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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苻坚被执    长安陷落

        吴忠的大军甫至，苻坚明白大势已去，于是解散部众，让大家都各自逃命去罢，五百人遂奔散，只有近侍十几人不肯离开，毛长乐也不肯走。

        苻坚说：“毛将军，朕知你忠勇，只是朕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怎么能陪着朕赴死呢？”

        君臣相顾垂泪。苻坚扶起毛长乐，将随身携带的传国玉玺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嘱托道：“姚苌擒住朕，势必会索要玉玺，你带着它和苻诜去投奔晋国，定能保全你二人的性命。玉玺万不可落到姚苌这样的奸人手中，晋国本就是中原正统，现在将其归还也是应该的。”

        毛长乐只得忍痛收好玉玺，苻诜却不愿走，拉住苻坚泣道：“儿臣不愿丢下父皇独活。再说，我不会武功，跟着毛将军只会拖累他突围，就让我留下来吧！”

        “唉！诜儿自幼聪颖，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可惜……”苻坚说不下去了，“朕就答应你，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苻坚、苻诜、张夫人都落下了泪。

        毛长乐最后给苻坚行了君臣之礼，怀揣玉玺，趁着吴忠的士兵还没有摸上来，走小路溜出了山沟沟，往晋国去了。

        这边，苻坚依然神色自若，吩咐侍从拿出最后的“私藏”，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谈笑着等吴忠。

        苻宝、苻锦已经很久没有吃到那么多好吃的了，两个小姑娘高兴地往嘴里塞满了食物。

        苻坚心疼地说：“慢点吃，慢点吃！”

        张夫人强忍伤心，命人拿出一把琴，说：“陛下，让我最后再为你弹奏一曲吧！”

        琴声悠扬，如泣如诉，“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需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张夫人唱起北方民歌《企喻歌》，当她唱到“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峡谷中，白骨无人收。”的时候，听者无不堕泪。

        循着歌声，吴忠顺利地找到了苻坚的藏身地。

        “陛、陛下，我们主、主公有请您移驾新平。”吴忠本应该是一个征服者，却在威严的苻坚面前，紧张到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主公？是姚苌吗？”苻坚冷冷地说。

        “对，是万年秦王。”

        “我呸！”苻坚愤怒地说，“叛贼，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也配称秦王？我才大秦国的帝王！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少废话，来人！”吴忠失去了耐心，“全部给我绑走。”

        “住手！”年幼的苻诜挺身而出，护在父亲身前，“我们有脚，可以自己走，不用你们绑！”

        “如此甚好，那就走吧！”吴忠押着苻坚一家子，回新平请功。

        长安，苻坚出走后没多久，就传来了新平失守的噩耗。这座城之所以能扛那么久，完全是因为有苻坚这个主心骨、精神领袖在，现在，苻坚走了，精神的加成也随之消失了。留守的太子苻宏本来就没什么死守的决心，一听说新平也丢了，顿时慌了手脚。他赶紧召集将领开会商议对策。

         事到如今，苻宏只能开诚布公地告诉大家，外援是等不到了，现在连新平这条退路也断了，下一步怎么办？诸位赶紧想想办法。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人敢发表看法。能走的路看起来都被堵死了。

        半晌，苻宏只好亲自打破这份尴尬，试探地问道：“为今之计，不如弃长安，去向晋国讨救兵？”

        这个想法很大胆。前秦就是因为想要灭东晋，才会发动淝水之战，正是因为淝水的惨败，国家才会分崩离析，如今，苻宏竟然想起向东晋搬救兵，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事实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苻宏详细摊出了他的计划：首先，以让出长安为条件，向慕容冲求和，然后流亡东晋，以关东的所有土地换取晋国出兵干涉，帮助他复国，赶走慕容冲和姚苌。

        在这个计划里，没有提到苻坚。当苻坚带着张夫人和苻诜、苻宝、苻锦，“一家五口”奔五将山的时候，苻宏就从内心和父亲完成了切割。他是嫡长子，却并不为父亲所喜爱，苻坚偏爱的是和张夫人所生的小儿子苻诜、温厚纯良的苻丕、年轻气盛的苻晖。苻丕和苻晖都被父亲委以重任，分别镇守邺城和洛阳两大重镇。而他虽贵为太子，却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战战兢兢，汗不敢出。逃命的时刻，苻宏俨然成了“外人”，现在，他当然也不会考虑父亲的处境。甚至怨恨父亲，如果他能早点听从自己的话，还有机会回到陇上，还有机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向晋国割地求和，总好过直接向慕容冲、姚苌投降。既然苻宏开了口，大家也都没意见，一致同意。于是，苻宏派出了亲信，悄悄向燕国的权臣、尚书令高盖重金行贿，请求他放出一条路，让他们投奔晋国。

         慕容冲要的是长安城和苻坚，至于苻宏之流，多一个少一个，慕容冲才不会在意呢。高盖吃定了这一点，爽快地答应了苻宏的请求。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约定的日子，苻宏带着宗室大臣，趁夜静悄悄地从西门溜出了长安。围困这里的，依然是杨定——高盖的干儿子。他们父子得了苻宏的好处，就放任苻宏从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这群人出逃后一分为二，大部分皇室宗亲跟随苻宏投奔东晋，后来被晋帝安置在江州，一直在晋国当官，苻宏官至辅国将军；而另一部分关中人士则不愿远离故土，最后在苻坚的大权臣侍中（相当于宰相）权翼带领下辗转投降了姚苌，换了个主子过了一段时间还是在长安当官，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长安城里的人们一觉醒来，发现皇室宗亲、文武大臣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士兵和老百姓全部被他们无情抛弃了。恐慌的情绪在城里蔓延，人们群龙无首，军无战心，末日正在降临。

        高盖、杨定率先从西门杀入了城。十月围城，城内的人筋疲力尽，城外的人也早已被磨灭了人性，此刻，这些虎狼之兵就是一架架杀人机器。他们要用滥杀显示自己的武功，尽情宣泄十个月来的压抑。

        “杀入长安，抢掠三日。”慕容冲早先的这个承诺，成为了燕军洗劫长安城的合法依据。左将军韩延、右将军段随等人亦不甘落后，长安四门皆破，有不怀好意之人到处放起火，整个长安这下子真的从人间地狱变成了炼狱。凶残的燕兵在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慕容冲想到了王嘉“善待长安百姓”的话，但这时候想要制止屠城已是不可能了。战争把人变成了魔鬼，屠城的事情在那个时代并不少见。再说，慕容冲对于长安百姓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当年就是他们，在街头巷尾非议着他和苻坚种种的“秘事”、“丑闻”，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报应吧！慕容冲想，就让鲜血洗刷我在长安受到的耻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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