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夏日,
不会是阻挡。
我不会让泪水,
沾湿脸庞。
躲在最深的记忆里,
试着把你藏起,
望着我们无法可触的距离。
暑假漫长,拖着身体不肯向前,硬拉着它的手,还是任性的沾在地面。李想又要在闷在家里好久,这是一种煎熬。能陪伴她只有堆满屋的书,好像也没谁了。她与它们共同建立的空间,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父亲现在也不时常在家,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演讲、活动,演出,商业的、公益的,总之忙,忙,忙到他已经不回来,不再和以前那样,过去他是鲜少出门,现在是很少在家。或许这就是有名气了。
母亲也有了自己的事业,竟然也做起了生意,她是天生的企业家,生意红红火火。很快为这个家赚到了很多钱,没了过去的清贫。只是她总是很晚才回来,甚至会在店里住下,没有时间来看她。
早起,父亲已经去杭州出差,说有论坛参加,最近都不能回来。母亲做好早餐也外出忙生意。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过去唠唠叨叨的心烦,突然没了,家里安静的可怕,她需要承受整个屋子的孤独。
过去馋的甜糕,现在也能吃上,反而吃不出一点美味来。原来人所习惯且带有感情的食物,都是小时候吃的东西。桌子上的所有食物看着喜气洋洋,等着她捧场,而她的情谊却没有半点充沛。记忆这东西,来不及多看一眼,它带着所有线索,迅速撤离你的世界。现在的体面,富足,却和过去断了联系。所有与以往的事情甚至支撑它的精神面,一刀两断,粗暴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放眼望去,新的房子、沙发,与以前没有任何关系,李想需要怀着新的心情,容纳进去。仿佛沙漠里的建筑,不知道一阵沙尘暴,还能留下什么。
时间和书房里的世界是静止的、停顿的,寂静的。
没有任何人的吵闹,白日里空落冷清,李想吃过早餐,就去了书房。这才是她的世界。把所有失落收回去,打起精神,让振作的海水反复洗刷掉这房间的孤独,冲进她的心里,给她力量。
假期前,老师特意给大家透漏了新学期的课程,会把电影观摩、新闻写作、传播学、网络传播课都加进来,可以说这学期,要更努力些,基本上都是实践课,她需要卯足劲,应对新学期的挑战。
从哪里入手,也没有书籍,要从哪里开始呢?不管哪一门好像写作水平都不能差。如何提高它,李想心里有答案。除了书写,毫无疑问,书写给予你握笔的勇气和输出的能力。创造它们,又随时清空它们。让自己坚强的面对眼前困难,镇定自若些,让所有旧的完结,有一个新的开端。
她翻开《莎菲女士的日记》看了起来,时间趁你着迷,偷偷溜走,大半个上午很快过去,只是心情是个有情绪的东西,沉重的催她要把心里的苦闷释放出来——
孤独的诠释
——飘荡的孤魂
自我,是由外到内,然后再由内到外的层层剖析,而且是时刻变化的。莎菲在苇弟与凌吉士之间穿梭,在现实与理想的挤压下,流露出三十年代女性追求个性自由,但在那时代像莎菲那样的女人不只是限于她一个人,在残酷的封建礼教与传统中刮伤,无不成为社会悲剧。在那个年代女性思想自由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是茶前饭后的谈料,终究会被人置之脑后。
莎菲更具现代女性的象征,在异性,且自己倾慕的异性面前,想主动表达自己的爱意,又怕失去自己所谓的面子,从而转主动为被动又化为主动,这是女人们在爱情中惯用的伎俩。说道这一点,莎菲开辟了新角色,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女性在社会结构中为妻为母的角色,更具有存在的意义,这也是作者对传统的挑战,她们鄙视传统,追求新事物,可现实与理想又是相差甚远,一直徘徊在矛盾之中,作者用莎菲的形象再次诠释了那个时代行走在黑暗中的女人的苦恼。
