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越剧(结束篇)我要用笔记录失落的美好

舌尖上的越剧(结束篇)我要用笔记录失落的美好

受母亲影响，我有时也会去看看乡间的文艺演出。小时候，有一个民间的越剧团常在镇上公园那里唱折子戏。

勒头，贴翠钿，上油彩，描眉勾脸，黝黑的男人一眨眼变成了蜜桃一样鲜嫩的女人。

他穿一件桃红小袖衫，下着缀满流苏的大红裙，套一双金丝线锁口的樱桃红小绣鞋，插一枝银丝缠就的蝴蝶钗，拿一把折枝梅花小团扇，袅袅婷婷一亮相，真有一种“魂灵儿飞到半天外”的惊艳。风流从眼角眉梢处漫出来，和着春日的暖阳，打湿了乡间因劳作辛苦逐渐粗糙的心灵。

开始唱了。远远的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入耳竟是那样美妙，轻如风，薄如雾，软如烟，柔如绵，滑如绸。水袖舞得风生水起，让人痴醉于如花美眷，忘记了似水流年。

一曲终了，他嫣然一笑，款摆腰肢，道个“万福”。周围掌声雷动。围观的人高喊“再来一个”。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戏曲的魅力。那么古老的，不时髦的越剧，竟然把我美哭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越剧。我像个追星族一样扒来了超级多的越剧卡带。我听的第一出戏，是戚雅仙和毕春芳合作的《梁祝》。后来，我又陆陆续续听了《西厢记》、《红楼梦》、《何文秀》、《碧玉簪》、《玉簪记》、《白蛇传》、《杜十娘》、《孟丽君》、《珍珠塔》、《打金枝》、《盘夫索夫》、《盘妻索妻》、《柳毅传书》、《五女拜寿》、《三看御妹》、《追鱼》、《情探》等传统戏。

光听已经不过瘾，我会在寒假约了要好的小姐妹一起去看戏。看完了前台的风光迤逦，又跑后台去找演员们聊天。

也就是在那时，我发觉戏曲有很多小细节也是很美的。尤其是宗师们付出的努力。

傅全香设计了很多古典美女的发型，神仙有神仙的，女妖有女妖的，公主有公主的，贫女有贫女的，大家闺秀有大家闺秀的，风尘女子有风尘女子的……竟然没有一个重样，光这个，足够写本书了。

尹桂芳在台上何等潇洒，人家光扇子的用法就有十几种，配合着不同人的身份，既贴合剧情又很有美感。

更不用说其他宗师们设计的戏服、头饰等。

也是在聊天中发现，越剧发展的过程中并不守旧，有些剧目的想象力非常超前。

有一出《三世情缘》的戏，剧情酷似《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可人家硬是比后者提早了起码二十年。

还有一出戏国营剧院是不再演出了，可民间还能看到部分折子戏。那就是《一千零一夜》，阿拉伯的服饰，异域风情的音乐，我不知道在行家眼里是怎么个评价，但在小孩子心里，那是一次拓宽眼界的好机会。

聊戏曲，即使不聊唱念做打，我们还是有很多有趣的话题可以说。只是，没有人收集整理，没有人愿意写，没有人愿意传播罢了。

这次出水痘，反倒给了我一个难得的机会。平常加班加点忙到连喝水都没功夫，现在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写我喜欢的戏曲了。《舌尖上的越剧》就是这样出炉的。

这个系列我写了五篇，涉及了民俗(祭祀、祭奠、日常、娱乐所用的各种食物)、汤品(米汤)、酒水(黄酒)、茶水(龙井茶)、水果(荔枝)五个方面。

之所以从吃的方面入手，一是因为吃是大家都喜欢讨论的话题，民以食为天嘛；二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吃货。小时候看戏，尽想着和吃有关的事情。

看《玉堂春》，我就琢磨皮氏大娘那碗面是鸡汤面还是肉丝面，能让他老公临死前吃得那么欢实；

看《借红灯》，我一直在纠结金凤做的馄饨怎么就不放紫菜和虾皮呢，放了不是更香吗；

看《珍珠塔》，我一直幻想陈翠娥假托的“干点心”如果是真的，到底是甜口还是咸口；

看《八仙祝寿》，我很好奇天上的寿桃跟我妈单位发的桃子有什么区别，是不是更大更多汁；

看《柳毅传书》，我最郁闷电影镜头把桌上的珍馐美味一扫而过，你给个特写也行啊；

看《莫愁女》，看到男主借采莲向女主表明心迹，我想的却是多采几支呀，少了不够炖莲子汤；

看《红楼梦》，当宝玉发现宝钗顶替黛玉，愤怒打翻烛台时，我庆幸的却是还好还好，不是打翻果盘，不然花生糖果撒一地，多浪费；

看《血手印》，我总是替王千金着急，收拾东西还需要想那么久吗？除了给你的林郎带银子，再带点好吃的啊，那时候没饼干你去厨房拿几个喷喷香的大肉包不就行了。赶紧赶紧，时间紧迫；

看《梁山伯与祝英台》，我跟朋友打赌祝英台一定不会做饭，所以私奔才那么困难。如果能做一手好菜的话，半夜里翻墙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还化什么蝶啊。

……

以至于到后来，闺蜜燕觉得陪我看戏是件伤脑筋的事情。因为我总在吃上面打转。

她跟我说：“咱们提高点档次行吗？”

我使劲地点头。

“那以后可不可以不聊吃的？”

“不行！”

“因为以后我要写一篇跟吃有关的文章。”

“你呀——”

燕看着正往嘴里塞糖葫芦的我，一脸无奈。

时光如梭。转眼我们都长大了。外边的世界很精彩。我们逐渐抛下了越剧，这段时间好长好长……

直到有一天，社会开始称我们八零后“老阿姨”，才发觉儿时的梦想压在箱底很久了。

我要写一篇文章！

我要写一篇跟越剧有关的文章！

我要写一篇跟越剧有关的吃方面的文章！

好容易有了一个休养的机会，那还等什么呢？赶紧写起来呀！

于是就有了《舌尖上的越剧》。

这个系列算是给我的闺蜜，我的童年交出了一份答卷。

燕在七年前因情而亡。生前我们还开玩笑说起儿时的梦想。原本是打算两人合作的。现在就由我一人来完成吧。

戏曲的魅力不是这一个系列能说得清，道得尽的。我愿意用手中的笔，一篇一篇去捡拾那些失落在风中的美好。我想，当我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在天上也会开心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