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宣帝本始四年,公元前70年,三月十一日,宣帝立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为皇后,大赦天下。许皇后出身微贱,当皇后的时间不长,但在她当皇后时,她的侍从、车马、服饰等都非常节俭。霍成君成为皇后时,车驾、侍从等规模日益盛大,对侍从的赏赐甚至以千万计,与许皇后时真的是天壤之别。
四月二十九日,全国四十九个郡、国同一天发生了大地震,有的地方发生山崩,毁坏城郭、房屋,死亡六千余人,北海、琅邪两郡的宗庙也被震坏。汉宣帝下诏,命丞相、御史与列侯、中二千石官员等,向精通经书的学者征询应付的办法,不必避讳;又命长安三辅、太常、内郡国各举荐贤良、方正之士各一人;大赦天下。汉宣帝身穿素服,离开正殿五天,住到别宫。释放夏侯胜、黄霸,任命夏侯胜为谏大夫、给事中,黄霸为扬州刺史。
夏侯胜为人质朴正直,平易近人,没有架子,有时竟称皇帝为“君”,有时在皇帝面前直呼别人的字,汉宣帝也因此而亲信他。夏侯胜有一次晋见汉宣帝出宫后,将汉宣帝说的话说给别人听,汉宣帝知道后责备夏侯胜,夏侯胜说:“陛下的话说得好,所以我才告别人让别人也知道。古代帝尧的话曾天下传扬,至今还被人称诵。我认为陛下的话值得传扬,所以才跟别人说。”每当朝廷商议国家大事,汉宣帝知道夏侯胜一向直率,便对他说:“先生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必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不久,夏侯胜重新担任长信少府,后任太子太傅。夏侯胜九十岁时去世,太后赐其家二百万钱,并为夏侯胜穿了五天素服,以报答其教育太子之恩。儒生们引以为荣。
五月,有凤凰聚集在北海郡的安丘、淳于二县。
广川王刘去因为杀了自己的老师和姬妾十余人,被废去王爵,放逐到上庸,之后自杀。刘去之残酷,无与伦比。他的老师或姬妾,有的被用熔化的铅汁、锡汁灌入口中,有的被肢解,再掺上毒药烹煮,直至糜烂化尽。
汉宣帝地节元年,公元前69年,正月,西方天空出现异星。
楚王刘延寿认为,广陵王刘胥是汉武帝的儿子,一旦天下有变,肯定会被立为皇帝,于是暗中依附、帮助广陵王,还为自己王后母亲的弟弟赵何齐娶了刘胥的女儿为妻。刘延寿派赵何齐送信给刘胥,说:“希望您密切关注朝廷动向,争天下的事不要落到别人的后面!”赵何齐的父亲赵长年上书朝廷告发了此事,汉宣帝命有关部门审讯调查,刘延寿供认不讳。十一月,刘延寿自杀,刘胥免予追究。
十二月三十日,出现日食。
这一年,于定国担任廷尉。于定国对于疑难案件,执法公平,审慎处理,同情鳏夫、寡妇,罪疑从轻,也就是凡罪证不够确凿的,从轻发落。朝野一致认为:“张释之当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当廷尉,民相信不会被冤枉。”
汉宣帝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春季,霍光病重,汉宣帝亲自前往探望,流下了眼泪。之后,霍光上书谢恩,希望从自己的封地中分出三千户,封兄长霍去病的孙子奉车都尉霍山为列侯,以祀霍去病。当日,汉宣帝任命霍光之子霍禹为右将军。三月初八,霍光去世。汉宣帝与皇太后亲自前往霍光灵堂进行祭悼,命令中二千石官员负责霍光墓的修建,赏赐棺木、葬具等,都与御用一样规格;朝廷为霍光定谥号为“宣成侯”;征调三河地区的兵卒为霍光修建墓地,征调三百家农户管理墓园,设置园邑长、丞负责相关事务。汉宣帝下诏免除霍光后代子孙的赋税、徭役,继承霍光的封爵、食邑,世世代代不变。
