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相信我,他们只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01
我出生在一个很深很深的粉末坑里面,我不知道是谁生下了我。
刚出生的时候,我七天无法动弹,必须靠父母来给我喂食,否则就会饥饿死去。但我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们火星人是很少的,平均每平方千米只有二十几个人。
所以没有人发现我,没有人肯来救我。
直到他来了。
那天,我远远地望见前方的太阳挡住了月亮,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生物出现在我眼前。他朝我伸手,把我抱出那个粉末坑里。
他用流利的火星语问我:
“你刚出生不久?”
我无法回答他。因为七天还没到,我的嘴唇无法张开。
他看着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似的,从一个包里拿出了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塞到我的嘴里。
“原来还不够七天啊。”他说,“没事,我等你。”
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奇特模样的生物为什么要给我吃东西,为什么要等我过完这七天。但我看着他的脸庞,就觉得好像有一股透着暖意的风吹过来,冰雪噼里啪啦地融化。
还有三天,我就能说话了。
那三天里,他始终在我旁边陪着我,时不时说几句话,还会给我吃东西。
就在第七天里,宇宙中漆黑一片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
我马上一把抱住他,问他:
“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扑上去抱着他,也许是怕他离开,也许是怕他伤害我。但也有可能,是出于一种我也不知道的情愫。
“你能动了啊。你想跟我走吗?”他轻轻推开我,对我说。
我抬头,带着些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去哪?”我嘴上提出疑问,心里却在不住地点头。
“去一个蓝绿色的星球,地球。那个地方很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上一勾。我恍然失神。
“好。”我就这么答应了。
我没有想过他让我去的理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去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你必须要以人类的身份去那儿,要不然,你会被抓起来。”他对我说。
“人类?”我一脸错愕。
“那是在那个星球上生活的生物,你需要附身到一个胎儿身体上,重新在地球出生。”他翻出他的包,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只要我去了,就能一直在你身边了吗?”我问他,眼神里有很多的期待和向往。
他点头,说:
“我是人类,我会在你周围等你长大。”
那时的我完全沉浸在他一言一句里面。或许是因为他是我出生以来第一个遇见的人,所以格外依赖。我答应了他,即使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的理由。
“但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说出去了,被人知道了,就会受到天神的惩罚,会立刻死亡。”
我点头。
“准备好了吗?我带你走。”
我再次点头。
突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太空垃圾集结在一起,太阳离开了月亮,我如同一块石头,被抛掷到月亮后面的那个星球。
02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啼哭。周围尽是我听不懂的复杂语言。我这才明白,我在地球重新开始了新的生命。
我后来发现我的右臂上有一个罂苡花的图案,那是每个火星人身上都会有的。罂苡花是一种极其美丽的花,只有火星上才会有的花。我没想到,这个印记伴随我来到了这人间。
那时我刚来到地球,眼睛也无法睁开,心里想的,就是尽快长大,长大了,就能去找他。
去找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
后来,我的父母教会了我人类的语言,随着年岁增长,我也慢慢适应了地球的生活。他们说,我是2003年9月份来到这个世界的。
在地球上,我愉快地度过了十多年,我始终没对别人提起过我的身份。我一直在寻找他,我一直在找。
他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他却不知去向。
就在2015年,我的父母把我送进了初中。小时候就听人家说,要好好学,学好了才能出去见大世面,认识更多的人。
那时候,我天真以为,只要我努力学习,就会认识很多人,就能找到他。
于是我拼命学习,以全市第五的名次考入了重点初中。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日子。2015年9月3号,那堂语文课。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走进教室,在黑板上写下“读第一课”。
我看到那个容貌,一刹那,仿佛是发了霉的海带被雷电击中,我那颗本不属于我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在我身体里抨击出大量的血液。血管开始汹涌,潮汐涌动。
十几年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在火星上日日夜夜守在我身边的人,那个喂我吃东西的人。
他一定也在找我!
