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东西？

孔雀河畔

近来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是有点追求的作家，是斤斤计较的市侩，是无所事事的俗人，是下三滥，还是别的什么？

我得梳理一下自己的行为和情绪了。

我的第二本书，是2016年5月出版的。去年十一去深圳看女儿，然后走了河南、山西等地，回来后像被打了鸡血写了不少东西。今年春节前又去深圳，待了3个月的时间，又写了多篇散文杂文，统计了下，两年来写了约有30万字，可以出第三本书了。出书是需要自己出钱的，即便使用丛书书号，印不到1000本，也得花费1万多元（单独的书号成本摊到2万多），然后怎么办，再上街卖吗？卖书却是件近似于乞讨甚至比乞讨更难的事，乞讨可以伸手，卖书只能心里企盼。第二本书还有130多本没处理完呢。再一条路就是出书送人，送人倒是容易，分分钟就可以送完——太多的人，送他书他会要，要是问他买不买，那就天上人间了，什么眼睛不好了，没时间看书了，不喜欢看书啦，过几天再说啊，等等，理由一大堆。想想自己，费心费力拼了命码出一篇篇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爱恨情仇文字，回报却寥若晨星，还得赔钱出书，而在深圳给学生辅导作文，10天就挣了5000多块钱，两相对比，不免惆怅郁闷沉沦。虽然没对外公布，却是真有就此撂笔的意思了。

查简书目录，最近一篇落笔的时间是4月12日，然后，2个月零10天，没写一篇文字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做什么了？我从深圳回到新疆库尔勒，要做两件事，一是要参加我给某单位写的一本志书的评审会，再就是要卖掉老房子。评审会原说是上个月开的，没开；又说这个月开，至今没见没听到确切的安排。卖房子也不容易，想不到房价这么低，总算有人接手了，办手续也还得两三个月的时间。评审会得等，卖房子广告打出去就行，空闲的时间很多。我除了坚持了晨练，开始也翻翻杂志看看书，后来杂志书扔了，网友更新的文章不看了，自己建的写作群也很少光顾了，大把的时光拿来在网上下象棋，一下可以大半天，饭菜端到电脑跟前吃，身体都坐得麻木了。有曾经的学生问我咋不写东西了，我说回报太低，没心情；有山西的网友可能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或者就是人没了，问我还好吗，我说休息一下。

怎么活不是一辈子，为什么非要摆弄文字呢？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的面前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我以为是上帝派来教训我的人。

6月9日上午，有人敲门，我开了，门口站着位老人。他第一句话就说唐突了，问我是不是出过书。我让他进来坐沙发上，他说他83岁，没文化，是个农民，写了50万字的自传，想让我看看。我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说他只说听说我们这一片有个出过书的，就从孔雀河南面坐车过来找，找了几个小区，问来问去，找到我的住处。光我们这个小区就有1000多户人家，不知道名姓，没有电话，他竟能摸到我的家门口，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像真话。我真的不想看他写的自传，还那么长，大家的名著我都不想看了，何况一个没文化的陌生农民？可是这人是这样来到我的跟前，年龄又这样大，我张不开嘴拒绝他。

第二天，老人又来了，带来了打印的书稿。他叫凌宗承，因为父亲被划为地主成分，他跟着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穿女衣啃树皮，被停学，当牛做马干活儿，时常遭批斗，找不到对象，家族的传承眼看有断根的危险，被迫逃来新疆，历尽磨难坎坷，九死一生，才在北疆玛纳斯一个生产队落上户口。他写的自传虽然有不少小毛病，包括书名章节名不大有特点和吸引力等，但总体来讲很有历史感，具体生动感人，是一本很好的书。没有正式出版，真是可惜了。他写的还有另一些书稿，提在包里。他没有正式发表过文章，自然也没得到过像样的报酬。他的意思，就是打发空闲时间。他不会用电脑，全用手写。这需要花费的精力，我想想都感觉累。打发时间，就用写东西的方式，真是奇葩另类。他和我相比，倒是把我比得可鄙可怜猥琐小家子气了，他这样都可以继续写，我怎么就不能够了呢？

