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菜蛋花汤
“老板,拿一碗紫菜蛋花汤。”结束了一天的疲惫,我照例在公司下的一家小摊贩点了一份紫菜蛋花汤,坐在人流湍急的小巷口,凝视着这座钢铁城市中的一切,思绪也不禁飘得越来越远,这是在这座城市的第五个年头了,犹记得当初第一次看那满城绚烂灯火时的心情,心,也渐渐入定下来。
“来了,小栋,你的紫菜蛋花汤好了,你先吃着,那边还忙,我先过去了。”老板放下碗,笑呵呵的对我说。
我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桌上的那一碗紫菜蛋花汤,热气沸腾的汤就这样裹挟着雾气带着香气直扑我的面门,我早已记不清在这座城市里喝了多少次紫菜蛋花汤,来来往往的小摊贩一直在更迭,而我记忆中的那个味道,还一直在那儿,从未远离。
记得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经常不在身边,那时候陪伴我的,是我的外婆。
那是一个安静的小县城,因为县城周边都是山,所以交通也不是很便利。
记忆中那个时候外婆就开始摆摊了,她在家巷子口的一根电线杆下立下脚步,操着一口流利的陕北口音叫嚷着来往商贩,小推车旁放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写着,紫菜蛋花汤,五毛,黄米馍馍,五毛两个;只卖这两样。
那时候的小县城还很美,初春,晨起的朝阳洒落遍布在整个小县城中,街道两旁整齐的树木上的稚嫩树叶随着风的轻舞在轻轻摇曳,随着一声锅盖的砰砰响,外婆的黄米馍馍蒸好了,揭开锅盖香气瞬间弥漫进整个院落,进而散发进巷子里。
“王奶奶,馍馍又出锅了啊,趁热,给我装一块钱的。”门口的张叔骑着自行车停留在我家门口,对着里面的外婆说道。
“呵呵,小张,上班去啊,给,趁热吃啊。”外婆拿着馍馍给张叔递了出去,外婆把馍馍装在小推车上,用一块厚厚的棉被捂着,像往常一样把小推车推到巷子口的一根电线杆下,那时我还很年幼,却也会帮外婆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栋栋,你慢点,这个重。”每到这个时候,外婆都会立在小推车旁,拿出一个碗,往里撒点紫菜,再撒点初春新摘的小葱切成的葱花,再打一枚鸡蛋,倒入暖水壶中滚烫的热水,蛋液熟透把泡发的紫菜放在里面。往里搁点食盐,外婆一手端着紫菜蛋花汤,一手拿着馍馍,放在巷子口的那个石碾子上,我也会凑上去,接过外婆手里的吃食,蹲在那儿吃起来。
图片来源于网络“慢点儿栋栋,真是,吃相跟你妈小时候一模一样。”外婆一边说着一边照顾来往的顾客,忙的不亦乐乎。
那时侯觉得外婆做的汤真的很好喝,记忆中那么多的琐碎链接起来,只是那种味道,却是好久都没尝到了。
小葱拌面
那时院落里有一株年份很长的枣树,听外婆说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这株枣树就在这儿了,一直春去夏来,秋霜冬寒的扎根在院落里,枣树下有一口井,夏天的时候外婆就把隔壁刘大爷家自己种的西瓜放在井子中,冰凉一上午,然后中午的时候取出来,夏日烈日透着枣树浓密的枝干树叶铺晒下来,一条一条的光束照射下来,我会蹲着躲在树荫下,眼睛盯着井口,默默想着西瓜什么时候才可以冰好,外婆不让我靠近井边,井口虽然不大,但足以把幼小的瘦弱的我吞噬。
“栋栋,西瓜好了,都冰一上午了。”外婆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口进来,拿着一个桶从井口抛下,捞起西瓜,从家里把刀子拿出来,杀了整整齐齐八瓣儿红壤绿皮儿的西瓜。
“栋栋,去给你刘大爷送去,记得谢谢你刘大爷啊。”外婆用一个搪瓷盆子装了六瓣西瓜,放到了我的怀里。
“嗯嗯,好,外婆。”我捧着搪瓷盆子出了门往刘大爷的院子里走去,谢过刘大爷后飞奔回院子,蹲在枣树下的树荫里吃西瓜,两瓣西瓜我啃的干干净净。
