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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解室里,已经被客户折磨得身心俱疲的冯雪还在收拾着资料,她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她是某保险公司的人伤理赔员,大大小小的案子,都要经过她的手,她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公司减少损失,保证案件及时结案。到了月末,每个季度末,半年末,年末,都是无休止加班的日子。她收拾好厚厚的一沓资料,抬头看看窗外,一缕阳光正好打在右边的墙上,看着调解室墙上挂着自己得到的各种奖状和锦旗,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一切都好虚无缥缈,输了自己,赢了案件又如何?
那么多的奖励,给公司减损那么多,她得到的仍然是无休止的加班。领导偶尔对她的肯定,是支撑她继续熬下去的唯一理由。那么熬夜加班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薪水也没多丰厚,睡眠又严重不足,每天都要靠着一杯杯咖啡保持清醒。晚上十一二点下班,收拾收拾东西,回到家已经凌晨一两点,早晨七点多又要从家里出发去投入新的工作。如果是刚上班的时候,二十多岁的她年轻有活力,熬夜加班到很晚,身体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第二天依然活力满满。转眼冯雪已经三十岁的年纪,长期熬夜加班,身体已经发出了反抗信号。冯雪站起身,伸伸胳膊,又用手掌捶一捶已经疼痛了一天的腰背部。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办公桌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上是她的女儿,一个特殊的女儿,女孩儿的头发是妈妈精心打扮一番的,穿着漂亮的背带裙,看着远方发呆。
冯雪年仅四岁的女儿小鹿,一出生就被鉴定为双耳中重度听力障碍,两岁的时候,又被诊断为自闭症,这种双向障碍的孩子,在国内都不多见,却让冯雪遭遇了这样一件让人心痛无比的事,有时候她看着戴着助听器,也听不懂她的话的女儿,她都会默默流泪,时间的流逝也没有抚平冯雪内心的悲伤,孩子的病这一劫,她历劫四年,没有任何好转的征象。冯雪平时又没时间陪孩子进行康复训练,都是冯雪的爸妈带着孩子去,回来听说孩子又无法配合老师的指令,冯雪只能一声叹息。孩子的病,冯雪和老公徐浩做了DNA检测,基因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医学解释就是基因突变。比如接触了过多的辐射,吃了什么副作用强的药物等。冯雪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发烧过一次,体温快40度了,因为案件跟进处理离不开,她带病坚持工作,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吃任何退烧药。她总觉得孩子的病,是她那次发烧所致。老公直接告诉冯雪,这个工作辞了,不干了,好好的一个人,被公司折磨得每天魂不守舍,工作最终是为人服务的,不是被它操控的。面对老公得直言相劝,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还差一个离开的理由。
想着想着,调解室的门开了,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人,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夫妻,冯雪马上启动了自己的“电脑”,搜索着客户的信息,今天一共约了七个伤者及家属,只有两组人没来,那么他们是……李亦航的父母?
李亦航,男,18岁,因为骑电动车闯红灯,被一辆大挂车撞倒,当场失去了生命,交警的责任认定是大挂车司机次要责任。这个案件刚刚发生时,就是冯雪在一直跟进这个案子。每次电话联系双方,双方的态度都很强硬。大挂车司机称交警应该判定他无责,李亦航父母称大挂车司机撞死了自己的儿子就得偿命。冯雪给双方解释过交警责任认定的过程,如果在期限内对责任有争议,可以申请重新认定,可是双方谁也没有再次申请重新认定,只是互相攻击,谁也不让步。
冯雪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双方终于同意来保险公司调解室来解决这个重大的事故。冯雪每年都要处理很多大案要案,这个案子的问题就在于死者才刚刚年满18周岁,父母是农民,没有什么学历,儿子的死让他们几乎失去了理智,他们只想着多得到一些赔偿,来慰藉儿子的在天之灵。大挂车司机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责任,如果不是交警一直称法律要保护弱者,自己不需要负一点责任,这就让这个案件一直僵持不下。
“你好,我是人伤理赔员冯雪,你们二位是李亦航的家属吧?请坐,请坐。”说着冯雪起身给他们指引着落座,又去拿了纸杯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水。
“你们先喝口水,车主说一会儿就到。咱们稍等一下。”
时钟指向了下午五点,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子走了进来,冯雪上前打招呼:“请问这位大哥是车主周士强吗?”
男子回答:“是我,你让我来,打算怎么处理?”
