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名女学生先后走出办公楼的大门。办公楼的大门前方是一条车道和两条宽阔的人行道，对面则是摆成合围成正方形的大片花坛。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们先后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这些聚拢在一起的女学生们。带有阵阵凉意的风突然吹起来，吹得好几个瘦弱的女生都开始打哆嗦，并把自己的脖子和双手全都缩进衣服里。
“咱们怎么办？先去吃饭吧？”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个女生率先开口。
“好吧。”
另外两个女生先后点头。三个女生马上从队伍中走出来，一路小跑地向位于另外一条马路尽头的食堂走去。从远方的食堂大楼中进进出出的学生已经渐渐增多。
“切！”
一声低哼突然从队伍中传出来。发出这个声音的，是一个长着一张长脸和一头卷发的女生。
刚刚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手机的萧欣阳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这个比她高半个头、也比她胖一圈的女生。站在她周围的另外几个女生也忍不住把头转向她。
“就为这么一个不要脸的骚货，一大清早把我们叫出来？真是烦人！”
卷发女生嘴巴一歪，抬起一脚，将自己面前的一颗小石子踢飞，随即转过头，抬起脚，也想往食堂走。
“喂！你胡说些什么呢？你骂谁不要脸？”
原本站在萧欣阳右手边的翟梓慧瞬间大为光火，一个箭步冲上前，绕到卷发女生身前。
“本来就是！”卷发女生毫不相让，“干那种事，拍那种照片，不是不要脸，还能是什么？她明明就是个骚货，还装乖宝宝，还说不得吗？”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被骗或者被逼的？”翟梓慧更加气愤，径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短发女生的眼睛，“你没看见，那几张正面的照片上，她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嘿，她给你多少钱啊？你还帮她说话？”卷发女生瞪起眼睛，双手掐腰，脖子向前伸出，正面迎向翟梓慧。
翟梓慧当场挥起右臂，要打卷发女生。几个女生先后冲过来，用手拉住她，并用手将她和卷发女生隔开。
“梓慧，别闹。”萧欣阳也站到翟梓慧身边，伸出小手，轻轻地拉翟梓慧的衣袖。
翟梓慧低声一声，狠狠地瞪满面油光的卷发女生一眼，随即跟随在萧欣阳和另外几个女生身后，向食堂走去。
走出几步后，萧欣阳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显示在屏幕上的，是“龙哥哥”三个字。
“什么？你说什么？”
听清电话中传来的声音之后，江攀龙几乎要惊呼出声。他转过身，看向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两位客人，这才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和情绪，没有大声喊出来。他握住右拳，轻轻的敲自己的大腿，随即大踏步地走到楼梯口边缘的铁栏杆前方，拉开自己与两位客人的距离，以确保自己的话不会对两位客人造成影响。
“你说的是真的吗，阳阳？你和你的同学……还有你们的辅导员……几乎同时收到照片？还有她的父母？”
两位客人重新转过头，拾起自己倒扣在桌角的卡牌，并面对摆放在桌上的几组卡牌。他们正在玩的卡牌，是一副三国杀卡牌。古色古香的卡牌在特制的专用卡垫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你们的辅导员已经报警？警察会到你们学校里来调查？好的……待会儿，我会再看一遍她和她的那个妹妹来我店里那天的录像……如果警察找到我，我会把录像给他们……没有，我这儿的录像是无声的，没有任何声音……”
清脆的提示音再次从电脑旁边的音箱中传出来。玩三国杀的两名客人和分别坐在三张桌位上喝饮料的三名客人先后把目光投向开着的电脑。三名客人喝的都是冒出热气的热饮，三杯饮料分别发出不同的香味。
“等到来喝早茶和咖啡的这几位客人离开之后，我就会开始做……好的，我待会儿再打给你，阳阳……你们先去吃饭吧，拜拜。”
江攀龙挂掉电话，把手机重新塞回到裤兜里，随即往黑玻璃门走去。他没有立刻去看电脑上传出来的提示音，而是径直穿过正在玩三国杀的两名玩家，向喝饮料的客人们走去。
“杀！”
身材相对修长一些的玩家从自己的手牌中抽出一张“杀”牌，将它丢弃到堆放在桌子中央的一大堆卡牌之中。
“闪。”
身材相对矮小一点的玩家从自己的手牌中丢出一张“闪”牌，作为回应。丢出这张牌之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电脑屏幕下方的任务栏右侧里的那几个不停闪烁的图标。
“请问您各位要不要续杯？”
江攀龙走到窗边，站到三位客人所坐的座位中央的位置，略微低下头，俯下上半身。
“不用啦。我该走啦。”
身穿棕色大衣的女人喝光自己杯中的咖啡，将放在一旁的白色围巾重新系到自己的脖子上，随即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准备离开。坐在另外两个座位上的男人也先后放下已经变空的瓷杯，从座位上站起来。
“好的！您各位请慢走！”
江攀龙先拿起自己的手机，确认三位顾客的付款信息，随即露出笑脸，把三位客人送到楼梯口，目送他们下楼。等到三位客人全部从他的视线范围中消失之后，他再走回到电脑桌之前，打开自己存放在硬盘中的一个文件夹。存放在那个文件夹中的，是他店里的摄像头所录下来的录像文件的合集。这些录像文件大都以加密压缩包的形式存在，只有最近一段时间之内的录像可以直接打开并观看。他迅速地找到郭思敏来到卡店的那一天的监控录像，并将其打开，在电脑屏幕上回放。
摄像头拍摄下来的录像立刻占满电脑屏幕。江攀龙握住鼠标，点击屏幕下方的“倍速播放”按钮，将录像的播放速度加快。
