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梅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虽然马上就到九月份了,但是天气依然炎热。
陈丽长这么大,虽然没太生过病,甚至不知感冒为何物,但是却从小就没有其他孩子那么的精力旺盛,白皙的小脸也很少有红扑扑的时候。就像现在,一到夏天,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她总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没什么精神,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睡不着觉,就如此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传来知了持续聒噪的叫声。
家里的大人都在睡午觉,陈海则一早就不知道遛到哪儿玩去了。
陈丽半躺在自己的炕上,斜倚着墙,就是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睛,外面的知了好像叫的更欢了,甚至隐约能听到爷爷发出的鼾声。
一想起爷爷的鼾声,陈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微笑。爷爷最好笑了,在听广播的时候,经常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他一睡觉就会打鼾声,而且声音很大,还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最奇妙的是,看着他好像睡的很熟,你在屋子里弄多大的动静他都无动于衷,但是只要你一动广播,别说关了,就是声音调小一点,他都会立马醒来。关于这一点,陈丽一直想不明白,试了好几次,屡试不爽。
母亲平时很忙,尤其是秋夏两季农忙的时候。但是那时的生活节奏毕竟比较慢,农闲时不必去地里干活,母亲也有一些空闲时间。
在孩子大一些的时候,母亲在一群老奶奶的“勾引”下,喜欢上了一项娱乐活动:玩纸牌。
那是一种细细长长的牌,上面有着各种图案,在麻将还没有在农村流行的时候,大人们尤其是女人,闲暇时都喜欢打打这种小牌。
母亲很爱玩爱纸牌,一有时间就跑到村头的陈奶奶家里去,那是她们几个牌友的聚集地。
陈丽小时候没事还跟着母亲去过几次。几个年龄稍大的奶奶大妈们,围坐在光线不太好的炕上,兴致勃勃地玩着那些牌。她们不时还发出各种诸如兴奋或者烦躁的声音,但是可能那个时候就比较禁止这种可以称得上赌博的娱乐活动吧,虽然没见诸如派出所之类的人来管,但是她们好像不自觉地会压低声音,估计也是觉得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吧,陈丽不由想道。
有了这项活动的吸引,母亲管孩子的时间就更少了,加上父亲平时不在家,陈丽他们姐弟几个跟爷爷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多了起来。
就是平时,由于几个孩子的年龄差别不是很大,母亲一个人根本带不过来,所以很多时候爷爷也会分担许多带孩子的任务。就像陈海,他基本上从小都是跟着晚上和爷爷睡,就是陈丽,小时候也会经常跑去凑热闹。
村里有一栋唯一的二层楼房,是大队的办公地点。爷爷他们办公和开会的地方在二楼。有时候没人带孩子,爷爷就带着他们去那里玩。
二楼的边上围着一排铁栅栏,在爷爷开会的或者忙工作的时候,他们就在外面的楼道里嬉闹。有时候实在没什么玩的,就从栏杆的缝隙钻出去,绕到栏杆的外面,然后一步步地往边上移,绕过一个个大柱子,一直到另一头,然后再掉头往回走,大胆的孩子会朝楼底下看,甚至一只胳膊抓着栏杆,一只手伸向空中给大家招一下手。单调的生活里,这种危险的游戏给他们带来一种特别的体验,应该是一种叫刺激的东西吧。
有一次,弟弟把头伸出去,结果脑袋卡在了两个铁栏杆之间,怎么也抽不回来,又急又怕,最后大哭起来,陈丽在边上急的手忙脚乱,最后没办法,冲进会议室去找人。正在里面开会的人先是一愣,刚要发火,但是听她一说,就都急忙从屋子里快步走出来,不过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啼笑皆非。
大人们七手八脚地一阵忙活,最终也不知怎么就把弟弟的脑袋从栏杆外救了回来,从此以后,即便是再羡慕,看到孩子们再玩这种游戏,陈海都会站的远远的,不敢靠近半步,看来是心有余悸啊!
直到很多年以后,陈丽偶尔还会在梦里回到当年玩翻栏杆的场景,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了兴奋的感觉,在梦里,她经常会站在栏杆外面往楼下看,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甚至经常会从梦中惊醒。
陈老爷子在外面虽然看着严肃,但是对于孩子们却是又和蔼又宽容,他们几个都很爱爷爷。
不像大姑姑那种小女人类型,赵桂兰属于那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很不屑于收拾屋子,所以他们的房子经常有点乱,但是爷爷那里不同,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据说陈奶奶在陈丽小姑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但是爷爷的生活却好像并没有那种单身男人的窘迫和邋遢,做事情总是有条不紊的,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也总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他人长得很精神,衣服也永远都是那么的整齐干净,就算衣服再旧,穿在他的身上,都不会让人有寒酸的感觉,那应该就是气质吧。
孩子们的学习热情如果说赵桂兰起了引导作用,那么陈老爷子则是他们启蒙知识的传授者,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重要影响者。陈老爷子有很多至理名言,在他们几个成年后再想起的时候,真心觉得是受益匪浅:语言简练,内涵丰富,寓意深刻。
譬如:
“会怪了怪自己,不会怪了怪别人。”
“知性者可以同居。”
“穿衣吃饭趁家之量。”
......
这些犹如语录一般的教诲时时会响在陈丽他们耳边,他们遇到困扰或者做错了事情的时候,陈老爷子就会教导他们。
陈丽小的时候,书籍还很稀缺,更别提幼儿的启蒙书了,所以都是她的爷爷自编“教程”,当然,教程长什么样陈丽没见过,因为它在陈老爷子的脑袋里。
那时候,陈老爷子经常白天用毛笔在土坯砖上给她教认字,然后再教她背一些简单的诗。晚上被陈丽他们缠的没办法,陈老爷子还会给他们讲故事和猜谜语。
作为课程的下一个环节,陈老爷子会在每天早晨检查陈丽认字和背诗的情况,也许是陈老爷子教的好,陈丽学得好吧,陈丽印象里爷爷好像都没有凶过她,即便有时候没有背过,爷爷也不会打骂她,总是很和蔼的样子。
在陈丽的印象里,爷爷很少发火,更是从来没有打过孩子,就算是脾气很好的父亲,偶尔还会揍一下弟弟,甚至有一次竟然将弟弟的耳朵给撕扯了,想起来陈丽就会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
那个年代的家庭,尤其是农村,打孩子几乎是家常便饭,但是爷爷却没有。这在那个年代应该算是很难得了。也许是受到爷爷的影响,在陈丽的印象里,家里人从来都不说脏话,除了父亲和母亲偶尔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两句嘴,或者偶尔会有孩子们被父母批评或者揍的声音,恐怕听的最多的就是争论声,对,就是孩子们各执己见的争论声。
不过,有一件事却还是留在了陈丽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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