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老头揍不动我了

其实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是挺僵的，因为从我记事时，我就是一直被父亲打到大的，打我好像就是父亲的一大乐趣。

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当时都在一家医院工作，母亲是会计，父亲是外科医生，都在忙事业，根本无暇照顾我，所以在我刚出生时，我就被送到农村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每次见到一个城里人打扮的男人提着一大袋零食来到爷爷奶奶家时，我都会躲的远远的。奶奶说，这个男人是我的爸爸，让我叫爸爸，我这时就用小手拽着奶奶的衣角，躲在奶奶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打量着这个男人，还有看着那一大袋零食。

奶奶叹着气对着父亲说：“看看，看看，你这爸当的，儿子都不认你。”这个时候父亲就会尴尬的笑笑说：“等上幼儿园，我就把他接回家。”

当然这都是我的奶奶告诉我的，五岁那年，我还是被父亲带走了，我的噩梦也正是开始。而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一个医生了，而是一个解剖学老师。

在乡下的时候被我奶惯出了很多毛病，骂人，打人，睡地上打滚，放到现在就是典型的熊孩子吧。

该怎么治我这些毛病，当然是能打的决不跟你多废话，骂人好解决，一巴掌直接打嘴上，打人好解决，父亲找了一小竹棍，打手上什么感觉？手心是先疼后麻再发烫，冬天手套都不用戴，这睡地上打滚呢，先是一把给你提起来，一脚踢在屁股上，感觉就是往屁股上打肌肉针针头突然扎进屁股的那种感觉，很是酸爽。

小孩再皮也怕打，打了几次后，我就听话许多，但这习惯成自然，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再犯。

记得幼儿园大班，我和一男生打架，他说我是野孩子，没爸妈，因为我每天上下学都是校车接送，他是妈妈送。

我这暴脾气，在家我怕挨打我不敢造次，这在学校，我还能让你欺负了，我大吼一声降龙十八掌，一掌就就他拍在地上，这小子不服，站起来大吼一声：“吃我流星锤。”一拳打在我头上。

哼，我在乡下练过的“武功”正好无处施展，这下让我逮到机会了，我拿出铅笔，大喊一声：“小贼，看镖。”铅笔从他眼皮下直接划过，留下了一条血痕，没一会就往出渗血了。然后，他就哭了起来，我心想：“这小子这么不抗揍，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溜了溜了。”

老师叫了我和他的家长，他妈妈一来趁老师不注意就是给我一巴掌，没办法，我现在是孤军奋战，只能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爸来了我再报仇也不迟。说时迟那时快，我父亲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这个时候，我早已在口中酝酿了一口唾沫，一口直接吐在他妈妈的衣服上，朝着我父亲的方向跑去。

我叫着爸爸，爸爸，还没跑到我父亲面前，我父亲一脚就把我踢倒在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父亲提起我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正要给我屁股上来一脚时，就被老师给拦下了。

我记得我当时一脸懵逼的看着父亲，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打我，明明是我先被欺负了，等我想明白时，我就大声的哭着，叫喊着。

“再哭，再哭我就打死你。”父亲指着我吼着。

打死我？不行，打死我我还怎么报仇？我立马停止了哭喊，转换成了抽泣，其实心里是很委屈的。

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我早已经忘了，好像是赔了钱，请人家还吃了饭。我记得那天是父亲接我回家的，我坐在自行车的后面，父亲让我抓着他的衣服，我就偏不，于是父亲晃了下车头，整个车子就晃了起来，竟然用如此“卑劣手段”逼我就范，好吧我承认我怂了，一下就抓住了父亲的衣服。

“知道爸爸为什么打你？”

“知道，可是他先惹我的。”

“那你也不能打同学，好孩子是不能打架的。”

……

上了小学后，我就不皮了，没办法，挨打挨太多了，但是有时候你不犯人，别人犯你，小学三年级，大冬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被人在学校门口给揍了，同班的班花还在旁边看着，疼都不说了，丢人啊，最主要的是我还不敢还手，算了，丢人总比父亲知道了揍我好。

被揍完，我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家了，父亲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被同学打的，这要搁一般家长身上早就忍不了了，肯定带着孩子去找老师去了，你猜我父亲怎么着？一巴掌就打在我脸上，鼻血瞬间就流了出来，父亲说：“你不招惹人家，人家能打你？”就这样又被父亲打了，没事，我早已经习惯了，用手把鼻子一擦，做下来就吃饭，就着眼泪吃完了那碗饭。

第一次偷拿钱，父亲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不打你难道看着你长大挨枪子？”

第一次考试作弊，父亲说：“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你这是欺骗别人，不打你难道看着你长大骗人？

第一次写字歪歪扭扭，父亲说：“写字如同做人，横是横，竖是竖，端端正正，字都写不好，你能做好人？你说该不该打。”

第一次和老师顶嘴，父亲说：“尊师重道，何况你爸我也是一个老师，不打你都对不起人民教师这个称号。”

第一次取得成绩嘚瑟的时候，父亲说：“一个骄傲的人是不会有出息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这毛病不改以后要吃大亏的，我打你是希望你以后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第一次抖腿，父亲说：“坐有坐姿，站有站姿，不打你你改不过来。”

……

太多了，每一次犯错就免不了一顿打，上了大学后，就脱离了父亲的“魔爪”，学费每年他会打在我的卡上，至于生活费，他从来没给过我，平时母亲给一点，自己兼职赚一点，一个月过的还挺富足的，于是和父亲就少了联系，每每想起父亲时，就是他打我的画面，从幼儿园打到高中，恨得我就牙痒痒。

前天看到前辈江雪写的一篇文《在空屋中想远方的儿子》，我问前辈：“是不是父亲都是这样的，我给前辈抱怨我的父亲。”前辈说：“你要学会理解他，他有责任啊”

想了想从家里出来这几年，也没见过父亲几面，他忙，不是忙着加班编教材，就是带着学生去医院实习，平时不是义诊就是写论文，电视台采访他的时候，他说：“我不仅要为我的学生负责，也要为患者负责，他希望每个学生今后在工作岗位做到零事故，既然选择当老师，就要为人师表，要对得起这份职业。”

是啊，父亲有他的责任，他把好脾气都给了他的学生，他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教育我，我怪过他，可是当别人说起我的时候，都会说我是一个有涵养，有素质，低调谦虚并且还写一手好字，以后是不会有错的，听到别人这样说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挨打挨的值了，也就不会怪我的父亲了。

上面照片中对着这一具骨头架子讲解的人是我的父亲，从我上大学起，我们开始相互在朋友圈中了解对方的近况。他通过朋友圈看我的文字，给我点赞，留言，打赏，我通过朋友圈知道他那个论文获奖了，哪个大学用了他编的教材。

当我点开父亲朋友圈这张图片时，一群小女生围着一个中年大叔，我竟然想到了“万花从中一点绿”这个句子，让我不禁的发出了笑声。

我把照片一点点放大，一点点看清他的轮廓，这个头发稀疏，满脸倦容，额头上的皱纹貌似能夹死只苍蝇，面部肌肉已经不再紧致的人是我的父亲吗？不知为什么这鼻子一酸，泪眼朦胧，是啊，我都二十了，这个已近不惑之年的人能不老吗？不过这个小老头再也揍不动我了。

上一次在朋友圈见他照片时是什么时候来着，让我仔细想想，应该是前两年他去西安参加一个中外学术交流的一个会议来着。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那个时候头发还没脱成现在这个样子吧，精神抖擞的和某外国学者合影。你还别说，还挺帅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