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年味儿

作者: 墨镜123456 | 来源:发表于2017-01-06 22:27 被阅读755次
    逝去的年味儿

    1杀猪煮肉

    以前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养一两头猪。

    一年之中,精心呵护,一日三餐,从不间断,就盼着猪少在猪圈里走动,要是谁家的猪就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一定会招来全村人的羡慕。因为只有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猪,身上才能上膘。等到年下,一上称,二百多斤,主人家甭提多有面子了。

    我是最怕杀猪的,所以我家杀猪的时候我都会躲在屋子里。等到猪最后那一声凄厉漫长的厮叫传入我的耳朵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捂起耳朵。心想,猪要是知道我们喂它就是为了杀它吃肉,猪得有多伤心啊!

    透过玻璃窗,我能看见母亲笑吟吟地端着一个小盆蹲在猪的尸体旁,猪脖子上的刀口里流出的鲜红的血就这样源源不断地被母亲收在盆里。尽管我感觉到血腥和残忍,但是晚上我还是会心安理得地吃母亲做的白菜炖血豆腐,而且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忘记了白天杀猪的情形。

    杀了猪,再接下来就是煮肉了。煮肉是件很麻烦的事,需要我们全家上阵。

    父亲负责把猪肉连同骨头剁成小块,姐姐们负责在水龙头接水洗肉,母亲就在负责把洗好的肉放进锅里,我就坐在灶火前把水烧开。切成块的肉在煮到七八分熟后还要用糖上色,然后放进翁里,一层层地撒盐做成腌肉,这是未来一年我们家的主要油水。那些连着骨头的肉则要放进另一个锅里,在放入大料,盐,酱油等调料小火闷制一晚上。尽管父亲再三强调第二天才能吃,可我总是等不到第二天。晚上我会死乞白赖地央求母亲给我捞一块骨头。母亲拗不过我,就背着姐姐们偷偷地给我捞了一块肉最多的骨头。

    睡觉前,躺在床上,我都能闻见院子里飘荡的肉香。我想,不光是我家院子上空,恐怕整个村子的上空都在弥漫着浩浩荡荡的肉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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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做豆腐

    农村以前很穷,哪里有卖高蛋白食品的地方?所以豆腐也算是农村难得的高蛋白食品。

    过年前,家家户户的主妇们都会自己做豆腐。直到今天,母亲每年都会做豆腐,然后分给我和两个姐姐。我们总是劝母亲说做豆腐太累了,买着吃也方便。母亲总是说你们买的豆腐哪里有我做的好吃。

    做豆腐其实是一项浩大繁重的工程。

    做豆腐的原料——黄豆,都是父母在自家的地里种的,绝对是纯天然绿色食品。做豆腐前,母亲会花上两三天的时间精挑细选那些颗粒饱满品相端正的黄豆,放在水桶里泡几天。然后再去村里的豆腐坊磨成豆浆。

    小时候,母亲总是记得特地留给我一碗豆浆,再放上几勺白糖,我总会一口气喝光。口齿间满是残留的豆子的香气,还有丝丝的甜蜜。

    然后就是煮豆浆了,姐姐坐在小板凳上填柴烧火,我站在一旁喝豆浆,母亲不时地盛起一瓢豆浆看看颜色。有时候火猛了母亲便会顺手敲姐姐一下骂到:“死丫头,想把豆浆煮坏啊。”姐姐赶紧抽出几根没有燃烧的木柴,这样火候就又小了,母亲又敲了姐姐一下子。等豆浆颜色煮的差不多了,母亲开始用卤水点豆腐。随着卤水被一点点的洒进锅里,豆浆会渐渐凝固成豆腐花漂浮在水面上,这就是我们平日里喝的豆腐脑了。然后再把凝固了的豆腐花倒进木制的模具里,在上面重重地压上石头把水挤压出来,几个小时后,四四方方的豆腐就做成了。

    白豆腐不容易保存,所以除了留用做冻豆腐的白豆腐,剩下的都会被父母下油锅炸成金黄的豆腐片儿或豆腐块儿放进洒满盐的大翁里腌制储存,用来装点我们家未来一年清淡的菜肴。我最喜欢吃新鲜的炸豆腐,外焦里嫩,热乎乎的,甭提多好吃了。

    写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过新鲜的炸豆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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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蒸馒头

    腊月底,母亲会蒸一大锅白花花软绵绵的白面馒头,日子好过以后母亲也会包上豆沙馅做成豆沙包。

    小的时候没有零食,我们姐弟三人在大正月里闲来无事,就可以一边守着炉子看电视,一边烤馒头片儿吃,有的时候也在炉子上烤红薯。因此我关于正月的记忆总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温暖和香甜。

    关于做馒头,姐姐们帮不上忙,母亲也不放心她们插手。年轻的姑娘们不知道和面的诀窍,碱和水的比例要靠经验来掌握把控。可是,母亲每次和面都会让两个姐姐站在一旁,母亲一边和面一边对她们说:“你们两个丫头也学着点,不然结婚后就等着婆婆的数落吧!”

