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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窗边看见了一个人,他坐在窗台上,一只手虚虚搭在窗沿上,像是随时准备跳下去。
我的病床离窗户有些远,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像是得了很严重的病,身形消瘦到连病号服都难以撑起来。
他是谁?为什么要坐在那儿?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他好像一直坐在那儿,我都没见他动过,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他:“你坐在那儿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倒是我的家人惊慌失措地抓住我的手:“天哪,你在跟谁说话!”
“窗边的那个人呀,他一直坐在窗台上,你们没注意吗?”我诧异地问他们,我的病房里多了一个人,难道他们还不知道?
母亲朝那边暼去,却只看见了半开的窗户,她面色古怪:“你出现幻觉了吧,那里根本就没有人。”
我试图跟她解释:“我没有,那里真的有个人,真的……”
母亲压下我比画的手,强制我休息,说我出现幻觉了。
好吧,我妥协了,他们都看不见窗台上坐的那个人。我经常搞不明白家人们的想法,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送我来医院,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在意我。
他们说我生病了,要我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真搞不明白,之前对我不怎么在意的父母居然这么关心我,就像我不明白之前他们为什么更在意弟弟。
事实证明他们对我依然不怎么样,那天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们了。
他们没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不过时间长了,我也渐渐察觉出来了,我的病好像是治不好的。
他们时不时来看我,我没想到他们会带上弟弟。说实话,我和这个血脉相通的弟弟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他看不惯我,我当然也看不惯他。
说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其实说仇人也不为过了。
一说起他我就头疼,真不知道是谁教的,他连最起码的礼貌的没有,也可能只是对我没礼貌。
在家里我几乎一点隐私都没有,全被他翻出来了,他会偷偷进我房间拿走我的东西,随意翻看我的抽屉,会死皮赖脸地待在我的房间里不走,会……
我可能是投错胎了,我应该投在他对家才对。
毕竟,有几个弟弟会天天骂着他的家人去死?
今天也不例外,我坐在病床上,他就站在我面前,处处与我唱反调,不止一次说到了你怎么还不死之类的字眼。而父母,他们一向向着他,这次同样,冷眼旁观。
我就活该死了是吗?
之后他们很久没来,我也乐得清闲。窗台上坐的人依旧在,所有人都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他。闲来无事,我便与他说话,他从来没有开过口,一直都是我在说。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为什么要坐在那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可以尝试跟我分享一下,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就算我解决不了也可以帮你承担一些痛苦吧?”
“你不下了待会儿吗?一直坐在那儿,半夜醒来怪吓人的。”
“喂,朋友,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理一下我。”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可他就是不理我,连动作都不变一下,我不禁怀疑他是否是我的幻觉,可我又觉得他不是。
最近医生来我病房有些勤快,因为我连续几天都在发烧,还经常头晕。我身体虽不是很健康,可这些情况还是有些怪异。
渐渐地,我开始感觉到疼痛,浑身的骨头好像被打碎了。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我好像知道我得什么病了,那天母亲来了,趁我睡着的时候,她和医生在门外说话。
其实我没睡,疼痛让我无比清醒,根本无法睡着。
我耳朵贴到门上听他们说话,然后便听见了医生说,我得的是白血病。
怪不得呢!我突然明白了,如果不是病得太严重,他们怎么会将我送到医院,莫名其妙地关心我一阵子,因为我快死了,他们在愧疚,好歹是亲生的。
他们虽在寻找医生帮我治疗,可我身上的疼痛却不减,骨骼关节处的疼痛使我无法入睡。
窗台上坐的那位从来不说话的朋友成了我转移注意力的帮手,每每疼得难以入睡时,我便和他说话,不论他回不回。
我向他诉说我的疼痛,跟他说我进医院之前所经历的趣事,可惜以后没机会了。我跟他吐槽从未对别人说过的烦心事,就比如对家人之前不闻不问的抱怨,对弟弟胡作非为的怒气。
他是我最忠实的倾听者,从来不会嫌我烦。
我对有时来看我的家人不予理会,自顾自对着他说话。母亲这时居然抓着我担心,也是,他们看不见他,以为我在和空气说话。
以前听说过得了白血病会很疼,现在感受到了,只觉得比其他人说的更疼。
有一天,我从睡梦中疼醒,习惯性地去看窗台,那人却不见了踪影,他跳下去了?
他再也没有出现,我感觉这种疼痛已经无法忍受了,就连吃药都不起半分抑制作用。
我的睡眠越来越少,没过几天,我就瘦了下去,母亲说我身上几乎没有肉,摸上去都是骨头。
疼痛丝毫不减,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我扶着窗台坐上去,手虚虚抓住窗沿,看着十三楼之下散步的病人,想和他们一起聊天,一个人有些寂寞。
我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突然察觉,我坐的位置,和那位朋友的位置一模一样,动作也是,如果我能从后面看我自己的话,可能连背影都是一模一样的消瘦。
原来那就是我呀。
我坚持不下去了,他就消失了,所以,我要死了。
低头看着楼下,我松开了抓着窗沿的手,身体前倾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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