苇弟是莎菲生活的一个重要角色,在她看来,他也只不过是自己解乏的羔羊罢了,她不爱苇弟,瞧不起他的泪水,更谈不上喜欢,只是在空虚之际充当一个玩偶而已!她不甘于现状,想冲破束缚思想的牢笼,可怜她苦闷的是这个社会里没有她的精神支柱,对待这一切又是那样无奈,可离开他,她又会感到现实的乏味充满了全身,他只能满足莎菲精神的无助,“我是拿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地陪苇弟坐,但苇弟站起身喊走时,我是又会害怕寂寞而感到惆怅,而恨他起来。”
莎菲有自己的爱情观,有自己猎取猎物的独创风格,她强烈的占有欲,注定会飞蛾扑火,不过她还是甘心为此灼烧。对于苏菲,凌吉士不过是战利品,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肉体的快感,可她又是急切的盼望与他相见,相遇却又异常安静。可以看出莎菲更深刻的矛盾在于精神与肉体的挣扎上,可在那个时代里,她找不出矛盾的出口,找不到任何精神寄托。
莎菲始终存活于自我追求与环境冲突下,这也注定着她会成为傀儡。莎菲“胜利了”,但又只能毁于自己的牢笼里,这是无法逃脱的命运。“我是我自己的玩品”,她所处的环境也在给缔造了阴暗、潮湿的世界里,她选择逃避,以此来结束生活。
李想将电子档存好,收拾好情绪,与可恶的时间耗着。
今晚父亲肯定不会回来,母亲电话进来,有讲夜里有一批货要从运出去,就不回家休息。他们都有忙的事情,唯有李想是他们不用操心的人,还好她还有深夜可以陪。
此刻,她想打一个电话出去,可以是任何人,不用管他是谁,也不要想他在忙什么,让他停下来,和她一起聊聊天,讲讲话就行。翻开电话薄,从上到下,再从下滑到最顶部,来来回回,耗尽所有的期待,可他在哪啊,她找不到那个人,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心里的话,竟然只能藏在心里。为何要把心里的伤口撕给别人看,所有的话还是讲给自己听。你只能是你自己唯一的听众。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抵抗这夜的孤独。
窗外的风,管不住性子,总是闹着要进来,或许想能和她做个伴。夏季,不冷,站在阳台吹个够。夜里的星,没有顽皮,只是沉闷的待着那里,懒得招手。
她在椅子上安静的坐着,满屋的安静围着她,坐着总不行,打开冰箱,从最下层拿出来香草杯,一勺下去,冰的冷,从舌尖直击头颅,凉到刺痛,凉气在大脑里打转,拧痛所有的神经,一盒下去,瑟瑟发抖,好冷。
看清和明白自己的处境,学着去承担。即使心里有一丝畏惧,对这眼前所有的冷清和落寞,对黑夜与独处的畏惧,都要学会对抗。克制所有的情绪,抵抗所有的孤独。坚强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内心安定。
心里藏着孤独,把它释放出来,成全它的自由,让它在这个房间里四处乱爬,看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它转悠到键盘上,随着手指钻到她敲出的每行字里来。
“不要说话。”
“赶紧闭嘴。”
“听见吗?你没长耳朵吗?说你呢,怎么还不去睡?”
“不要影响我学习。”
“耽误别人睡觉会折寿。”
大脑里全是室友她的声音,对,就是这个声音,全是她骂过的声音,原来它一直躲在心里,外边的坚强是做给别人看的,李想只是一直克制所有的情绪,而今,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所有的委屈和痛苦的煎熬,全从心里喷发出来,要淹没她,恶毒的话扑向她,蝗虫般啃咬着她的肌肤,那痛是钻心,无助,可悲。难过,就写下来。
她很快敲出了《清醒》,把那撕心裂肺的绝望从心里释放出来,即将要崩溃的神经恢复平静——
《清醒》
性格孤僻,不喜欢人群,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晃荡,她总在深夜,才舍得放下她的世界,她把所有的吵闹都冠上可耻两字,而你总在不经意间触犯她定的规矩。
“喧闹令我神经抽搐,吵杂让我频临崩溃,我想在夜色来临时与这个世界势不两立,黎明才不会如此遥远。存生的活物,总有一天回到那里,会归于那里,我将看着你离开。”
她一遍一遍重复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语,你没有应和,只是沉默。她一把推开了平静,“你活着只是一个干瘪的躯壳,是一种置身事外,理应蜷缩到世界之外。”
