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令,都有滋养的食物。
我时常笑说,妈妈是跟凤梨一起长大的。
妈妈出生在台湾中部员林镇的偏僻农村。一个家族在山上繁衍了两百多年,从妈妈幼年时山林的缓坡就广种凤梨。
因家境贫困,妈妈从小就要负担许多家务,也要下田帮忙耕作,其中凤梨是很重要的作物。
凤梨是多年生的常绿草木,叶片如剑般伸展,像是观音的莲花座。但是叶片呈现锯齿状,很容易被划到受伤。所以照顾凤梨时,必须全副武装,戴着厚粗布手套,加上袖套,所有肌肤都要包好。为了防止中暑,会戴着斗笠,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睛最脆弱,亲戚双眼被凤梨叶刺伤,从此失去一眼的传闻,也是曾经听过的。
糊口从来都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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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的凤梨,可以卖给糖厂,经过去皮糖渍加工,就是凤梨罐头,出口到国外去。农家能吃到的,是已经过熟,散发阵阵酒一般甜香,糖厂不收的果实。
但是,这样的凤梨才最是好吃,去皮后剖开总沾得满手甜汁,吃来酣畅淋漓。
记得小时候吃凤梨,总会觉得舌头发痛,跟妈妈说后,妈妈说这是被凤梨“咬”了。
甜美的果实竟会“咬”人?
虽然舌痛不舒服,但是怎舍得不吃当季鲜果?只好一边忍痛,一边吃,吃完还舔舔手,吮指回味。
长大后看书,才知道凤梨含有蛋白酶,如果没有经过热水或盐水浸泡,便会觉得舌头发痛,就是妈妈说的“咬”。这才知道为什么旅行时,看到小摊贩售凤梨,都会浸泡盐水。但是,在家食用总贪图鲜美,仍旧舍不得过热水、泡盐水。
吃货总会结识吃货,认识一位成都美人儿,好山好水养出了如花容颜,也养出了刁钻味蕾。问她菠萝跟凤梨有什么不同,她说菠萝需要去“钉”,吃来麻烦,凤梨削皮后就可以吃,而且更酸甜美味。
我说,可是小时候吃凤梨,也必须剔去每个果实上的“钉”。因为切得太多,会舍不得,所以会把每个果实剥下,小心翼翼地吃果肉部分,才舍得把“钉”的部分丢弃。
讨论之后,才恍然大悟。 台湾的农产技术研发太发达,多年来精进于改良品种。现有的凤梨品种很多。诸如:金钻凤梨、牛奶凤梨、甜蜜蜜凤梨等等。每个品种盛产的时间都不同,台湾全年都可以吃到滋味甜美的凤梨,但是仍旧是春末夏初时的凤梨最好吃。
一昧追求甜度的结果,是现在的凤梨都少了原有的酸,以及浓郁的香气。
大陆没有改良的菠萝,才是最初样貌。
南方的糕点总是做得好,既然盛产凤梨,就就地取材,再经过糕点师傅的巧思,于是就有了名闻遐迩的凤梨酥。凤梨酥外皮酥、内馅软,是观光客必买的美食。
但是,糕点是富裕人家的吃食,以前大众吃不起凤梨酥,为了普及化,凤梨酥的内馅
改用平价的冬瓜代替,凤梨成分只有一点点,不仅经济实惠,也解决当令一过,凤梨鲜果就短缺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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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时候很希罕吃到凤梨酥。婚礼时赠送的大饼,龙凤饼中的凤饼,原来都是冬瓜馅加凤梨酱做成的。因为好吃,长大知道后也不在意。
这些年来,为了名副其实,很多店家改用真正的凤梨去制作凤梨酥。这么一来酥皮跟内馅的比例就很难拿捏,因为每批凤梨甜度酸味都不同,所以要量化很困难。往往这季比例做得好,下一季却会失衡。
现在想想,冬瓜馅又如何?吃着软甜,有凤梨的香跟酸,仍是记忆中的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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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令凤梨盛产,虽然妈妈故乡山上,也有亲人种植凤梨,但大多与糕点的名店签约、契约耕作,采摘时就被买走。
好在住家附近有摊车专卖凤梨。凤梨盛产的时候,妈妈就会去挑选,用指尖弹弹果实,从声音判断是否结实甜美,这招几乎从不失手,买回来切开的凤梨都鲜黄甜美。
妈妈总笑着说,这季节凤梨好便宜啊。
我很珍惜地吃着,这可是因为妈妈对凤梨的了解,才挑得出的上上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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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典心
台湾言情界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
作品风格活泼,结构严谨。现代作品与古代作品皆得心应手,风格多温馨幸福,被称为疗愈系作者。
作品接近80本,畅销系列有“福尔摩沙”、“金小气家族”等。读者遍布华人区域,在大陆、港台以及东南亚等地区大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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