夜晚沉浸在一片星空下,星空上的星缀满了整片天空,偶尔看见空中飞着零星半点的萤火虫,我和外婆搬个小板凳坐在枣树下纳凉,院里燃着的艾草在驱赶着蚊虫,外婆手里的大蒲扇在我身前扇着,一边扇一边听外婆讲些她们年轻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我记得我总是经常半夜饿肚子,或许是因为白天动的太多的缘故,调皮也好动。外婆就会给我做小葱拌面,外婆从水果罐头里取出用她自己独家秘制腌好的小葱拌面料,煮一锅面条,配上外婆的小葱拌面料,面条筋道,小料入味,一洋瓷碗的面条统统下肚,胃也跟着充盈起来。
图片来源于网络我小时候很胖,外婆把我照顾的很好,我忘不了那些幼时吃过外婆给我做的吃食,正如我也忘不了外婆对我的淳淳善导。
后来父母从大城市里回来,和我还有外婆都住在一起,外婆的压力也逐渐变小,家里因为有父母的帮衬,外婆的小摊也增加了很多种类,外婆和妈妈一直忙小摊,我之后就上了小学,放学回来偶尔帮帮家里人的忙,
经年累月,时光像是长了翅膀,在我们不经意间偷偷溜走,外婆也老了,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外婆身上的膏药渐渐变多了起来,走路也远不比从前了,院落也随着我逐渐长大变得不再那么宽阔。
小县城也在时光的催速中高速发展,院落要拆迁了,可那时外婆已经住院很久了,我也多次去医院去看望她,病床上那个瘦弱的小老太太真的是我外婆吗,以往记忆中的外婆都是很强的,我也多次偷偷的在病房里的卫生间抹眼泪。
“栋栋,外婆给你个东西,你可要好好保管啊。”外婆躺在病床上,面庞勉强的笑了笑。
我点头应是,低头打开外婆交给我的东西,是一张纸,我把纸铺开来,里面像是写着食谱,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外婆在病床上没人的时候自己写的,我低着头抽泣,豆大的泪珠已经涌出,哒吧哒吧的落在纸张上。
“栋栋,你别哭啊,这有啥好哭的,这个就是我那个小葱拌面料的配料表,你拿给你妈妈,让你妈做给你吃,外婆以后不在了你就让你妈妈做给你吃。”外婆躺在病床上,似有些骄傲的语气对着我说。
我一听这话就彻底绷不住了,泪水如泉涌一般倾泻而下,满病房里都是我的哭声,外婆也慌了神了,不知道她是哪句话说错了,一边给我递着纸巾,一边在旁边说着好话。可外婆越是说好话我却越哭的厉害。
“外婆,我不要,不要,你走。”我一边哽咽一边说着......
时光总是那么短暂,那些一起经历过的事现在想想已经变成过往,外婆最后还是走了,她最后是带着笑容走的,我一直不敢再见外婆的最后一面,听父母说外婆临去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盯着病房门口,而这,也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后来,房子拆迁了,外婆留下的遗言特意署名父母继承外婆的全部遗产。
那颗院落里,长得正茂盛的枣树也被拆迁队的人锯了,枣树下的那口井也被拆迁队的人给填上了,他们一边喝着从井子里打上来的甘甜泉水,一边卖力的用水泥填着井子,院落也早成了一片废墟;记忆中的场景早已褪去,记忆中的味道也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后来,那片废墟之上建起了一个高级小区,父母用拆迁款买了里面的一间房子,妈妈又用剩下的钱还有和外婆摆摊积攒下来的钱买了小区门口的门面,主营黄米馍馍、紫菜蛋花汤、还有小葱拌面。
小葱拌面的配方,正是外婆交到我手里的她的独家秘方,小葱拌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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