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动

1

十一月的南青高中。渐渐消逝的秋使整个校园安静又有些空旷。两个女生手牵着手，飞奔过操场。

“报告。”婉转的少女声堆叠着出来，比黄莺鸣叫还要好听。

“进来！”随着一个粗放的声音，两个漂亮可爱的女生脸红扑扑的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这两个女生，一个略高一些，粉色的短款上衣露出浑圆的臀部，下身是略微紧身的翠绿色弹力裤。编着两根高高细细的麻花辫子，俏生生地绕过肩部，垂到前面。发梢是自来卷，额前两缕刘海也卷卷地飘在左右两太阳穴处，头发又黑又亮，软绒绒的。眼睛明亮得出奇，又大又精神，骨碌碌地转着，双眼皮格外引人注目。她的脸圆圆的，下颚稍尖，是那种很健康的发着光的小麦色。眼睛一翻，高傲地把头扬起，看着天花板，靠墙站在了那里。

另一个，个头矮了一截儿。浅蓝色的修身上衣胸前绣着暗花，碎格长裤包着俏皮的臀，看起来肉肉的，却不胖。这女生长着一张十分好看的娃娃一样的鹅蛋脸，下颚尖尖的。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头发略黄，也是毛绒绒的，闪着光泽，发尾有个大波浪，是天然的。眼睛虽然不大，可是细细长长的又带着弯儿，像月牙儿。说话带着圆鼓鼓的儿话音，相貌不算明艳，却很讨人喜欢，看起来性格也讨喜，正是语文课代表。女生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十分诚恳。随后又直视着前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大义凛然很勇敢的样子，越发可爱。

这是上午第三节高一三班的语文课，台上是班主任高老师。刀条脸，肤色黑黑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他可不是爱笑的人，只是两个女生可爱。这两个女生是高一三班甚至是高一年级最漂亮的了，尤其她们还看上去还很天真。

“这准是踩着上课铃声又跑了趟厕所吧，嘴还撅得那么高。”高老师对着两个女生说，“去吧，下不为例。”

年轻的班主任，暑期才从师范学院毕业到南青高中。二十几岁，对两个十五六岁的可爱女生实在生不起气来。那高个的漂亮得夺目，矮个的又可爱学习也好还是自己选出的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

下面的同学，女生大多不感兴趣，低着头看着课本。有个别的，比如那个叫蓝莓的傻女孩儿，确是看痴的一个。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可比那些新闻里的女明星都要好看着呢。也有女生，眼红着，或者心里暗暗较劲儿，或者撇撇嘴儿。

男生却真是有几个看呆了的。“正点！”不知是谁小声来了一句。

没有谁会和这般又可爱又漂亮的女生真正的生气，哪怕是老师，除非你是女生。

两个女生，高个的叫董丽，矮个的叫张小燕。高一上学期才开始两个多月，大家都是从各个乡镇的初中考到这里。她们两个却已经很闻名了，就因为漂亮。

“张小燕——，你先别坐下，直接拿出课本，给大家读一下我们新学的这篇课文。”高老师看着走到座位前的张小燕说。

张小燕站起来，低着头，找出课本便读了起来。她的声音字正腔圆，格外透亮，立时把包括高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这时，你再抬头看一眼张小燕，你会感觉女孩儿浑身发着光。

“发光的少女。”又是哪个男生冒出了一句。

南青高中是寄宿制高中，董丽和张小燕都是住校生，她们有两个共同的朋友，金华和廖梅。四个女生在同一个宿舍，一起吃饭。

廖眉没董丽和张小燕出彩，她长得偏成熟，却也很妩媚，眼角眉梢有一种自带的少女风情，她和张小燕来自同一个初中。

金华个子最高，有些壮。据说小的时候原本很漂亮，不知怎的就一年比一年坍塌，性格里也有了男生的气概，倒并不算豪迈，略有点儿作。

2

南青高中有个规矩，早自习前必须跑步。哪怕你家就住附近，也要披星戴月地赶来跑步，再上早自习。从学校南门跑到东郊，大约有六公里。天还擦黑着，各班级就在校门口集合。有时是班主任带着跑，有时是教导主任也会跟着，也有时是住校体育老师跑在队伍最后。

张小燕只有十四岁多一点儿，是班里最小的，又瘦，晨跑对她就是折磨，常常起不来。这天，她又没起来，匆匆地梳了马尾辫，没来得及洗脸，就跑着去追赶班级。

晨跑的队形和课间操的队形是一样的，女生在队伍前，小个又在队伍前，张小燕的位置是第一排，左起第一个。可能是太过紧张，好不容易追上班级，跑到自己的位置，还没跑出去多远，她就被绊倒，结结实实地趴在了砂石路上。

“一二一，一二一！”体育委员带着高一三班继续晨跑。

张小燕直接被今天带队的体育老师和一个很积极的男生刘平送去了附近的医院。醒过来后，却再也没能回到学校，据说是大脑出了问题，不能再上学。要好的同学都去医院看望了她，那个比谁都快地把她扶起来的瘦瘦高高的男生刘平竟是天天去医院报道。他平时不怎么学习，传说是在跟着一个校外大哥一样的人物混。

“听小燕的姐姐说，那个刘平竟然后来也天天去她家，每天骑着摩托车打来回。”廖眉和董丽说着悄悄话，“说是喜欢咱们小燕。”

高一三班的男生们都发现，刘平有点痞气的发型没了，放学后不再去找大哥，直接就奔到二十里以外的小燕家，甚至有时旷课去张小燕家。一年以后，大家都读了高二，张小燕始终也没能再回学校。十七岁的刘平却坚持了一年，每周去探望张小燕。大家都在传他对那时只有十四岁的少女张小燕一见钟情。

