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白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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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回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小区门口的铺面已经关了，我饥肠辘辘，准备到家后就立马进厨房给自己泡碗面。
结果一开门，就闻到了鱼腥味。
开灯，走到水族箱前，数了数里面的鱼。又少了一只。
我气得大喊：“秒米！”
秒米当然没有出现。屋子里仅仅回荡着我的声音。
我环顾四周，终于在沙发上找到那条鱼的尸骸——说是尸骸，也就是几片鱼鳞。
用纸巾捏着包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像在处理凶杀案现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故而轻车熟路。
结束之后，我又喊了一声：“秒米！”
屋子里寂静无声，我转身去厨房，给自己泡了碗面。
-2-
在现在的公司上班，已经五个月了。可我还是觉得如鱼离水，每天都过得很艰难。
新来的创意总监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可能和我妈一样到了更年期，总是板着一张脸，好像别人都是她老公的出轨对象。
今天上班，我又被她狠狠训了一顿。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这种屎玩意儿你也好意思拿给我看！”
啪，文件被甩回我身上，又从我身上掉到地上。
我面红耳赤，不知道该听她训完再捡，还是该捡完再接着听她训。
总之，那一瞬间，我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在窃窃私语，还有偷笑。
那一刻，真想一死了之。不过在死之前，还想拉着她们陪葬。
“滚回去重写！”她的声音尖利到快要把我的耳膜划破了。
我弯下腰的那刻，终于敢偷偷地掉出一滴眼泪。很快，我就捡起地上的文件，在站起来的时候，恢复自然。
当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对面的小雪偷偷递过来一张便签纸。
上面写着：“别理她，更年期的女人。”
我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就重新开始构思策划案。
快下班的时候，小雪在电脑上甩给我一个链接。
“友情赞助你，我的减压秘诀。不过，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看哦。”她说。
我笑笑，点了视频下载，就继续投入到我的策划案里。
结果一投入，就半夜了。
-3-
端着面，到茶几前蹲下——我总是喜欢这样吃饭，就跟小时候一样。
记忆中，妈妈见我这样总是会朝我皱眉并训斥道：“又不是讨饭的，蹲在地上吃！”
可惜无论她怎样对我严词厉色，我都没有改掉这个毛病。如今自己一个人住，更是不需要改了。
拿出手机，边吃面边看白天上班时下载的视频。
只见一个女人，率先出现在镜头里。
她面色晦暗，眼角的细纹很多，却涂着一张红唇。在整个灰暗的背景里，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突然，她举起一个东西。我仔细辨别，才发现是只猫。
然后，她把猫脸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猫都有些抗拒，一直咪咪叫着，并用爪子挠着她的手指。
她慢慢把猫脸挪开，将猫渐渐举高。举过头顶的时候，她猛地把猫往地上一摔。
猫骤然惨叫。我也跟着尖叫起来。手机被我扔去一边，画面和声音却没有停止。我不断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以及猫渐次熄灭的惨叫。
终于，视频播完了，客厅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了。我冷汗淋漓，正要去拿手机。
突然，耳边一声“喵呜……”
“啊啊啊！”我尖叫着跳起来。
惊魂未定地朝声音所在地看过去，却见一个黑影在我眼前一窜，又消失了。
是秒米。
“这该死的猫。”我忍不住咒骂。
好不容易安抚好情绪，继续吃面，微信里却弹出条群发消息。其中，有人艾特了我。
我点开一看，内容是“明天加班。”
“加你妹的班。”我气呼呼地关掉了微信聊天页面。
-4-
第二天是周六。
我如往常一样，七点半起床八点到公司。打了卡，放了包，再到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随便吃点早餐。
正吃着，便利店门口的欢迎小熊突然开口说话了。
“欢迎光临。”它说。
我无意识地一抬头，就见创意总监的身影一闪而过。顿时尴尬地想夺门而出。
可惜，上帝并不怜悯我，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反而让她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不得不抬起我的脸，假装很热情地朝她打招呼：“总监早。”