透明的玻璃杯,在她手中摇晃,最终摔在那看似强硬的头颅上,割开所有神经,鲜血从头顶绕过颈部,挂满全身,我看见自己躺在干枯的荒草上,四处苍蝇做伴,驱虫爬满躯体,灵魂也跟着她所说的那里去了,亮堂的世界,慢慢的暗了下来。有个扭曲的声音嘶叫着,从树林深处发出,不对,应该是在深井里跳出来的,或许是从哪扇门里钻出来的,“闭嘴”、“不要说话”、“安静”,是她的声音。腐烂的树叶、发酵的脏水,都在配合着把要动手我埋葬……
高处的树,枝枝蔓蔓,烟灰色的线条要刺破天空,有一股死亡的气息蔓延过来,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开始有些看不清,身体空荡起来,感觉不到虫子啃食的疼,我想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为何我还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和读书声。
闭上眼睛,关上耳朵,屏住呼吸,天暗了下来,是活着,还是已经离开了这里。没有半点清醒……
孤独的人甚至可以嗅到自己敲过每行文字的气味,它记录着你做过的一切细节,它们都有自己的灵魂。
内心的痛苦、回忆甚至经历过的细节,始终都在那里,只有你直视它们,对抗它们,对峙这份压力,才能真正从心里生出力量来。所有制造出的冲突的细节、紧张感,都蓄存着力量,李想不是李米,郑倩倩不是李倩倩。她们都有各自的路,只是不同罢了。
活在痛苦中不可自拔多的人,只能困在自己的牢笼里,李想只会把人物困在故事里,她自己才不会。这是她的天分,把秘密、罪恶、纠结、疑惑、喜悦、欢快、幽默、慌张一切的语言浸润在故事里,把你带进来,让所有的沉默溃烂在场景里。
不要抱着任何姿态去迎接她,她不会出声,只有所有的作品在说话。带你去她的世界,找到另一个你,可惜找不到她。
她终于可以写到天亮,再也没有打扰,安静的坐在电脑前,双手跟着思路,敲出所有的情绪。那一刻,是舒畅,是轻松。
整个夏季,拖沓、庸长。但总可以熬过去。
开学的时间到了,大二了。父亲说要买高铁票,她一口拒绝。养成的习惯不太好改掉,这点不像爸爸,他已经爱上乘飞机。他曾说,等有钱了,一定送她上学去,可现在他只字不提,她装作已经忘记。她依旧,依旧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路,一定是一个人走下去。就算有人给你许诺,他忘记了,或许不愿陪你,也不要丧气。这是你的事情,你一个人的事情,走,出发,带着你所有的坚强。
这是慢车,车厢里长、脏、味道有些怪,酸菜面、红烧牛肉汤、酸辣粉,焦糖瓜子、原味花生、甜到腻的柑橘、啃起来脆到极点的红富士,还有臭烘烘的脚丫,晃荡在一起,大锅饭的复杂,混着社会的油腻感。
李想找到自己的位子,眼前的小桌子强撑着脸面,接纳着凌乱的扑克牌,还有一瓶喝掉一半的可乐,它瞪大眼睛正视着李想,是否还有东西放上来,或许它也撑不住了,明显的疲累,一张老K耷拉着半个身子,像极了被抛弃出去,掉下去,或者救它一命,都是小桌子的一瞬间的思想。
爸爸临走前,电话里叮嘱她把家里的笔记本带走,算是18岁生日礼物。什么时候,礼物也要通过电话来送。没有爸爸妈妈的祝福,夜也跟着强撑,连生日也摇摇晃晃的向它走来,风一吹,就会栽在地上。是有些失落,不过还行,不至于哭鼻子。
黑色的电脑包胆怯地躲在她怀里,外边的吵杂以及陌生,总心生些不习惯。还好,它只是电脑,仅有开机和关机的模式,没有太多情绪。她也一样,只有坐车,下车的选择。
她不准备打开电脑,只是单纯的揣在怀里,抱着爸爸留给她最后的温暖。有些丧,还不至于可悲。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生坐在她对面,帽子压的很低,低到甚至看不清脸部的轮廓。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打发着无聊的时间。每一枚瓜子皮都在随意、自由的飞,自由惯了,也会累。咕嘟几声,那颈部的神经跟着抖动着,可乐便进去。一个人吃有些乏味,找个人来陪会更有意义些,他张嘴说了话,“来点?恰恰的,女生都喜欢。”
微笑扫过她的脸庞,礼貌的拒绝了。他没有停下求助呼救,“喜欢什么?音乐喜欢吗?”
