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丐帮帮主

作者: 秋风雨林 | 来源:发表于2017-10-10 10:08 被阅读75次

又是一年父亲节,天堂里的老爷子,您可安好?

丐帮帮主,其实是我的公公。一位耿直的不能再耿直的人,乐观的不能再乐观的人。在我的心里,我敬重他,把他当父亲一般。

2015年年初,一直身体很好的公公,突发心梗。当我们一路超速赶回家的时候,他已经静静地躺在灵床上,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句话……

初次见面

2010年,我和爱人第一次回家见父母。七大姑八大姨来了一屋子的人,唯独不见爱人的父亲。那时候我还听不太懂爱人老家的方言。从几句勉强能听懂的话中听出来,老爷子去地里打药去了,好像是中午回不来。后来又好像听着是回来了,因为打药弄得浑身泥,不敢回家见未来的儿媳妇,跑到谁家去洗头去了。那时,我心里在不停地勾勒,这个未来长辈的形象,淳朴的、白净的、很年轻的(因为那时老爷子才47岁)。

过了很长时间,院子里一阵骚动,又听见人们说来了,来了,也听不懂是谁来了。我站起身来,跟着人们迎出去了。没等我走出门口,一个顶着一头湿漉漉头发、浑身是泥、黑瘦黑瘦的小老头儿嗖得一下子走进来了,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抹抹头发上的水,嘴里嘟嘟囔囔地好像是说“好,好……”顿时屋里爆发出笑声,声音大得要掀房顶似的。爱人在我耳边开玩笑似地说,这是咱爸。我当时非常的惊讶,眼前这个小老头儿的形象和我脑海中以爱人为模板勾勒出的形象差得太多了。

和老爷子的第一次见面时间非常短,但是我发现老爷子是个非常开朗的人,说话声音之大异于常人,应该是一个生活在快乐中的人。后来,从爱人、还有长辈们陆陆续续的讲述中才知道,原来老爷子5岁丧母,9岁带着妹妹离开家寄居在舅舅家,17岁过继给双眼失明的大伯,28岁大伯去世,自己担起家庭的负担,日子过得异常的艰难。

一个有着苦难经历的人,确有不同寻常的乐观,让我不由得心生敬意。

丐帮帮主

我怀孕后期因为贫血的厉害,提前休了产假,回到老家休养。那一段时间是我真正意义上和公公婆婆生活在一起,也正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才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丐帮帮主”。

老爷子是村长,人称“丐帮帮主”。原因是作为村长,村里的大事小情都要跑办;又不是书记,不掌握村里的财政大权,办起事来要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所以就得了这么个称号。

在家住的那一段时间,是我这个一直从事基层工作的人感触最深的时候。每每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就来很多人,有的是为耕地纠纷的,有的是为家庭矛盾的等等,人们来了吵吵嚷嚷,不是哭就是闹的。

记忆最深的是一位丈夫得了重病的中年女子,一进门什么也不说先哭了半个小时,后来才说自己家的房是危房,丈夫卧病在床这么多年,家里也没有钱盖新房。听别人说镇上有危房改造的事,让老爷子去问问镇上,看能不能把自己家的房翻盖了。我在基层工作,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能够纳入危房改造的项目,补助的那些钱也不够重新盖新房的。老爷子却没有犹豫,当场就答应了,说“你回家等着去吧,准备准备,过几天找人给你家盖房去。”

那几天老爷子天天往镇上跑,回来后就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打电话,电话内容基本上就是,哪天哪天必须腾出空来,到大队部集合出义务工盖房去。接下来的几天几乎见不到老爷子的身影。婆婆有时候特别生气,见到老爷子就叨叨:“自己家的事不管,天天盯着给人家盖房,你自己出义务工就行了,还叫着别人出义务工,你不怕别人背后骂你啊。”老爷子一听这个就嚷嚷:“你懂个嘛?你老娘们儿家家的别参政啊。”

后来,我回老家的时候见过那位中年妇女,她说,为盖房的事她找过村书记了,但是书记说这事不好办下来,就拒绝了。村里人们给她出注意,说你就去守着村长哭,他心软,肯定想法给你盖了这房。

的确,老爷子非常心软。看见谁有难处了,想办法也得解决了。他经常和我们说:“记住一个事,谁也有遭难的时候,大家帮一帮就过去了。我小时候过不动那会儿人们也是这样帮我的。”

伺候大娘

我在老家经常会听到人们说一位脾气古怪,在楼房里盘锅头,烧柴火,做饭的大奶奶。大奶奶是老爷子的大娘,原来一直在农村生活,后来跟孩子们定居山东日照。后来大奶奶的儿子去世,她就跟着老爷子回老家了,那一年她83岁。

