家乡的物种也挺丰富的嘛。
不过令他可惜的是现在在市区里能见到的昆虫种类越来越少了，小时候常见的蜜蜂、蝴蝶、天牛和金龟子现在都已看不到，就是在这个生态园里也见不着这些昆虫。
他又逛了一会儿，看一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正好是上班时间，便回到店里。
晚上的顾客比中午多很多，就连大厅里也坐了十几桌人。七点钟舞台上的表演就开始了，晚上的表演也比中午更加丰富多彩。开场节目是由四个男青年用马头琴演奏乐曲《万马奔腾》。那激烈的旋律和演员具有气势的演奏，再加上用马头琴模仿骏马嘶鸣和奔跑的声音，使人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了万马奔腾的壮观场面。音乐在高潮处戛然而止，四位演奏者把琴弓潇洒地向上一扬，整齐一致的动作令人叹服。
接下来的表演有歌曲和舞蹈，歌舞团的歌手每人都上台唱一首草原歌曲。王晓宁虽然平时经常听到这些歌，可是此时在宽敞的大厅里听才更加感到草原歌曲是如此动听。因为在蒙古包型的大厅里，歌手的深情演唱通过音响设备和拢音的环境便能更完美地体现出来。王晓宁在这些歌中最喜欢的是《这片草原》，不光是因为这首歌旋律好，还因为唱这首歌的歌手特别投入，那种对草原的热爱之情也深深地感染了他。
天鹅梳妆在达赉湖的岸边
孛儿帖出生在呼伦贝尔草原
烈马跨过克鲁伦河
成吉思汗迎亲在这片草原
牧歌回荡在兴安岭的云端
蓝天下升腾着蒙古包的炊烟
心中神圣的宝格达山
保佑着牧人 保佑着草原
阳光 阳光流淌
千年 千年的祝愿
遥望 天上人间
就在 就在这片草原
晚上的烤全羊仪式也很多，王晓宁他们一直忙到了八点半多。当九点钟顾客基本散尽时，王晓宁望了一眼窗外，发现西边的天空还有一些亮光，这才想起今天是夏至。刚上山的第二天就是夏至，让他觉得这个夏至来得有点快，因为他希望夏天慢点过去，这样才能和陈雨涵在山上多待一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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