    上大学的时候,我偶尔在姐姐家小住几天。记得有一次,姐姐蒸馒头,结果打开锅盖却发现锅里的白面馒头却成了“黄面馒头”。姐姐打电话给母亲,自然是收到了母亲的一顿臭骂:“我告诉你多少遍你都记不住,碱又放多了。”我在一旁咯咯地笑。

    等到母亲把面和好后,还得盖上湿布醒上半个小时。这期间,我就负责把灶火点燃,把水烧到七成热。面醒好后,母亲把它们分成一个个小小的面团,然后揉搓成馒头的形状,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的箅子上。大火蒸半个小时,就可以掀开锅盖了,白茫茫的蒸汽里热乎乎的馒头就隐约地卧在箅子上,一动不动。

    如果是当年的新麦磨的面粉,母亲会把刚出锅的馒头放在盘里,然后毕恭毕敬地放在门框前,双手合十,祭祀门神,祈求来年家人平安,五谷丰登。

    多年后,我都能记得母亲那时的神情,虔诚庄重。现在我总是会想也许正是因为母亲年年都把第一次用新麦做的馒头祭祀门神,我和姐姐们才能够无病无灾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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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年年有鱼

    我和姐姐们都喜欢吃鱼,所以每年过年,父亲都要买几条鱼炖给我们吃。我们农村老家没有河流湖泊,鱼肉比较贵,所以一年之中也就过年才舍得买鱼。

    母亲不会炖鱼,每年从买鱼到炖鱼都是父亲忙里忙外。

    腊月底,鱼贩子们就开着拖拉机载着一车鱼停在村口。肥大的鲤鱼在小小的铁盆里大口地呼吸着,买鱼人挑中了几条就指给老板看。老板把鱼抓出来放在称上给买鱼人看了斤两,就开始开膛破肚,刮鳞扣鳃,鱼腥味飘荡在周围,地上一片血腥,偶尔会跑来一只大花猫叼了一口鱼鳔就赶紧溜走。

    父亲不喜欢大鱼,嫌大鱼的肉太死,不能入味。他蹲在铁盆前端详许久,最后挑了三条半大的。

    鱼贩子替我们收拾妥当后,我就提着鱼高高兴兴地回家。

    回到家里,父亲还要仔仔细细地把鱼再里里外外地冲洗一遍。然后用菜刀剁成大小一致的鱼块,连同葱姜蒜,酱油,盐,白酒倒进大铁锅里。我负责烧火,父亲告诉我炖鱼不能用大火,要用小火慢慢的炖,这样炖出的鱼肉才会鲜嫩可口,入味十足。

    大概需要小火炖一下午的时间。炖好的鱼不能马上吃,连鱼带汤倒进盆里放一宿才能完全入味。第二天,你再去看那盆鱼,汤水已经凝固成像果冻一样的透明澄澈的胶状物,鱼肉也已经入味。这时再用用小铲子铲出一块儿放到盘里,这道菜才算大功告成。

    母亲好像不怎么喜欢吃鱼,我和姐姐们都特别喜欢。我最喜欢吃鱼头,所以每年的鱼头都会被我吞入腹中。

    后来在各种各样的饭店里吃过各种各样的鱼,但是都没有小时候家里过年父亲炖的鱼好吃。好在父亲还健在,我也能年年有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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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包饺子

    北方有句俗语,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这就足以看出饺子在北方家庭饮食中的地位。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少不了饺子。

    农村更是如此。一来因为农村穷,平日里舍不得吃一顿肉馅饺子。再来就是饺子制作程序比较繁琐,平日里主妇们忙里忙外,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的包一顿饺子吃。过年就不同了,肉是现成的,一大家子人都闲在家里,大家围着桌子里说说笑笑就把饺子包好了。

    我们老家习惯吃羊肉馅的饺子。羊肉是同村里的羊倌儿老汉家里买的,鲜嫩十足。羊肉馅都是父亲亲手操刀,因为剁肉馅需要花很大的力气,女人做不来。父亲会提前煮好花椒水,用来祛除羊肉的膻味儿。放进切好的葱姜蒜,嫩白菜叶,加盐香油调味,最后拌匀。

    姐姐们未出嫁的时候,我们都是围在家里那张最大的远桌上包饺子。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每年大年初二,隔壁家的王奶奶总会来叫母亲和姐姐们去她家帮忙包饺子,王奶奶家有五个女儿,都已嫁人,大年初三出嫁的女儿们都会领着女婿们回门。想想王奶奶要包多少饺子才能够明天吃啊。母亲和姐姐们自然也是乐意去的,街里街坊的,这点小忙还是应该帮的。

