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负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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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爷爷，咱们玩打仗吧！”

昀放下作业本，从他房间里冲出来，边说边把他的玩具武库倒腾出来，手枪、大肚匣子、冲锋枪、金箍棒，一一亮相，摆得我满床都是。

“爷爷，你先挑，剩下是我的。”这态度，没的说。我无奈地把正在写的文章停下，关闭了电脑。

我选了两件冷兵器，战刀和金箍棒。历史的教训值得记取，冷兵器的杀伤力强，昀“打仗”也绝不手软，我身上已经留有多处被战刀砍过的印记。现在，我要主动控制这几个具有真实杀伤力的家伙。

热兵器虽然打得热闹，啪啪作响，但不触及皮肉。不过昀也有办法，击中你得倒下，装作被击斃的样子，那滋味也不好受。

即便如此，我也得奉陪到底，因为，昀的一天，只有这个把小时是他玩耍的时间。

孩子哪能不玩呢，就让他过过玩瘾吧。

02

暑假作业有两大本，语文、数学各一，另加几十篇日记。每天上午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完成当天的作业量。

下午呢？下午的内容更丰富，各种兴趣班排得满满的。

兴趣班不一定都有兴趣。

如今的家长们都疯了，互相观望，你追我赶。

别人家的孩子在学奥数，我家娃也得上。这都是奥运会级别的，将来要登上世界领奖台。

那里有武术班，也给娃报个名，强身固体，这可是根本大计。练了几天，看娃练得辛苦，心疼了，赶紧收场，这学费也就大半泡汤。

机器人兴趣班，那得要上，未来科技前沿，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剑桥英语，那更得学，不学怎能和世界接轨？

吉他，那可是潇洒物件，人生哪能不潇洒呢？

音乐，美术，书法，舞蹈，哪 一样学会了就多了个吃饭的保障。

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球球都是功夫，有一样出类拔粹，都能出人头地。

家长们为此呕心沥血，孩子们个个晕头转向。

这就是暑假的常态，每个孩子身上都压着四五个这班那班，像戏子赶场一样，急匆匆刚刚演罢又登台。

我们的教育生病了，集中爆发在暑假。小小学童，暑假真是太累了，比上学累多了。

这哪叫放假！

03

回想起来，我们这辈人念书那阵儿，真是够幸福的了，除了有些年月饭吃不饱（这不是念书的错，不念书同样也吃不饱），记忆中多为快乐时光。

放学了，碰见村里的老太太，她会摸着你头说，念书真好啊，整天蹲在阴凉屋里，没有日晒雨淋，享福呢!于是，我们就自豪起来。

不过，真正享福的还是放暑假。

大集体生产，大人们要干活，生产队不会叫学生娃劳动，你参加了也不会给你记工分。家务事至多是挖点猪菜放放鹅，也是很惬意的。那鹅也是很憨厚的，赶到草地上，有的吃也不会乱跑，小伙伴们便聚在树荫下挖子、跳房子，或者去捉知了，扑蜻蜓。玩够了，跳到河里洗个澡，挺着黑肚皮，仰卧在水面上，那才叫舒坦。

昀是不会知道还有这样的暑假生活，在他的记忆里，暑假就是这个样。吃过早饭就趴在小桌上做作业，一直到午饭前的那个短暂时光疯玩一把。下午，二话不说，踮儿踮地赶班去了。无所谓乐意，兴趣是爸妈的，对他来说，赶班才是硬道理。

我也不能把我们那阵儿的暑假乐趣告诉昀，他要是知道了，稀罕之后肯定要造反：凭什么要叫我受罪！

是啊，凭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我能告诉他，暑假生病了？他也听不懂呀。

这个重负的暑假，压得我真话都不能说。

04

昀也很珍视他那个短暂的玩耍时光，也会变着法儿玩。一整天的压抑就靠这点时间宣泄出来，总得要玩出点声势。

有时他会叫我坐在床沿上，然后爬上床，突然骑上我的肩膀，我这个大马就载着他在客厅和各个房间巡视一遍。

他在马上咯咯地笑着，还不时提醒我：“轻拿轻放啊。”他怕我摔着他。

我说，你是鸡蛋啊，我非要狠狠地摔你。他就紧紧地抱住我的头。

我在想，昀还在念小学呢，等他上大学离家出远门，还有不少时日，我这把老骨头会不会被他玩散了架？

这就是重负的暑假，爷爷和孙子负担都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