画面开始迅速地切换。江攀龙仔仔细细地把录像从头看到尾，记住郭思敏和她的那个妹妹在卡店中的一举一动。从画面上看，两个女生都没有任何异常的行动。在她们随着几个年轻男人一同离开卡店之前，她们只有在去厕所的那段时间里没有被摄像头拍到。
“嘀嘀嘀！”同样的提示音再次从电脑中的音箱里传出来。
江攀龙点点头，随即关掉录像，打开自己的QQ号中的提示消息。新来的这些提示消息分别来自好几个不同的QQ群，既有自己所建立的极战王官方QQ群，也有另外几个线上和线下的玩家联合QQ群，还有几个不同的动漫爱好者交流群。只不过，“迷幻孤星”景超群所建立的那个QQ群中的消息最少，一共只有同一个管理员所发送的两条消息。紧跟在这两条消息下方的，是管理员开始全员禁言的通知。整个QQ群中的发送消息框已被关闭，管理员所发送的两条消息也分别是“由于某些原因，暂时开启全员禁言，仅管理员可发送通知”和“何时解除禁言另待通知”。除此之外，其他所有QQ群中的消息都是各种正常的聊天或交流，没有与这件尚未蔓延开来的突发事件相关的发言。
“……既然如此……”
江攀龙点开QQ中的几个灰色头像，先后向这几个头像发送消息。一分钟后，他长呼出一口气，将QQ的聊天页面最小化，随即掏出手机，拨通刘长林的电话。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一个白痴，都能够猜到，郭思敏肯定是在去清颖轩玩的时候被陷害，然后被拍下那些照片的。而且，她的那个妹妹，甚至和她同样陷入失联状态的穆胜男，都有可能已经遭受到一模一样的陷害。与此同时，这也能够说明，景超群和他的团队肯定会和清颖轩的那个老板存在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对不起，您拨叫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电话中传出冷冰冰的电子提示音。
江攀龙关掉通话页面，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滑动自己手机上的通讯录页面。他将自己的通讯录页面划到中央偏下部的位置，随即指向“排骨饭”三个字。
“喂？是龙皇吗？什么事？”
黄天伟刚好从人声鼎沸的体育馆中走出来。他抬起手，向自己的两个同伴打招呼，随即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倚靠在贴满瓷砖的墙面上，接起电话。
“你现在能不能直接和迷幻孤星联系？”
江攀龙再次压低声音，抓起自己的手机，从电脑桌前站起来。跨出黑玻璃门之前，他还再次扭过头，确认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玩三国杀的两位客人没有去注意自己。
“啊？直接和孤星联系吗？你……有什么事要找他吗？”黄天伟感到有些意外。
“阳阳告诉我，她的一个同学，也是她那个动漫社的社员，”江攀龙放慢语速，“在来过我店里玩之后，和孤星的团队里面的几个人一起去清颖轩玩过。今天早上，她失联了。她的父母，她的舍友，还有她的辅导员，先后收到她被扒光后拍的照片。”
“什么？！”
黄天伟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好几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学生先后忍不住把头转向他，露出好奇的表情。他不得不把头转过去，让自己面向墙壁。
“你……你确定吗？你搞清楚了？”
“确定，”江攀龙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也已经收到那些照片。那些照片中的背景，应该就是清颖轩中的留宿客房中的床铺。现在，阳阳她们的辅导员和那个女生的父母都已经报警。”
“不是，你先……先等一会儿，”黄天伟感到有些乱，不停地摆手，“清……清颖轩是什么地方？一家饭店吗？还是一家会所？”
“它可以说是一家娱乐会所，”江攀龙说，“从功能上，算是餐吧、酒吧、书吧、KTV和桌游店的结合体。在那个女生在那里留宿的第二天，我曾经跟她父母一起去那里找过她。我们是在他们开门之前进去的，都看过那里的大体情况。不过，那两间供客人留宿的大客房，我是没有进去过，也没有看过的。”
“哦……”黄天伟长呼出一口气，“是这样吗？可是……我没去过那家店，也不认识那家店的老板啊……”
“我同样不认识，”江攀龙继续说，“但是，迷幻孤星应该认识他。而且，在那一天晚上，有几个他们团队中的女生也在那间大客房里。她们和失联的那个女生睡在同一间客房里。”
“哦……是吗……”
黄天伟露出为难的表情。此时此刻，江攀龙说出的这些话，几乎足以颠覆他对景超群及其演出团队的认知。他不愿意相信，这种通常只在电视里的社会新闻或者法制频道里出现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你现在是想让我帮你联系上他们，并问清楚这件事，对吧？”
“对，”江攀龙重重地点头，“我没有他和他的团队成员们的电话。他和他的几个朋友的QQ、微信目前都不在线，发消息也没有回应。他们的那个QQ群中也暂时无法发言。目前，我没有能够直接联系他的方式。”
“好吧，我试试看吧……”
黄天伟抬起手，向正在走向自己的两位同伴打手势，示意自己还没有打完电话。
“不过，我待会儿还有点事，需要处理……我得先把学校里的这些事处理完，再给他打电话，行吗？”
“好的。麻烦你及时通知我一下。我不想惹上麻烦。”
江攀龙挂掉电话，随即长呼出一口气，把电话塞回到裤兜里。他抬起头，看向楼梯两侧的墙上的狼头图案。
“吼——”
“吱嘎——”
低沉的龙啸声和刺耳的摩擦声再次响起。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小男生先后推开门，鱼贯而入。
“就是这里吗？楼梯怎么这么长啊？”
走在最前方的一个男生露出带有几分不满的表情。他摘下自己外套上方的兜帽，露出自己脑袋上薄薄的一层寸头。
2019.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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