“早。”她几乎没有看我，就继续浏览货架上的商品信息。几秒之后，她拿着一盒寿司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终于把嚼了三十下的那块肉咽了下去。
不过，我的热情归我的，总监的冷傲归她的。即使办公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不肯大方一点，对我温柔一点。
“这里不行。预算太多，合作方的要求是控制在五十万以内。”
“这里创意不够，要知道这种线下活动就是要够新颖。不新颖，怎么能吸引人参与？”
“这里的整体统筹也不够细致。把你能想到的所有问题列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地回答在方案里。”
……
整整一天，我都在焦头烂额地改方案。好不容易中午休息一会儿，睡个小觉，居然还破天荒的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把秒米踩死了。那只猫可是我花一千五百块买回来的，抵我一星期的薪水呢。我怎么可能舍得踩死它！
不过，梦都是相反的。我才懒得去纠结这个梦到底寓意着什么呢，只求能早点下班回家。
结果五点一过，总监就走过来对我说：“你可以下班了，明天早点来。希望你今天回去能好好地想一想，这个方案要怎么样才能更加完善！”
说完她就走了，只留我恶狠狠地在她身后翻白眼。
-5-
回到家，一直坐在电脑前苦思冥想，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八点一过，肚子就咕噜作响。于是点了外卖，总不能让自己饿着。
突然，秒米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外卖。
“秒米！”我大喝一声。
她看了我一眼，优雅地往前伸了伸猫爪。然后在我把笔记本扔过去之前，逃离了现场。
顿时，梦里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我眼前。当我意识到我竟然对秒米动了杀念时，端着外卖饭盒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晚饭过后，天就黑了。站在窗口往外望，华灯初上，城市的黑夜竟比白昼还要喧哗。
可惜我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女人。不然，我定会打扮成妖艳贱货的模样，在这座城市的酒吧里游荡。
慢慢地，视线收回来。小区门口走进来一对男女，互相依偎。男的把手臂圈在女人的脖子上，像一条裸色的长围巾。
他侧着脑袋，不知跟那女人说了什么，她竟笑得花枝招展的，隔了三百米，我都能看见她脸上的笑纹。
“讨厌。”我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看——二十九岁了，开始对男欢女爱感到嫌恶。
但我没能忍住。视线一直落在他们身上，直到他们走进我斜对面的那栋楼里，再也看不见。
紧跟他们身后的，是一对年轻情侣。男孩女孩都是一副学生打扮，女孩身上的衣服简直土得不忍直视。
但男孩看着她，却像看着一个宝贝。嘴角一直上扬着，兜不住的甜蜜笑意。而女孩一直摇着他的胳膊，似在撒娇。
这时，我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仿佛身后有个人，让我的后背紧贴他的胸膛。
真寂寞呀，像我这样的女人，居然没有男人滋润。真是暴殄天物。
-6-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心头升起。
我回身寻找秒米的身影，哄她，逗她，让她靠近我，然后一把抓住了她。
她似乎预感到什么，一直挠着我的手臂。我吃痛，一边拍她的脑袋一边打开玻璃窗。
那对年轻情侣还在我的视线里走着。秒米越来越狠地挣扎，被她挠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着。
我龇牙咧嘴，终于一把将她扔了出去。就冲着那对情侣所在的方向。
顿时，秒米就像个失重的铅球，直直地往下坠。很快，我就听见那个女孩的尖叫声，还带有一丝哭腔。
紧接着，男孩一把把女孩的头摁进自己的胸膛。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不断地轻拍她的脑袋。
他自己则仰起头，朝高处看来。对上我的目光以后，眼神里丢出一把刀。
在看清他的愤怒以后，我居然笑了，还产生了一种快感。那感觉，比做爱还要奇妙。
女孩几乎挂在了男孩身上。他们依旧往前走着，在经过秒米的尸体的时候，男孩冷酷地一脚把她踹走了。也不顾自己脚上会不会留下血迹。
走着走着，他们消失在一扇单元门里。我则怅然若失，跌坐在沙发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杀死了自己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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