大奶奶回来以后就和老爷子一家生活在一起。那时候家里非常穷,老爷子经常在外面跑,家里就剩下婆婆带着两个上学的孩子,又加上一个80多的老太太,日子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人们都说,人家小东(公公小名叫小东)没有妈,非得找个妈来伺候着。

听爱人说,大奶奶特别喜欢男孩,经常在他睡着的时候,就那么不错眼的看着他,并且在思想中很执拗地认为,媳妇都没有好心眼儿,她总会变着法儿得挑媳妇儿的毛病。所以婆婆有时候难免会有怨言,但是这种怨言还没有表达出来,就让老爷子给骂的不敢说了。

当年,老爷子把大奶奶接回来的时候,也许只是认为,不就是多老人的一碗饭吗,老人高兴,愿意回来就回来,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回去。但是大奶奶这一住就是十年,直到她去世。那一年她93岁。

郭庄煊饼

每每回老家,我最不愿见到的就是那个卖郭庄煊饼的小店儿。一见到“郭庄煊饼”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就跟堵着个棉花团儿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直直得在那儿堵着,那种滋味很难受。

还是我我老家休产假的那段时间,因为贫血,家里人想尽办法给我补血。老爷子也不知道听谁说,吃羊肉补血,并且对身体比较虚弱的人来说,是大补。老爷子就买羊肉,让婆婆包饺子给我吃。但是,实际上我不爱闻羊肉味儿,尤其是怀孕后对羊肉就更加的排斥,婆婆那会儿干着急,只好弄点儿枣给我吃。

那一天,吃晚饭的时候,老爷子破天荒的回来了(一般老爷子都会忙到很晚才回家)。怀里抱着个包,一进门就嚷嚷:“来看看我买什么了?”他像哄孩子似的,从包里“噌”一下子拿出另一个包,说:“这是郭庄煊饼,咱这儿最有名的烧饼了,石头上烤出来的,纯羊肉,没有膻味儿的,你肯定吃。”我看见他从小包里,拿出个塑料袋子,袋子里边还有个袋子,最里边是热乎乎的煊饼,大冬天的,还冒着热气。婆婆笑他,说他是把煊饼当金子似的藏着。老爷子乐呵呵地说:“我跟老板说,我家孩子不能吃凉的,让他多给我包几层,但是我还是怕它凉了,又找两个包,包起来,裹着羽绒服抱回来的。”

那一次我一口气吃了四个煊饼,确实,郭庄煊饼没有羊肉的膻味儿,有的是满满的父爱……

可爱的傻

老爷子离世后,来吊唁的人们,特别是老人们,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傻瓜。

老爷子是一个傻傻的人,用他弟弟的话说,他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个时代,毛主席时代才是最适合他的。

老爷子不傻,他有一颗最纯净的心。他会放着自己熟得鼓鼓的麦子不管,却帮别人收麦子;自家地里的草都长的比庄稼还高了,他还在帮别人这,帮别人那;乡亲们有事了,他自己掏腰包也要帮人家把事给办了。一开始,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他的一些做法,在现在这样一个处处谈利益的社会里,他的做法确实是傻。后来,我慢慢地明白了,他有一种最纯粹的情感,对朋友、对乡亲们都不含任何杂质。也许在他小时候,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乡亲们给了一口水,朋友们给了一个馍,当他把这种滴水之恩记到心里,化作涌泉的回报时,他想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帮助每一个人。其实,他这种傻,是一种可爱的傻、一种难得的傻。

又是一年父亲节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节了。往年这个时候,我总是和爱人一起给双方的父亲,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现在老爷子不在了,我只能是把这种哀思寄托在几行不能文的文字上面。

53岁,感叹生命太过短暂。每每想起老爷子来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他坐在饭桌前和我们说话时的画面:黑瘦的脸庞、岁月深刻的皱纹,熠熠发光的眼神、洗的发黄的白衬衫、抬着胳膊,连比划带说的谈论着,“我琢磨着,咱这个村应该这样规划……记住一个事……!”

53岁,感叹世事太过无常。难忘当我第一次称呼父亲时,那端着酒杯颤抖的双手、泪盈满眶的双眼;难忘逆境中仍然坚毅的神情、随时随地都会响起的愉快的歌声;亦难忘人群中永远忙碌的身影和那颗永远正直的心。

53岁,感叹分别太过突然。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都有这样一位老人,他像父亲一样溺爱着我们、又像导师一样引导我们前行。他用乐观告诉我们,坚强是治疗苦难的良药;他用感恩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上有好多的东西,是不能用利益来权衡。

53岁,永远的定格在这里。

又是一年父亲节,天堂里的老爷子,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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