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3084385/1a264c139542d13d.jpg)
01
我小时候很爱放鞭炮,那时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一过腊月二十,父亲总会到集市上给我买几挂鞭炮,我像一个土财主似的,根本不舍得一次放一挂,总是小心翼翼的把鞭炮拆散,一个一个的燃放。
那时我各个衣服兜里装的都是鞭炮,有父亲买的,有和小伙伴换的,我放鞭炮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左手拿火,右手拿鞭炮,火花一闪马上扔出去,看着鞭炮在几米远炸开,一脸的得意。
这放鞭炮对于男孩子来说,不仅是一种乐趣,更是一种勇敢的表现,那时我们都喜欢放大的炮仗,越大越危险,越能显示勇气,像我这种买不起大炮仗的,只能另辟蹊径,比如搞点花样。
对于一些威力不是很大的鞭炮,我评估风险后,喜欢逞强的用手指甲掐着鞭炮的底部,点燃后不扔出去,把手伸直,看着鞭炮在指尖爆照,震的手麻麻的,感觉酷酷的。当然了,这种燃放方式是非常危险的,终于有一次表演失误,我的手指炸出了血,消停了很久。
02
最过瘾的还是初一那天放鞭炮,村里人一家比一家起的早,父亲和母亲都是利索人,一般不到五点都起床了,此时村子里心急的人家已经开始点燃了鞭炮,新的一年由此拉开序幕。
父亲总是把灶里的火烧的旺旺的,母亲端着一锅盖饺子在旁边等着,我也在院子里摆好鞭炮最好准备,妹妹们捂着耳朵躲在一边,随着锅里的水不断翻滚,母亲喊一声“下饺子喽!”我便焦急的点燃鞭炮,鞭炮燃完,母亲的饺子也完全下锅。
鞭炮声刚一停,烟雾还未散尽,我就会焦急的拿着一根烧火棍跑过去,遇到未爆炸的漏网之鱼,用烧火棍把它们点燃,在父母的呵斥和妹妹的尖叫中,高兴的蹦来蹦去。
童年过年的记忆总是在这烟雾缭绕中挥洒不去,有灶里柴火飘出的淡淡的炊烟,有锅里饺子热气腾腾的蒸汽,还有鞭炮特有的热闹的气息,多少年后依然温暖了离家游子的心。
03
转眼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已九个年头,因为已在城市安家,已为人夫、为人父,加之单位事情较多,我不能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心中稍有遗憾。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里,用手翻弄着桌上的台历,已是腊月二十五了,在农村老家,此时村子里心急的孩子一定早已霹雳啪啦的放鞭炮了,那一声声的脆响,就像年的脚步声,越靠近春节声音越急,越能催起人的思念。
我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外边的声音,有呼啸而过的汽车声,有隔壁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电话声,但没有一丁点的鞭炮声。忽然想起城市已经禁止燃放,我苦笑一声,继续噼里啪啦的敲起了键盘。
可没多久,我又开始习惯性的停下来,总想从各种声音中去搜寻久违的鞭炮声,但每次都以失望告终。
我就这样时而安静、时而焦躁的坐在办公桌前,直到夜幕一点点降临。
04
虽然成年后我不再那么狂热的喜欢鞭炮,每到过年,父母总会习惯性的在集市上买些,而且按照我儿时的喜好,专门为我买些很大的炮仗,在外多年,每每鞭炮声一响,总能勾起我心底对家乡、对父母最深的思念。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母亲从老家打过来的,我不用猜都知道,她一定是给我讲某某回家了,她一定是在盼着我回家过年。
“今天邻居大文回家过年了,还带了个漂亮的媳妇!”
“妈,我今年太忙,直到年根才放假,初四又要值班,拖家带口的,真的回不去。”
“妈知道,就是和你闲聊。”母亲好像被我猜到了心事,电话那头不说话了。
“对了儿子,你爸今天赶集去了,买了很多鞭炮。”
“妈,您孙子现在都到了放鞭炮的年龄了,你买了谁放啊?”
母亲又不说话,闲聊了几句,带着不甘挂断了电话,我心里微微一酸,我想母亲心里应该更酸,我们一个个长大,家里一天天冷清。
05
在老家的风俗里,过年下饺子的鞭炮是一定要放的,如果一个家连下饺子都没个动静,在村里人的眼里,这家人算是彻底落魄了。
父亲一定会放鞭炮的,而且还会放很大一挂鞭炮,这不仅是喜庆,更是家里生机勃勃的象征,在他看来,这关乎着家里的运势,关乎他的面子。
我慢慢的开始担心起父亲来,就像小时候父母担心我放鞭炮会不会炸到一样,这种担心随着年一天天到来,一天天加重。
我不安的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电话又一次不合时宜的打进来,一看是妹妹的号码,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电话中妹妹乐呵呵的调侃着父亲,说父亲在小年的时候放了一挂鞭炮,拿一根长长的火棍,撤着身子,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着,惹得小外甥哈哈大笑,听着听着,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妻子默默的帮我买了回去的车票,下火车的时候已是初一的凌晨三点多,赶到村子时已响起了鞭炮声,我在小卖部里买了最大的一盘鞭炮扛着往家里赶去。
06
院子里灯火通明,厨房里恰巧传来了母亲“下饺子”的声音,父亲在院子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火棍,像妹妹描述的那样,撤着身子随时一副逃跑的样子,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母亲开始埋怨起父亲的无能,“要是儿子在的话,早就点着了,你净耽误事!”
父亲看了看火苗,又揉了揉眼睛,嘿嘿的笑着,嘴里不断说着“看花眼了,没找着捻,老了老了…”
我强忍住泪水,快步走过去,把肩上的鞭炮铺开,接过父亲的火棍,鞭炮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母亲吃惊的看着我,“你不在家,连个放鞭炮的人都没了!”父亲搓着手,乐呵呵一直笑着。红的鞭炮碎屑铺满了整个院子,笑容堆满了父母的脸庞。
我在年初三的时候又急匆匆的赶回单位值班,听妹妹说,那一院子的红色碎屑直到初五,父母都没舍得扫。
这是我在家过的最短的一个年,却是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有时候当我们真正长大以后才明白,曾经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她们已经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