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

“本文系作者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简村夜话·吾乡征文活动”。

昨天，参加活动时，遇到了逄春阶老师，逄春阶出生于山东四大名酒产地之一的景芝镇，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众日报高级记者。

知道逄老师文笔好，见面才发现讲话也风趣幽默，言谈中透露出浓浓家乡情怀，一些地方故事、方言征象等、顺手拈来，寥寥数语便让人眼前有了画面感。

他讲到在他们家乡，煎饼不叫煎饼，叫“家宁”，他说：为什么叫“家宁呢，因为那时候都穷呀，有了它，家里就不慌了，可以安稳过日子。

他这说法，让我一下想到了我的故乡，想到了我故乡人对煎饼的称呼。

我的老家是邹城，鲁西南的一个县级市，孔孟之乡，孟子故里。

在我的家乡，我们称呼煎饼为“nia 宁”，“nia ”这个读音到底对应哪个汉字，我无从得知，也从没想过为什么这么称呼。听了逄老师的说法，突然联想到，我家乡人常常称呼自己的母亲为“nia”。由此推出煎饼在我们那里的寓意就是：有了它，母亲能够心安了，一家老小生活上有了点保障，饿不着了！

地域不同，对煎饼这一普通食物的表达却异曲同工，从这里能看出劳动人民最质朴的智慧：他们用自己最本真的情感表达出一个内涵——民以食为天！

煎饼，是我小时候的主食，吃过最多的是地瓜面的煎饼，偶尔也能吃到玉米面的煎饼。不同粮食和不同手工做出来的煎饼口感不一，或干、或脆、或韧。煎饼能卷百物，咸菜，辣椒，大葱，炒鸡蛋，豆腐等等，各有风味。

小时候贪玩，不吃菜，随手拿个煎饼，边走边吃，就像现在孩子手里拿着饼干糖果一路走一路吃一样，溜达着到邻居家串门玩。

印象中，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煎饼筐，薄薄的煎饼在筐里摞成小山一样。无论谁，看着这小山，都心里踏实，有了它，再煮个粥，拌个咸菜，就能简单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

等小山慢慢变小，小到快和煎饼筐平齐时，做煎饼的事就马上会被提上日程了。

做煎饼，在很多地方叫摊煎饼，我们老家不这么叫，我们那里叫阀煎饼。

我看过摊煎饼，大多是把面和成比较稀的面糊，做的人用勺舀一勺面糊，倒在烧热的煎饼鏊子上，用一平推的刮板把面糊在鏊子上快速转开铺匀，等完全铺匀，煎饼也熟了，起边，揭下来，完成。

我们老家阀煎饼不这么做。我一直觉得阀煎饼是个技术活，完全靠阀煎饼人的双手实现铺平和摊匀过程。

阀煎饼第一步和面，面和得要软硬适中，有经验的主妇只用手一摸，就知道是需要再加水还是再加面。

阀煎饼的第二步是码人，阀煎饼常常会忙活一两天，有时是几家人联合一起做，那样持续的时间会更长。

阀煎饼需要最少有阀煎饼的人两三个，一般都是家中年轻力壮的妇女，烧火的人一个。阀煎饼是个体力活，一个人做时间长了会体力不支，两三个人交替轮流上阵，能相互有个休息时间。

每当阀煎饼时，都是家里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时刻，看大人们热热闹闹地忙活，热气腾腾的场面，大人们边忙边天南地北地聊着天，相互开着玩笑，气氛轻松又愉快。

做煎饼这一天的饭食格外好吃，是菜煎饼。菜煎饼是把切碎的各种菜蔬放好调料，均匀摊在鏊子上面的煎饼上，再在上面覆盖一张已经烙好的煎饼，就着鏊子的热度烤制一会后，折叠成十几公分宽的长条，再用刀把长条均匀分割成小块，这样一个有菜有面的美食菜煎饼就做好了，一大家子人分而食之。

做煎饼时还有件好玩的事，那就是可以就着鏊子火烧烤很多东西。我们那时候考的最多的是地瓜，其次是土豆，把生地瓜和土豆扔进鏊子火尚有余烬的灰里，留着余烬的温度和火的烤制，烧火的人会不时查看烤制情况。当香喷喷的美味被扒出来时，一声吆喝：熟了，无数个脑袋就聚拢过来，烫手的美味在手里掂过来掂过去，也舍不的放下，趁着热，吃着，乐着。有时奢侈点，也会烤鸡蛋，别有一番风味！

一切准备好后，开始阀煎饼，阀煎饼的妇女双手捧起一大捧和好的面，熟练的拍一拍，让面团在手中变光滑，顺势把面团放到热鏊子边缘，双手快速推着面团沿鏊子滚动。面团滚过，鏊子上粘住的一层是比较粗糙的煎饼。当面团滚到鏊子的正中间时，阀煎饼的人把剩余面团放回面盆，抄起一长长薄薄的竹板，我们叫它竹批子，在粗糙的煎饼上刮️抹一遍，煎饼粗糙的纹理立刻变得细腻紧实均匀，一个平整的大煎饼就做好了，起边，揭起，完成。

阀煎饼关健在于阀，就是双手推阀着面团前进，面团在高温鏊子上滚动，它的温度会不断升高，这对阀煎饼人的手是个考验。熟练的阀煎饼人都有双耐热灵巧的双手，她们技术娴熟，一套流程操作下来，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只看到放置在她们身后的煎饼筐慢慢高起来，又高成了一座小山。新熟的煎饼香味和制作时的欢声笑语，弥漫整个农家院子。

煎饼被拿上餐桌成为主食，还需要主妇们的再次加工。主妇们烧饭时，在烧好的大汤锅或菜锅里放上蒸篦，蒸蓖上放些煎饼，借由汤和菜的蒸汽，把一张张煎饼从大大的圆形，叠成方便拿着吃的小长方形。

那时候农村每家的人口都不少，兄弟姐妹们你来我往地奔走于堂屋的餐桌和厨房大锅之间，一趟趟地添饭添菜拿煎饼。

同样的饭食，同样的餐桌，差不多固定的几个人，却每天有着不同的情绪和故事。吃饭，对一家人来说，就成为新鲜事发布，想法分享，意见反馈的场所，争争吵吵、热热闹闹，食物在情绪的陪伴下，成为一个人对美味最长久的记忆。

后来接触过很多种煎饼，有的也很好吃，却始终对家乡的煎饼情有独钟，回老家时，面对一桌美味，常常问：还有煎饼和咸菜没，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