冯雪伸手示意对面坐的两位就是李亦航的父母。见双方沉默不说话,冯雪只好先打破了平静。
冯雪:“今天叫咱们双方坐在一起,就是想了解一下咱们双方的意见和诉求,看看我们公司能做的,我们一定配合……”
李亦航母亲:“别整那没用的,你就说赔我们多少钱。”李亦航母亲指着车主周士强问。
周士强:“我上了保险了,保险赔多少就赔多少。保险公司全权负责。”
作为一名大车司机,他们是一个特殊的人群,每隔一段时间,车就会出点事,他们的经验丰富,所以这些事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这次又是次要责任,他更不需要惧怕什么。
冯雪:“根据上级核定,目前的赔偿费用是18万元。”
李亦航父亲嗖地一下站了起来,音量直接调到最大,喊道:“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人,这么大的事,孩子说没就没了,你给10万块钱就想完事?你们是生不出孩子来吧?”说着李亦航的父亲拿起椅子就砸了过来,车主周士强和冯雪都躲过去了,孩子是冯雪的逆鳞,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怨念,冯雪也拿起椅子扔了过去,不同的是,她砸中了李亦航的母亲。李亦航父亲见状,拉着李亦航的母亲坐在地上就鬼哭狼嚎,一会儿其他办公室的同事听到动静就都过来了。
冯雪没有辩解,拎着包扭头就走了。回家的路上,她开着车,想着还在家等着她的女儿。等红灯的功夫,她给老公发了一条微信:我自由了。
老公回复:嗯。
回到家,她看到女儿把玩具又扔得满地都是,她的一股莫名的气又挺了上来。女儿看到妈妈,也没有抬头,只是还在姥姥怀里哭闹。冯雪把女儿从姥姥怀里拎了出来,一直拎到阳台,让她在那站着不许动。女儿听不懂,就一直哭,冯雪几乎歇斯底里:“再哭我给你扔出去。”
姥姥拿起一根平时按摩用得榆木棍,冲着冯雪的臀部,啪啪啪就是三下:“小雪我告诉你,无论你白天受了什么委屈,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别一进家门就冲孩子撒气。”女儿看见姥姥这架势,突然停止了哭闹。冯雪抹着眼泪,自己跑回了卧室。
冯雪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没有开灯,又拉上了窗帘,被黑暗笼罩的冯雪,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放声大哭,门外还能听到父母拌嘴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雪被一阵开门声吵醒了,是徐浩。
徐浩抱起冯雪,冯雪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沙哑着声音说:“我们搬回老家的平房住吧!”
徐浩:“好。”
老家的平房很大,但是年久失修,已经没办法住人,冯雪联系了装修公司,准备进行改造和重装修。冯雪开始打扫院子,清理了杂草和大的石块,屋里里面的东西也都清空了,经过了三个月的忙碌,这个破烂不堪的房子,变成了她理想中的样子,院子里还修了池塘,夏天鱼在荷叶下嬉戏的场景,已经就在眼前,当然,还有他们的女儿小鹿。
失去了工作,冯雪的时间都慢了起来,女儿没那么听话,也不重要,她只负责爱她,就够了。
冯雪每天都有时间带着女儿爬山,看着山上的小松鼠,五颜六色的蘑菇,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植物和野花,冯雪每天给女儿拍美美的照片,突然有一天,小鹿笑了,笑容格外灿烂。那是唯一一张,小鹿笑起来的照片。
回到家,冯雪告诉了徐浩,徐浩开心得把女儿举起来,小鹿仍旧咯咯咯地笑。小鹿变了,变得越来越开朗,不总是哭哭啼啼。
九月的早晨,暑气已经渐渐消散,窗外有丝丝的凉风吹了进来,熟睡的小鹿被这一阵凉风吹醒,她端起冯雪的头,亲了脸颊一下。这是第一次小鹿主动表达爱,可乐坏了冯雪,冯雪也学着女儿小鹿的样子,捧起她的笑脸,亲了一下又一下,两个人就在床上傻笑着。
随着小鹿的状态越来越好,冯雪尝试带着小鹿去各地游玩,看见了世界的小鹿,好像在一点点长大,那个抗拒一切的小人儿,开始慢慢对这个奇妙的世界感兴趣。都说来自星星的孩子,上天给他们关闭了一扇门,还会给他们打开一扇窗,而小鹿的窗是画画。
无论去哪里,小鹿都会用画画的方式把它记录下来。同时冯雪在某网站及时记录小鹿的成长,得到了很多粉丝的关注,有很多像小鹿一样病情的小朋友家长都向冯雪求助,咨询小鹿的康复训练内容及过程。由于咨询量巨大,冯雪没有太多的精力一一回复,就采用直播的方法帮助大家,这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很大一部分收入,很快就超过了她之前打工的薪水。
辞职以后专心带娃,让冯雪的身心彻底得到了解放,她没有因为失业而步履维艰,反而给自己创造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冯雪好像找到了与这个世界和平相处的方式,也领教了社会的规则,输与赢只是人生某个阶段的状态,随着时间的沉淀,它终究会成为过去,只要不沉迷于失败中无法自拔,努力跑赢昨天的自己,输与赢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毕竟输了自己,赢了世界又如何,不如好好把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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