她点了头,他的世界有了希望,拿起躺在桌子很久的手机,小米音乐打开,他兴奋的问,“谁的歌?快来点。”
“朴树,像风一样自由。”
他看了她一眼,笑着带些满意,“随你。”
我像风一样自由
就像你的温柔无法挽留
你推开我伸出的双手
你走吧 最好别回头
无尽的漂流 自由的渴求
所有沧桑 独自承受
我给你温柔 你拒绝接受
我给你双手 真实的感受
我给你自由 记忆的长久
我给你所有 但不能停留
我像风一样自由
我像风一样自由
就像你的温柔无法挽留
……
音乐放到最大声,他跟着唱,她哼着,空气里全是自由。这不是通向学校的列车,更像是驶向未来的车子,带着所有的希望和期盼离开。
有音乐的世界,都夹着轻松自在,他介绍了自己,19岁,不打算读大学,拿着2000块从家里逃出来,问他要去哪里,他只说去南方,具体哪里,上帝会明了方向,“不想在家了,管的好严,压抑的喘不过来气。”定要出门,不带任何的牵绊,只有自己的意愿,他的鸭舌帽在说话间,扔在了桌子上。
眉毛很浓,眼睛里闪着点光,白色的T恤装满他的身体,他一直讲,和刚坐车时不太一样,他时不时的看着李想有没有在听,要得到一个微笑或者礼貌的肯定,才会转到下一句,他说妈妈跑了,还有他的爸,为他找个后妈。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者是为了谁要去哪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行。或许他明天也会回家。谁知道呢。那声音总会被旁边的吵闹声打断。他会再强调一遍,唯恐她错过了什么。像极了课堂上担心得不到A的李同学,努力表现着。
李想一直在听,努力在听,配合着他所有的情绪。紧张、兴奋、欢快、苦恼、失望,最后沉默下来,没谁注意车子到了哪里,他瞅了一眼窗外,没一个要下车,他却鼓足勇气,站了起来,“我要下车了。”李想没有多说话,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重要,走出去,或许就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了。趁着还有青春年华。临走前他留了一个电话给她,示意要打电话给他,在拎起包,转身要走时,他又带走了那号码,一直没回头,像极了一去不复返的光阴。望着他一点一点离开视野,背对着她,也没有一个再见。或许他已经知道要去哪儿……
火车又动了起来,对面少了那个带鸭舌帽的男生,应该一辈子也不会见了。
阿姨过来收拾了位子,扫了很久的瓜子皮,嘴里嚷嚷着,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带着些怨气,应该是嫌弃这一地的脏兮兮。随她吧,想骂就骂,反正他已经离开,声音穿不出这面防爆窗。
过了很久,这位子一直是空的,她仿若觉得那少年一直没离开,跟她的方向一致着,或许,来年他会到她学校读书,谁知道呢。浪子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他也不会差。
火车总算到了上海,李想抱着电脑包,和大一报道那会不一样,这次没有大麻袋和断了轮子的拖箱,轻松的向前,穿过人群,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走不走啊。”那声音很熟悉,又带着陌生。她扭头看了看,身后都是忙着赶路的人,没人向她摆手,她接着赶自己的路。
花费了很长时间,总算到了学校。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校园。
我把整个暑假
在风里
说给大海听
它不答
只朝我涌来
调皮的浪花
那就寄一封信给你
只是方向不明 无法投递
下次 下次
把所有的好心情打包
带回梦里
全交给你
一眼望去,这诺大的校园,没有熟悉的背影,多少有些失望。还好有晒得发烫的太阳,它的光,推倒一切昏暗,改造一切,有它,就是新的开始。果断些。这才是你。
大二了,一切都是新的,停下与过去的联系。建一个新的世界出来,把生机、蓬勃、野心放进来,才不辜负,坐太久的火车,走好久的路……
夏日的湖水,清澄,没有幻象,湖里的小鱼在水里嬉戏,用尽全身力气跳出水面和她打招呼,又一头扎进去,贪玩出逃的孩子一样,逗留片刻,又赶着回家。阳光没有强烈,温和一些,万物显出自然焕发的本能。
李想在湖水前站了很久,直到她带着坚定,转过身,离开……
在心里种下一首歌
这样 就可以
重复地 温习
那最初的相遇 到
最后的别离
从实到虚 从聚到散
我们用一生来学会的
那些课题啊
从浅到深 从易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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