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完莫小小的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我着实激动了起来。
毕业九年，全班同学没有任何人有莫小小的消息。
这个人从照完毕业照的那一刻开始，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
甚至，大家都醉的一塌糊涂，哭的满脸泪水的“散伙饭”，她也没露面。
九年时间，3000多天，莫小小变成什么样了？这是每次同学聚会，大家必定讨论的话题。
其实，我有点怕见莫小小。
因为，在我的生命力，她一直是自带压力光环的碾压式存在。
莫小小比我漂亮，很多；
莫小小比我聪明，很多；
莫小小比我有气质，很多；
莫小小比我有能力，很多；
大学的高数老师曾经讲过，任何一个影响结果的变量的增加，都会带来结果几何级的变化。
何况，我和莫小小之间，还不是一个变量，而是所有变量的差距。
经历了九年的发酵，现在的生活会存在怎样的天差地别，结果不言而喻。
我的数学成绩不错，当然，莫小小的数学更好。
因此，和莫小小的见面，让我内心激动，夜不能寐，确切的说，如临大敌。
是谁说过的，闺蜜，很多时候就是你头号敌人。
这一刻，我对这句话，有了从心理到生理上的认识。
是的，现在我心里的紧张程度，比和乔林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还严重。
2
乔林是我的男朋友，曾经的。
我和乔林的感情，说起来就是一个很俗套的校园爱情故事的社会加长版。
若是写成一本小说，都不知道是该放到“校园青春文学”的版块，还是“社会男女情感”的版块比较好。
放到校园爱情里去吧，这段感情从大四最后一个学期的最后两个月才开始。
在校园背景下的篇幅实在是长度有限，也没什么激动人心的剧情。
唯一能够有点卖点的是，校园里有名的不近女色的冷酷才子，主动追求了名不见经传的灰姑娘。
追求，是我自己说的。
事实上是，乔林仅仅冷冷的站在我面前，笑都没笑，说了一句：做我女朋友吧！
注意，不是问句。
然后，我就点头如捣蒜。
不过，能牵着风云才子的手走在校园，实在是让我特有面子。
以至于那段时间，只要有一空我就要带着乔林在校园里溜达，耀武扬威的炫耀。
好在两个月后就毕业了，不然我的炫耀行为不知会到哪年哪月才会结束。
可是，当这段感情走入了社会版，读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们并没有其他校园情侣那种日积月累起来的深厚感情。
一出校门，两个人就几乎扑在了各自的工作上。
几年时间，各自天南地北的出差，昏天暗地的加班。
能看到的是房子越来越大，车子越来越好，职位越来越高，银行存款越来越多。可是，在那张感情的存折上，余额却越来越少。
冷战的时间越来越长，话不投机的频率越来越多，讨论谁能按时回家遛狗的次数比一起牵手散步的次数多出几倍。
终于，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天，不记得又为了什么事争吵之时，我冲着乔林大吼：是啊，你后悔了，对不对？当初，你就不应该选我！
这一次，乔林没再继续和我寸土不让的争执，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了我足足一分钟，然后，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第二天下班回家，房子里属于乔林的衣物都不见了，门口的钥匙箱里，静静的躺着属于他的那串钥匙。
3
是的，九年后，我失恋了。
乔林，是我在和莫小小的比较中，曾经唯一可以不落下风的变量。
这样的时候，在我最最落魄的时候，居然莫小小不知怎么冒了出来，要和我见面。我怎么能不慌张，怎能不惶恐？
我，不能输。
做了个全身的SPA，又做了个精致的头发。
修了指甲，仔细化妆，精挑细选了一套看上去不崭新但款式精致、裁剪一流的裙装。
拿出那双一贯在重要场合才穿的鞋子，耳环、项链、包包、香水都符合那种“不经意间的品味和奢华”的标准。
是的，不能太过刻意，刻意，也是输。
我像一个战士一样走进约定的咖啡厅，高跟鞋轻轻的嗑在地板上，妖娆的节奏。
看了看镜子映射出的自己，面带微笑，从嘴角到眼角，恰到好处。
可是，为什么我内心如此的空洞，特么地，这该死的空洞。
4
莫小小出现的刹那，我不是看到的，而是感觉到的。
咖啡厅里的雄性生物瞬间都抬起了头，行着注目礼，包括本来老老实实躺在我脚边的那只性别不详的猫。
这一刻，我知道了，它是只公猫。
这样的场景，我经历过很多次，不需要抬眼，我也知道莫小小依旧是莫小小，那个光芒万丈的莫小小。
嘘寒问暖，聊着九年的过往、曾经的同学们，我小心翼翼的挑选着话题，莫小小严禁小心的回答。
嗯，可是，她怎么也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过了好久，莫小小才低下头，幽幽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问，这些年，我为什么和你断了联系？
