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怪声·归山的猫

作者: 泊一段情 | 来源:发表于2020-05-03 22:43 被阅读0次

    我家的茅草屋依着一处土坎建造,土坎就是屋子的一面墙。屋侧是一处大坑。每天没事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就把屋子两侧的土坎挖掉,填充到坑里去,久而久之,竟把院子的面积拓展了很多。

    父母把地亩出产的不多的粮食储存在悬空建造的粮仓里(所谓的悬空就是底下用大石头或木头把地面隔开,防止湿气上升);把秸秆存放在院内角落。这样我们有吃的有烧的,基本的生活问题解决了。

    就是地处荒野,没什么人来串门,感觉有点儿孤单。

    早晨,妈妈起来拿秸秆烧火;我和爸爸起来扫院子。突然,妈妈急火火地跑过来,边跑边摆手,脸色煞白。

    “怎么啦?”爸爸说。

    “有人,秸秆里有人……”妈妈指着秸秆堆叫着。

    “什么人?我去看看。”

    爸爸走过去,看到那人已经站立起来。是个衣服破烂的老头子,面色灰黄、头发蓬乱、佝偻着腰、不敢抬头。

    “你是哪里人?干什么的?”爸爸问。

    “我是打南边过来的。还能干什么,要饭呗。”他的口音明显不和我们一样,但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停了停,他又说:“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我没地方过夜,在你们的柴堆里睡了一宿,谢谢啦……”说完就要走。

    “你等等……”爸爸让我去拿两个玉米饼来。

    那人拿着玉米饼千恩万谢地走开了。

    爸爸摸着我的头说:“有人比我们还不如,知足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造访我们的新家。相比较来说,动物来访的次数更多。最多的是耗子,它们在土坎上打洞,肆意地进出屋内。有时竟然钻进饭橱里觅食。

    还有两头乌、还有獾子、还有蛇(有一次妈妈收拾柴禾的时候竟把一条蛇抓在手里,从此她看见蛇就发抖)、还有黄鼠狼……

    晚上,鸡在屋外隔壁棚舍里拥挤着入睡,发出暧昧的呜咽,偶尔发出警惕的“咯咯”声。

    黄鼠狼的到来一般都是在后半夜。头鸡(大公鸡)会嘹亮地报警,爸爸披衣起床,我也尾随出去。只见一只通体狭长的东西,死死地叼住鸡嗉子,鸡还在拼命地挣扎。但黄鼠狼赶紧倒了倒口,以便咬得更深入。然后它用大尾巴撩着鸡的后腚,鸡就像着了魔法一样乖乖地随它去了。

    我要追上去打死那东西,爸爸说黄鼠狼是一种很邪性的动物、招惹不得,村里许多人都供着“黄大仙”的牌位,供的就是它。我不太懂,但也只好作罢,悻悻地回到屋内。

    可是一连几天,我家外屋的橱子里,每到半夜总会发出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很准时、很有节奏。“嘭-嘭嘭-嘭嘭嘭……”,妈妈吓得缩进被窝,我也有点儿心颤。爸爸却平静地对我说:“锋儿,明天晚上帮爸爸一个忙……”

    爸爸决定对这个东西进行现场“抓捕”。果然,半夜时候,又来了,那个东西。很准时、很有节奏,“嘭-嘭嘭-嘭嘭嘭……”,妈妈又瑟缩起来。爸爸拿了个麻袋,叫我抄起烧火棍,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橱子的另一侧,那侧有一个可以进出橱子的窟窿,也是进出橱子的唯一通道。他把麻袋口和窟窿贴紧,朝我努努嘴,示意我使劲地敲打橱柜。

    我挥起烧火棍“哐”地擂在橱子上,接连又“哐哐哐”地擂了好几下。橱子里面又发出了“嘭嘭嘭”的声音,那东西真的朝出口跑去了。

    “咣”地一下,它掉进了爸爸的麻袋里。爸爸迅速地抡起袋子,重重摔在地上。只见里面有东西在抽搐、抽搐……最后终于不动了。

    打开麻袋一看,原来是一个尾巴上带着泥丸的特大耗子。它走动的时候,泥丸就有节奏地敲打橱子,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也提醒我们必须彻底解决鼠患问题,于是全家一致决定养猫。

    那是一只有个性的狸猫,不知爸爸从哪里弄来的。通身乌黑,半边脸也是黑色的,我们就叫它“黑脸儿”(有时候也叫它小伙儿)。因为它半边脸是黑的,所以那半边脸上的眼睛就显得特别亮,常让人忽略它的另一只眼睛。

    与外表相衬,他的性格也很沉默,似乎不苟言笑,似乎心里总有事情。我去逗它,它总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偶尔投来不屑的一瞥。

    它不挑食,给它什么就吃什么,有时候我从河里特意捞鱼给它吃,也不见它多么高兴。

    很快,房屋里的耗子被它消灭尽净。它就想方设法地“打野食”:有时把青蛙抓来吃、有时衔回来很好看的鸟儿、有一回竟叼来一只小蛇,把妈妈吓得半死。我厉声训斥它,它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出,从此再没干过类似的“坏事”。

    它的营养好极了,长得越发魁伟,就像一只小豹子似的。全身的毛黑亮黑亮的,擦了油一般;如同一匹黑缎,在太阳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我借机和姥姥说了“黑脸儿”的状况,姥姥沉思一会儿说这样的猫早早晚晚得归山,归山就是隐匿山林,不再返回人间,成为一种叫做“狞”的动物。

    我没有在意姥姥的说法,但是我注意到“黑脸儿”确实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有时连续好几天不回家。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黑脸儿”出去小半月后回来了。它凄惨地叫着,拖拉着一条半瘫的后腿,腿上明显有被咬啮的痕迹。

    我们千方百计地给它治伤,可最终它还是落下了残疾。自此,它越发忧郁了,两眼再没有以前的威严和光彩。

    两个月后,不知何时,它又出去了,再没回来。或许它真的“归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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