房子已经有人要了，交了定金了，房子里的许多东西也要做必要的处理了。最大的损失和麻烦就是我的书了。几百上千本的书，都得送人或当废品处理，我自己写的书怎么办？邮寄太贵，随身带太重也太多。可恨的还有，原以为出的第一本书早卖完了，许多人要我都说没有了，可收拾房子的时候，角落的纸箱里又冒出20来本。万般无奈，我又想到走上街头，能卖一本是一本，以减轻我走内地路上的负担。

6月17日，我拉下脸带着我的书再次上街，站在人民西路的人行道上，见外来人口少，小贩的生意普遍清淡。上午11点到下午4点，少有人对我的书表示兴趣，更别提有人买了。见毫无希望，我收摊回家，走了几步，一位同向的中年男子问我书卖完没有。原来，他以前买过我的新书《草木有情》，现在想买《虫亦有声》。但35元的标价，他只肯出20，经历了5个小时无人问津的挫折，现在好赖有人要了，我也就服软认怂了。

18日，摆摊碰见一位姓刘的残疾人朋友，我曾经送过他《虫亦有声》，现在他要买《草木有情》，标价42他身上只带了25。我也感到那么一丝欣慰。扫兴的是，这天路过的一位50左右的男人骂我冒充作家，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作家；他说作家不可能待在这下三滥的摆摊的地方卖书。

19日，又是长时间没人睬我。旁边卖李子的要提前离开，剩下的10多公斤过给我，我凑合着卖。到傍晚，竟有一女士蹲在书摊前翻书，且2本书都要，只是一再说身上没有多的钱，给了50元。接着，可能是看到这情景，另一位女士也一再强调带的钱少，还给我看她微信零钱，也是2本书给了50。李子卖完了，赚了1本书的钱吧，补到低价的书上，亦可聊以自慰了。

20日，先有一男人和我说话，说我应该去给学生辅导作文，可以挣很多钱，他认识的一个能写的人就是这样。下午放学时间，一位先生带着个爱看书的孩子，孩子翻了书喜欢，两本书都要了，我要了60元——不敢喊高价了。

21日上午，我换了地方，去人民路的大通道，先后有两位女士各买我1本书。第一位说她从未买过书，要《草木有情》，却只肯出20元，我说这样就是不算写也不够成本钱，这才出到25元。第二位女士，却是认识我，是州精神卫生中心的，叫马倩，说有我的《虫亦有声》，要买《草木有情》，她给我100，我给找60，她说找多了，退我10元。42元的标价，给了50，这就明显带有支持鼓励的意思了，我的心里微荡波澜。之后，有个做广告的翻了下我的书，让我加他的公众号，他给我宣传帮我卖书；他自己都不买，让别人买，我不相信他能做到，没理这档事。又有个玉商拉我去他店里，说让我写本介绍新疆玉的书，我对他这个人没什么感觉，拒绝了。

22日，也就是今天，实在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了。这也直接激活了我动笔的愿望。上午，还是在大通道，3个小时，卖出5本《草木有情》1本《虫亦有声》，得202元钱；其中一个叫李强的，看了看目录，并不问多少钱，自己看了标价，就微信转了77。午饭后再去，1个小时，又卖出同样多的书，收到252元，高兴得我脸上掩饰不住笑意；买书的多是年轻人；其中一个叫郭温的小伙子蹲下来看了下就各要一本，问多少钱，我说70，可他微信转账100，我问咋给这么多说太多了，他回因为你是作家啊！

虽然许多人不爱看书，虽然许多人习惯了网上看书，虽然许多人对我不屑一顾抑或鄙视厌恶，但还是有认识的不认识的读者接受我认可我支持我，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写呢？

经历了上面这些人和事，我想，尽心尽力做了，会有相应的收获；我还是得努力高尚点，积极点，做个有点像作家的人......

2018/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