下了课,我跑去办公室,把他叫了出来,我们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窗台。秋风吹进来,横扫我心里荒芜的杂草。
“有事吗?”他问我。
“是我啊!我是那年你在火星上带回来的那个人!”我拽着他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激动地几乎是在大喊。
我以为他也会激动地抱住我。
可是他没有。
他把我的手从他的衣袖上拿下来,对我说,“小点声。你就当做,我们两个并无交集就好。”
我愣在了原地。
“现在你是人类,我和你是师生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他说,眉眼间没有了那年火星上的温柔。
我还是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我一味听他的话,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已经无法离开他。
但我错估了一个问题。我们的距离,不只是火星与地球的距离,还有教室与办公室的距离。
明明那就是事实,我却没办法说。明明我来地球是为了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却无法做到。
那年,我们一直维持着普通的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他们都以为他只是个老师,但只有我知道,他是个能够只身去往火星的,具有神奇能力的人。
02
这样的日子平淡的过去。我始终期待着每天在学校看见他的日子。
直到两个月前。所有的一切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巨变。
那天,我写了一篇长长的表白信,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但却被别的老师看到了,并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校长。
于是校长为此召开了会议,严肃地批了他。
有个词,叫做“踢猫效应”,他在校长那里受了气,自然要来找我。
“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你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他把我带我楼梯间,对我说。
我一时手足无措。
“可你说过带我来地球...会等我,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看着他的眼睛,强忍住眼泪。
他倚着墙,低头点了支烟。
“我是迫不得已。”他说。
一时间我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脑子里乱的很。
“那年我被困在火星,只有带一个新的生命一起,我才能够回来。我没有能力,去使一个成年火星人答应我,我也没有能力,去使一个成年火星人附身到人类的身体里。”他慢慢吐出口中烟雾,说道。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他在利用我?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我觉得我们,只做师生就好。你也安安稳稳做个地球人,我们还可以好好的。”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他才会决定带我来地球。我一直以为,他对我的好,是发自内心。
但我以为的,就只是我以为的而已。
我心灰意冷,为自己这十几年对所有人的欺骗感到愧疚,为自己这十几年的自作多情感到恼火。
我就不该来到这儿。
为了赎罪,我决定以死作为代价,去把我真实的身份告诉所有人。
当我鼓起勇气做好了死的准备说出那句“其实我是火星人”的时候,我没想到,居然没有一个人相信。
“哈哈哈,你真逗。”他们都对我这么说。
因为他们不相信,所以我的身份还算不上暴露。于是我一直活到了现在。
在学校的日子我时常会看到他,可我每次相遇时说的那句“老师好”都会被他自动忽略。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他身后以目相送。
我一个人用我极其微薄的力量去保护他,我对他的身份和他的奇特能力守口如瓶。
直到上个周五。
那时我去办公室送作业,不经意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脖颈处,有一朵罂苡花的图案。
我愣在了原地。
那明明是只有火星人才有的独特印记。为什么他会有?
我回到家,打了电话给他。
“喂你好。”他说。
“是我,江月。”
“有事吗?”
“你是不是火星人?”我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
“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看到你身上的罂苡花了。”
我似乎感到电话那头他的压抑和紧张。
“其实,我那天跟你说的话,曾经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他说。
“啊?”我拿着手机的手在空中颤抖。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他说。
“嗯。”我的声音也跟着颤抖。
那天,他跟我说,曾经也有一个人,为了自己能够返回地球,让他也来到了这个地球。但那个人一回到地球,就赶快的跟他撇清关系。
“曾经我不懂,现在我懂了。”他跟我说。
“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样,你也一样。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保守这个秘密。”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如雷电般传入我耳内鼓膜。
“好。”我说。我哽咽。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发到了简书上。好在各位,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我觉得,可能大家也都不会相信我了。
我来自火星。我也很想念那里。
那个把我带往地球的人,我也很想念他。
我应该会一直保守着这个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继续隐瞒真相。我也只敢在罪恶感达到极点的时候,在这里写下我的故事。
但是人类这种动物,本来就是相互利用而不知真假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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