和我断了联系？我不解，明明是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啊？
不，莫小小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亮亮的注视着我：我只是因为想和你彻底断了联系，才和其他人断了联系。
因为我不想听到你和乔林的任何事情，也不想听到你对我的奚落。
奚落？我一头雾水。等等，什么，乔林？
莫小小不敢相信的望着我足足三分钟，惊讶的问：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更晕了，明显觉得不是莫小小的精神有问题，就是我的智商有问题。
莫小小笑了，苦涩的笑。她的声音哑哑的：我想好了各种可行性，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乔林居然没有和你说当年我和他表白的事。
表白？你和乔林表白？我糊涂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在照毕业照之后就消失不见？因为，乔林来看你照毕业照，而我趁机去找他说清楚。
可是，小小，可是他当时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啊！我无力的反应着。
我当然知道他和你在一起了，如果他没选任何人，我不会和他表白，我一直以为，他的要求可能太高，我够不着。
可是，他选了你，所以，我一定要和他表白。
为什么？我大声质问：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男朋友。
因为，你什么都不如我。我自信，我能赢。莫小小一字一句的说着。
然后，苦涩的笑慢慢浮现在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可是，我输了，而且输的特别惨。乔林听完我的表白，什么都没说，看着远处正在没心没肺大笑着和同学拍照的你，笑了，看那笑容，我就明白了，我再无赢的可能。
莫小小别着头看着窗外，眼神盯着远处不知名的建筑物：我不甘心，拉着他一定要给我个理由。
乔林望着远处的你，一字一句的和我说：只要她一直这么笑着，就足以照亮我整个世界。
5
不知怎的，我的心就开始有点疼。
乔林走的那天，它都没疼过。
可是此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破了外面的那层壳，疼痛一点一点的扩散，一点一点的放射。
看不见，摸不着，可是，真疼。
莫小小还在说着：这些年，我知道你们一直在一起，我不敢来见你，因为，我曾输的那么彻底。
到现在，我也要结婚了，才有勇气来看看你，你们应该过的很好吧？
莫小小的话，在我身边响着，可我却听不清楚。
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无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输家，原来莫小小也觉得自己输的彻底。
我一直希望通过努力，拥有名誉、地位、金钱来证明自己是个赢家。
可是，却失去了最该珍视的那个人。
我一直担心自己拥有的不够多，不够好，可是最好的原来九年前就已经在我身边，一个月前才失去。
我想把自己的人生写成一个大大的winner，却活成了一个可笑的loser。
我没有迟疑，也没有听到莫小小在我身后的呼唤，我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找回乔林！
6
我去了乔林能去的所有的地方。
打电话问了他所有的好朋友。
没人知道他在哪里，电话关机，微信不回。
我跌跌撞撞，马不停蹄，高跟鞋好像一双利刃，把我的脚磨得钻心的疼。
可是此刻，我已经顾不上这些，我只想找到乔林，和他说声对不起。
可我没找到。
所有的希望换来的都是失望，所有的寻找换来的都是疲惫。
夜深回家，我已经无力走出电梯。
哆哆嗦嗦的从包里摸出钥匙，刚刚插进门锁，房门就开了，站在门里的赫然就是乔林。
看到他，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忍了一下午一晚上的眼泪汹涌而出，抑制不住。
乔林被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吓到了，上上下下的检查着我，一直看到我破了血泡的双脚。
你穿了这么高的鞋子去跑步了？他问。
没有，我去追人了。我窝在他肩膀头也不抬的回道。
追谁？乔林不解。
追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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