不到两年，大家还没毕业，张小燕的生命就在青春季消逝，那可爱得还没长成的发光少女。

3

自从张小燕离开学校以后，董丽有了新的好朋友。这个叫蓝莓的女孩儿和张小燕大相径庭，有些胖，沉默寡言，长相平庸。不过，唯一的优点是学习格外认真，是个在后来让人刮目相看的学习如大神一样的暗色调女孩。

蓝莓高一时学习排在十几名以外，读完高一已经稳稳地前三名。这个沉默的女孩儿，因为成绩好，从孤零零一个人，开始有了朋友，被公认是校花的董丽是和她最要好的一个。

班长齐藤的家离学校不算远，步行上下学。每次踩着点儿走到教室的他，看见蓝莓走在前面都会哼着那首一成不变小曲：“Hey 在那盏路灯下面，有个小姑娘在哭泣，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Hey 小姑娘哭得多悲伤……，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

董丽也不再贪玩儿，开始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高二时，除了金华，几个要好的女孩都读了理科。金华偏科严重，历史、地理、政.治这样的课程可以考满分，语文作文从来都是满分，数学却从没上过三十分。

大家已经习惯了董丽的美艳，不再像高一时那般去关注她的外表。或许还有男生对董丽很动心，因为总有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就为等她抬头看一眼自己，可这些男生里大家都认为一定里不包括那个孔雀一样的班长齐藤。他除了学习，只用温和的眼睛对着那个和他一起考来的看上去十分努力却怎么也学不好的女生郭蓉。

廖梅还和董丽要好着，也和金华亲热着，她们还在一起吃饭，却各自有了新的学习伙伴儿。高二以后，廖梅也同蓝眉多了往来。廖梅嘴唇薄薄的，笑着时，两排洁白的米粒一样的牙齿格外亮眼。她那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的样子，很撩动人。一双丹凤眼，说起话来有些成熟，又有少女的娇憨。

女孩中最努力的一个却是廖梅，她被戏称为夜猫子，总是在熄灯后还偷偷举着手电筒在被窝儿里读书。十点熄灯，这个女孩常常看书到凌晨。毕业那年，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戴上了一副眼镜。

一个平日不怎么爱学习的大眼男生喜欢上了这个机灵又有些心计的女孩儿，看见她就脸红，红着脸却还要去和她说着各种玩笑又暧昧的话。

4

蓝眉的同桌秦璐是班级里最高的女孩，有点孤独侠女的感觉，独来独往。秦璐有两大嗜好，一个是唱歌，歌声有韩红的气势；一个是和蓝莓比考试成绩，常常比不过常常比，有时会把她自己比哭，一天不说话。

秦璐的家离学校很近，她是走读生。高二下学期，雪特别大，秦璐骑着自行车来到学校。脸红扑扑的，嘴唇就像涂了一层胭脂一样娇俏。她梳着两个高高的马尾，戴着雪白的帽子和白色围巾。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一直走到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看呆了下面的同学。那一刻，她美得似白雪公主。

隔壁文科班“财主家的儿子”喜欢上秦璐，从不避嫌地每天放学都要来找她。弹着吉他，为秦璐买各种唱片。

“你不要买，买了我也不收。”秦璐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男生。

“你别这么看我。”

“怎么了？跟你说话不看着你还看着墙？”

“就是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把我给的心偷走。”

“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学习考个好大学，我和你不一样。”秦璐觉得这个男生简直就是无赖，找了个机会非常正色地回绝了他。

“财主家的傻儿子”后来不仅没有追秦璐，据说还退了学。秦璐平时用心学习，班里组织联欢活动时会唱两首自己喜欢的歌，让所有人惊艳一下，再专心地和同桌蓝莓比赛地学习。

这些可爱的少男少女们，在几乎没了色彩的高中里，你追我赶地学习着，青春的色彩却依然隐秘又惶惶然地绽放着。

5

读了文科的金华和班长齐藤最让人意外。金华在高三时暗恋上同样也是文科班的大才子。这个性格像男生的表面大大咧咧的女生，每每拉着蓝莓一道在叔叔的办公室复习时，总是忍不住倾诉衷肠。

“我每天看着他，都想他。那次，一道很难的历史模拟题他竟然和我的答案一字不差。”金华就这样在焦躁不安又有些甜蜜的暗恋中结束了高中生涯。

董丽却一直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男生敢明目张胆的喜欢这个过分靓丽的女孩儿。

高考结束，似乎全世界都跟着解放了。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们，从几乎没有一丝颜色只有无休止地复习做题的世界里被解放出来。

那个酷酷的孔雀班长齐藤喊住了蓝莓。蓝莓呆呆地站在那儿，浑身颤抖着。

“蓝莓，你和董丽说一下，我想约你们俩明天来学校。”齐滕第一次这样柔和地和自己说话，蓝莓开心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蓝莓开心的样子，齐藤酷酷地甩了一下头，哼着“路灯下的小姑娘”，帅帅地走了。

“他约了我和董丽，他是很看重我们吗？他想读大学后，和我们继续成为朋友吗？”蓝莓想不明白。还是开心地找到了董丽，把齐藤约了她们两个的事情说了。

“我不去，你一个人去吧，我明天有事。”董丽听说约的是两个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蓝莓一眼，回了她。

第二天，天热得人只要站在院子里就会流汗。蓝莓一个人早早地坐了一个小时的班车赶到学校，惴惴不安又有些期待地在花坛前站着。姗姗来迟的齐藤听说董丽没来，只留了一会儿，找个理由就走了。

高中结束了。

少男少女们萌动的青春，在高中结束的这个暑假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