    现在想想,还是家里自己做的饺子好吃。超市里卖的速冻饺子毕竟不如自己做的地道。自己剁的肉馅,弹性十足,饺子皮儿也筋道,一口咬下去,感觉整个味蕾都被滋润了。吃完饺子后,母亲总是习惯给我们再做一锅汤,就用煮饺子的水,放上紫菜虾皮,搁点盐和香菜,大火煮一两分钟,就可以喝了,汤汁鲜美,完美地把饺子的香和虾皮的鲜融为一体,细细品味还有香菜的清香,喝下一口,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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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走亲戚

    在农村,走亲戚是每家每户过年必不可少相当重要的节目。你必须挨家挨户地走一遍,倘若一不留心丢落了某个亲戚,就有可能面临两家因此断绝来往的境地。

    大年初一,人们都穿着新买的衣服,口袋里装上一把瓜子,一路磕着瓜子高高兴兴地去走亲访友。所以过年的时候,村子里的路上都会铺上一层薄薄的瓜子皮,引得母鸡沿街乱跑,啄食人们遗漏的瓜子仁。

    小时候,我最喜欢陪着母亲去走亲戚。母亲会仔仔细细地给我洗脸,然后给我再给我整整齐齐地穿衣服系扣子,生怕我把裤子穿反了或是把扣子系错了让亲戚们打趣儿。总之,最后展现在亲戚们面前的我一定是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小子。

    到了亲戚家,大人们东家长西家短地坐在炕上说话,我就站在地上从刚端上来的糖果盘里挑出那些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的糖果,然后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有时也会偷偷地塞进口袋里带走留着以后慢慢吃。

    偶尔也会被参与到大人的谈话内容。大人最喜欢问的问题就是:“今年学习怎么样啊,考了第几名啊?”每当这时,我总会毫不谦虚地大声说:“我今年又考了第一名,奖状被爸爸贴在了墙上。”亲戚脸上会隐隐露出难堪的神色,因为他家的孩子年年期末考试倒数。母亲这是会笑着打圆场说:“学习好有什么用,一个书呆子,见了人连句话也不会说。”

    陪父亲走亲戚就不那么轻松了。男人们不像女人有那么多的家长里短,他们见了面往往寒暄几句后就开始喝酒,而我作为一个男孩子还得端端正正地陪坐在一旁,而且还要根据大人们谈话的内容不时地“嗯”一声或是陪同他们一起大笑几声,尽管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嗯”,我为什么要大笑。那时我便会羡慕起我的堂姐堂妹来,她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院子里玩,而我却必须坐在酒桌上,在满是烟气酒气的桌子不情愿地上扮演小男子汉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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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赶年集

    春节回老家,都会陪父母去镇上赶最后一个年集。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菜市场里人山人海,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家庭主妇们都一改往日对丈夫言听计从的态度,此时此刻该是她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男人们则在一旁双手提着沉甸甸的年货呆呆地看着女人们为了几块钱而斤斤计较,他们不知道女人们在意的不是这几块钱,而是一番讨价还价胜利背后带来的的乐趣。偶尔也有不耐烦的男人会一把拉住女人强行结束这漫长的女人间的“战争”,自己掏出钱包匆匆结账。不知道男人在表现自己大方豪爽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要忍受女人一路的唠叨。

    也有带孩子去的年轻小两口。男人让孩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孩子睁大眼睛看着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繁华和热闹。那是白花花软绵绵的棉花糖,这又是红艳艳甜丝丝的冰糖葫芦,还有那五颜六色在风中旋转的小风车……父母当然会欢天喜地地给孩子买这些好吃又好玩的东西。因为这是年下,鼓鼓的钱包里都是一年来挣的钱,不给孩子花给谁花?

    前些年,我还不情愿陪着父母赶集,一是因为累,二是人太多太挤了。有一年春节我拉着母亲去镇里的超市,同样是买鱼买肉买菜,超市里就安静了许多,没有飞扬的尘土和喧嚣的吵闹。母亲看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明码标价的蔬菜,轻声对我说:“这芹菜还不如集上的新鲜,还比集上的贵四毛钱!”我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

    后来,陪母亲赶集的重担就落在了姐姐的身上。女人嘛,一起逛街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总能以最便宜的价钱买回最多的东西。

    我如今住在城里,春节采购都是陪妻子去超市。妻子是总是会在前一天晚上列好购物清单,第二天就拿着清单直奔目的地,三下五除二,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大功告成满载而归。

    有时候,站在一旁等待妻子结账的我会突然惆怅起来,竟也突然怀念起以前和母亲一起赶年集的日子。那时,我和父亲也是站在一旁,等着母亲和老板娘完成讨价还价的“战争”,然后父亲再掏出钱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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