御史大夫魏相向汉宣帝上了一道秘折,说:“大将军新近去世,应当对有功的大臣进行宣扬,以镇抚各封国,不要使大将军之位空缺,防止朝臣争权。应任命车骑将军张安世为大将军,不要再让他兼领光禄勋,任命张安世之子张延寿为光禄勋。”汉宣帝也想任用张安世。四月十七日,朝廷任命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主管尚书事务。
凤凰在鲁国聚集,飞鸟追随这些凤凰。朝廷大赦天下。
汉宣帝想着报答大将军霍光拥立自己作皇帝的大德,便封霍光兄长霍去病的孙子霍山为乐平侯,命他以奉车都尉的身份主管尚书事务。魏相通过昌成君许广汉向汉宣帝上了一道秘章,说:“《春秋》讥讽贵族世代为卿的制度,批评春秋时宋国三代没有大夫和鲁国季孙氏专权,认为这都是危害祸乱国家。自孝武皇帝后元以来,官员俸禄不由朝廷控制,朝政大事都由拥有重权的大臣决定。如今霍光虽死,他的儿子又成为右将军,他的侄儿掌管中枢事务,他的众多兄弟、女婿拥有权势,或担任军官,霍光的夫人显以及几个女儿都在长信宫门录有姓名,甚至半夜也能叫开宫门出入。霍氏家族骄奢放纵,恐怕会渐渐难以控制,应当设法削夺他们的权势,防止出现危害国家的阴谋,以巩固皇家的万世基业,保全功臣的后代。”依照惯例,凡给朝廷上书,都是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注明为副本,由尚书主官先审阅副本,如所奏之事不妥,则不予上奏。魏相又通过许广汉向汉宣帝建议,取消奏章副本,防止阻塞言路而蒙蔽皇上。汉宣帝认为很对,诏令魏相担任给事中,全部采纳了魏相的意见。
汉宣帝在民间长大,了解人民的艰难。霍光死后,汉宣帝开始亲自主持朝政,励精图治,每隔五天,就要召集群臣听取意见。自丞相以下,群臣各根据自己职责分别奏报,再将他们意见下达有关部门试行,最终考察功效。凡任侍中、尚书的官员有功应当升迁,以及有特殊成绩,厚加赏赐,被及子孙,永不改变。中枢机构严密,制度完备,上下相安,没有苟且敷衍的。至于任命州刺史、郡太守、封国丞相等官吏,汉宣帝总是亲自召见询问,了解他们的打算,再考察他的行为,看是否言行一致。凡有言行不一致的,一定要追究其原因。汉宣帝常说:“老百姓之所以能安居家乡,没有叹息、怨恨,就在于为政公平,诉讼合理。能与我一起做到这一点的,正是那些优秀的二千石官员!”郡太守是治理小吏和百姓的根本,更换频繁则天下不安;百姓知道太守将长期任职,不会欺骗他们,他们才能服从郡太守的教化。所以,凡地方二千石官员治理地方有成效的,就颁布诏书加以勉励,增加官阶和俸禄,赏赐黄金,甚至赐爵为关内侯;遇有公卿职位空缺,则根据他们所受的奖励,依次任用。因此,汉朝的好官,以这一时期为盛,号称中兴。
匈奴壶衍鞮单于去世,他的弟弟左贤王即位,称为虚闾权渠单于,封右大将的女儿为大阏氏,废黜了前单于宠爱的颛渠阏氏,引起颛渠阏氏的父亲左大且渠的怨恨。这个时候,汉朝认为匈奴已无力侵扰边疆,遂将塞外各城的屯守取消,使百姓休养。匈奴单于闻报这一消息,非常高兴,召集贵族商议,打算与汉朝和亲。左大且渠想要破坏此事,说:“以前汉使前面来,大兵跟随在后。如今我们也效法汉朝的办法,先派使臣到汉朝,然后发兵袭击。”于是请求单于派他与呼卢訾王各率骑兵万人,南下沿汉朝边塞一带打猎,相互会合后就一齐攻入汉朝。但是,他们还没会合,就有三名骑兵逃到汉朝归降,报告了匈奴的入侵阴谋。于是汉宣帝下诏征调边疆骑兵屯守各要塞,派大将军军监治众等四人率领五千骑兵,分三路,各出塞数百里,分别擒获匈奴数十人而回。当时匈奴见己方三名骑兵逃跑,便不敢进入汉边,于是率兵退走。这一年,匈奴发生饥荒,人民、牲畜死亡十分之六七,又征调两路骑兵各万人以防备汉朝袭击。秋季,匈奴以前所降服的居住在匈奴东部地区的西嗕族部落,数千人在其首领的率领下,全都驱赶着自己的牲畜迁徙,与匈奴边防军遭遇,相互交战,杀伤极多,于是向南归降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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