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血污的尸人飞扑向不断往高处躲避的弟子们,他们衣着褴褛,行动粗鄙,眼中只有猎物,早已失却了人性,只剩下狩猎的本能。
“这...这不是我们带出来...那些百姓么?”莫白见身着破损麻衣的尸人身形十分熟悉,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即惊异地望向了夏砜棱。
“你说什么?!”夏砜棱一愣,赶紧也尽可能靠近地将他们打量了个仔细。
诗云看着不断往高处涌来的尸人,起手结印布下了一道泛着蓝光的法阵,借着遁地而起的白光将尸人们团团围绕在了一处。
“你们放出来的人,可有不在其中的?”诗云皱眉望向两人,随即走向几个负伤的弟子身边,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他们身上的伤口,施法做了一道应急处理,无奈地说道:“待会进城买些糯米应对着,待回去以后,再想办法。”
“好像...少了几个!”莫白见诗云神色凝重,心知事态紧急,连忙将尸人清点了一遍。
诗云叹了口气,凝重的神色却逐渐缓和,依着刚得来的法子在他们身上种下了御毒的符法,但转瞬便忽觉不妥,不禁皱眉:“我看...你们怕是中计了。”
“什么?!”夏砜棱听罢,难以置信地望向诗云,脸上得意的神情转瞬便消失殆尽:“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幻行咒,用来迷惑你们...绰绰有余。”诗云冷声说罢,运起指尖一簇湛蓝的纯火,掷向法阵。
灵火溶入光圈,落入平地,骤然生起一缕青烟,小火堆渐而愈发长大、扩散,沿着尸人的腿脚一点点地蔓延,将它们吞噬。
见诗云指尖生出一簇灵火,众弟子们看得出神,更是满眼惊异与羡佩,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殷媚妩原本并不惊奇此番景象,可而今却不禁定睛多看了两眼,只觉相较从前勉强可作炼丹的灵火强大了许多,令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原就不该你们来做这事,倒是我轻信了你们一回,还以为武学可破此局。”诗云冷冷地瞥了夏砜棱一眼,并未在众弟子面前保他的颜面。
“那你说该如何?”夏砜棱叫诗云驳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微微有些生气,负气地反问她。
“所幸...千秋蛊也并非人人善术,善术者不过一二而已。”诗云不理他有些负气的情绪,另又用灵力凝聚出了一块小玉牌递到了莫白的手里:“往昔给过他一个,如今也给你一个,只作防身之用。”
“此局至此原也不能怪你们,但术士扰人心智,却不是你们能轻易应付。”诗云依旧冷声说道,样子却并无一丝一毫的焦急。
“三公子不是不叫我家小姐帮么?”殷媚妩见诗云没有坐住,动了帮忙的心思,不禁有些嫌弃地对诗云说道:“小姐不是说不插手么?”
“就当...是活动筋骨、练练手了呗。”诗云扬唇浅笑,依旧颇具玩味。
夏砜棱与莫白自暗道里带出了十七个百姓,叫诗云用灵火毁去躯体的却只有十四个,余下了三个却是踪迹全无、销声匿迹。
高丘之下,方才叫尸人蚕食的弟子遗骸却在他们未及留神之下变作了尸人,不声不响地挪动起自己的手脚。
自他们倒下到再度站起,不过眨眼之功。
“阁主!他们...”众人仍在喘息,其中几个弟子不经意间瞥见方才倒下的同伴行尸走肉地行来,顿时吓得心惊胆颤,连忙对诗云嚷道。
“看来...城里要有一次真正的邪乱了。”诗云随手将尸变的弟子除去,耸了耸肩,朝殷媚妩看了一眼,颇为无奈。
为了能让受伤的弟子趁早得到医治,他们待四周安全后,迅速地进了城,安置好住所后便置买了不少上乘的糯米,用以压制尸毒的蔓延。
千秋蛊神龙见首不见尾,听闻夏砜棱要来进攻,便早早地迁了地址,只留下少数弟子与大量的尸人守门,此行听闻夏砜棱破了地宫之门,闻讯赶了来,躲在了暗处悄然观察起这忽如起来的敌人。
“那女的是谁?竟然这般糟践我的试验品,太过分了吧!”千百叶耷拉着头,暗自心疼叫诗云焚毁的尸人。
“小丫头法术不低,我们若与她们俩照面恐怕不讨巧。”千足冥捋了捋散落在脸颊边的一缕长发,抿唇低语。
“不就灭了我几个尸人么,哪里就厉害了?我还偏不信这么个丫头有啥能耐!”千百叶撅着嘴把玩着手里的银环蛇,满是不忿。
夏砜棱与莫白拆散了集结的弟子,让弟子们换上寻常百姓的服饰,以免惹人发觉,所以领着伤患入城的便只剩下了几人,人数不免略显单薄。
“带回客栈吧,我给他们治。”诗云看了看互相搀扶着伤患们,淡淡地夏砜棱与莫白说道。
“嗯。”莫白与夏砜棱面面相觑,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答应,将人领进了房间。
殷媚妩白了夏砜棱与莫白一眼,将他们赶出了房间,示意他们各自回房,切莫在此扰乱诗云。
“说好的不帮,为何又帮了?”殷媚妩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倒了茶水递给诗云。
“不然呢?难道要看他们去送死不成?”诗云淡淡地应她,忽然侧头望向窗外,神色骤紧,片刻后方才舒展:“人...已经来了,只能应战了吧。”
“行行行,殿下欢喜便是。”殷媚妩长吁一气,探头将窗外又看了一遍,随即施法布下了结界,将整个房间封锁,默默地替诗云护法。
诗云随手自墟境摸出一把嵌满了宝石的雕凤短匕,自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将掌心的血液滴入一个茶杯之中,再用手指点蘸血液抹在了伤患的嘴唇上,又自随身的布袋里摸出几道黄符封在了他们的头上。
诗云盘腿而坐,双手结印,凝聚出了一个硕大的光球,悬在了他们的头上。缕缕灵光缓缓流向几个伤患,好似几条身体迅捷灵敏的长蛇贯穿他们的身体。
一炷香时间过去,几个伤患身上渐渐沁出一丝丝的黑烟,萦绕在他们身上,由浅变浓再由浓变浅,循环更替不下七八遍,方才渐渐减弱,逐渐散去。
“虽能保命,却未能全身而退。”诗云收了功法,起身坐在了桌旁,径自倒了茶水饮下:“倒是已无大碍,只是日后仍易狂躁,不能自控。”
“能保命已然该知足,施这法耗费心力,还不如杀了制成暗卫。”殷媚妩小声嘟囔,俨然有些小情绪,见伤患已无大碍,便退了出去,唤夏砜棱叫人来将伤患如数领走。
“费这心神,容后再与术士斗法,如何能不损耗?”殷媚妩关切地别过脸,反倒生起了闷气:“在这费神,倒不如随我回绿萝谷呢!”
“待此事了结,不妨小住一阵。”诗云侧头看她,只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便再未多言。
“随您。”殷媚妩略微有些气恼,却暗自压下气息,随即退了出去。
夏砜棱自知行事不妥当,心中颇为愧疚,见几个负伤的弟子几乎痊愈,心中亦是感激,便暗自存了一份好感。
此时他早已没了逛街的心情,只好花银子雇人自集市买来了许多特产吃食,差人如数送到了诗云的房中,聊表些许微不足道的心意。
“这...这怎么吃?这时候还能有心情么?”殷媚妩传完话回来,看着满桌的吃食,不禁一脸愕然,哭笑不得。
夜,月格外明亮,清晰地照亮了城里的通路,身着厚衣裳的更夫敲打着铜锣,提醒各家防火、防盗以及报时,颇为辛勤。
大街上人烟稀少,大多沉浸在睡梦之中,四周静谧得可怕,更夫的身影好似一点无心墨迹,渺小且孤独。
“你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么?”更夫看见空无人烟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摇头晃脑的人影迎面走来,脚步极其缓慢。
听得更夫一声叫唤,那人好似忽然受了刺激,突然加快了脚步,向更夫飞扑而来,一把将更夫按在了地上,张嘴狠狠地冲着他的脖子咬去。
“喂,你要干什么!”更夫双手抵着这人,却发觉他力气大得惊人,令他逐渐变得无力,双手渐渐疲软,失了优势。
更夫恐惧至极,双眼瞪得滚圆,定睛细看下方才将这人看了个真切。
出现在眼前的,哪里只是个活人,分明是一个被其他尸人蚕食了半边脸颊与半边肚腹的尸人。
“啊!救命啊!”更夫被尸人死死地压在身下,被尸人啃食的身体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令他无法招架。
良久,声响戛然而止,四周的一切又再次回归了平静,叫人一夜无梦。
晨起,外出种地的庄稼人从家中走出,正准备赶往田地耕种,不料却被眼前仅剩半副躯骸的更夫尸身惊诧,脚下一滑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本以为那更夫已然死透,庄稼人心生不忍,正准备帮衬着将尸骸拾起,带出山脚将人埋入黄土。岂料,那仅剩半副躯体的更夫竟然骤然睁开了眼睛,低吼着张嘴咬牙,实在是叫庄稼人瘆得慌,脚下随即发软,连滚带爬地去了一趟官府。
庄稼人余惊未定,自官府带来了官差,欲要将情形报与官家,但两人赶到时,此地已然没了那更夫的身影,便连地上沁出的鲜血也一道没了踪影。
“你昨日吃酒吃出幻觉来了?敢耽误老子事?再有下次,先打你三十大板再说!”官差将四周打量了一遍,也将附近的暗巷粗略地查看了一番,见截无半点动静,不由得冲庄稼人吼道。
“这...这...我明明看见了呀!大人,还请明察!”庄稼人听得官差骂他,怯得好似家中小妇人一般,连忙追着官差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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