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坐班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且说,李太爷携了自家小公子,拜访慧轮禅师不遇,稍后两天便得了个消息,原来老禅师身体染恙,需要休养个把月。李太爷不便探望,便派人送去了家中存下的几颗老山参与其它许多补药,更亲笔修了一封书信,请禅师准那小沙弥法明来李家小住一些时日。
果不其然,半晌后,李家送药之人就带回了慧轮禅师的感谢之语,以及自家爱孙的玩伴法明。只是,这个小沙弥神色有些不正常,恹恹的也不理人。等到小公子闻讯赶来,小沙弥才算有了些活力,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向后院跑去。
“哎呦!”小沙弥先是抱头惊呼一声,而后转身才发现,竟是李释心用盐焗蚕豆砸他。年龄虽然相仿,但是小沙弥明显要比小公子强壮许多,他没使多少力气,就轻易反剪双手,制服了对方,气鼓鼓的问道:“你为什么砸我?快说。”
“你这小秃驴,我叫你数声也不应我,不砸你砸谁?”平日里,被李家阖府之人捧在手心的小公子,哪时被人欺负过,这会儿也只是嘴硬而已,若是小沙弥再扭他一会,必定求饶不止。
但是,小沙弥明显有心事,这个看起来有些笨拙的男孩,随意松开了手,然后就捧着脸坐在石阶之上,他也不说话,就只是呆呆的望着院落上的天空。李释心揉搓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很是好奇这个每日里只知念经敲木鱼和吃饭上厕所的伙伴,他会有什么烦恼。灵动的眼珠转了又转,突然他就手指法明,大声嚷嚷起来:“好你个秃驴,快快老实交待,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镜州物力广博,财帛丰盈,风气骚然,所以李释心在小小年纪,就懂些男女之情的皮毛,这也不足为奇。不过,法明显然对此从无接触,他甚至以前对‘戒除女色’这条佛门清规,也是从无概念。今日,同龄玩伴李释心的一番“污蔑”,才叫他在朦胧中感知其中皮毛一二,而且还是歪曲过的。于是,为表清白,他急忙辩解了起来:“瞎说,我才没有。我……我是因为师傅,才会分神的,你快别胡说了!”
“师傅?慧轮禅师不就是病了吗?我也常常生病。你小子就是要犯色戒,还不……”小公子明显不信,但他也只来得及说出一半,就再次被小沙弥抢过话头:“真是我师傅,我感觉师傅变了!”
“变?怎么变?”小公子好奇道。
“我……我也不知道,就感觉他……他不是我师傅了!”法明一脸苦恼,神色之间充满不解,他怕李释心继续发问,急忙再道:“没错,就是变了一个人,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感觉,感觉师傅变了,变得……好可怕。”
那一天,小和尚法明与小公子李释心说了很多。很多年后,李释心回想起来,依然会恍惚,若是自己相信了小伙伴的话,他的人生又会是怎样?还会有今日种种吗?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法明倒真就赖在了李家,即使早就过了当初接他出来的约定归期,他也丝毫不提回寺一事。而李释心乐得身边有个玩伴,自然也向李太爷撒娇耍蛮,不叫他送小和尚回去。
这段时间,是李释心记事以来,玩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假山、后庭、古树、桥洞……凡是在李府内能玩的,都留下了他和法明两人淘气的身影。
不过,在即将前往七佛寺拜谒禅师的前一晚,李释心却全没了玩的心思,因为法明不见了。他还记得法明消失前,与他争论了好一会:
“什么,你们要去寺里?”这是法明知晓李家爷孙要去寺院后,就立刻发出的疑问。李释心告诉他,那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忌日快要到了,必须礼佛祭拜一番。
“别去。七佛寺有七座,那就去最近的那个,何必去那主寺?”小和尚心中有莫名的恐惧,他不敢去见自己往日里最敬爱的师傅,也怕自己的朋友去,他不知原因为何,只是恐惧。李释心无奈,唯有向他解释,是自家爷爷的意思。李释心心内嘀咕,这小和尚不会是玩累了,就傻了吧?
小和尚失踪了,就在当天夜里。李释心一宿无眠,他反复想着小和尚的每句话。最后,只余一句小和尚的一句“别去”,始终萦绕耳中,搅得他辗转反侧,似睡还醒。
李太爷心疼自家孙儿,在马车里气道:“释心,别想那傻小子了,今天去寺里见到他,看我不收拾他。”
旁边的李长听见,也心疼道:“小少爷,别想了,这小和尚不地道,慧轮禅师摸顶赐福这种幸事,他不想着帮忙也就罢了,竟还拖着你。也不想想,这城中已经有多少孩子,都跑在咱们前边了,咱们可是拖沓了有半个多月了吧?”
李释心很想为小和尚分辨两句,可他也确实知道禅师赐福一事,城中孩子几乎去了个遍,而自己之所以落于人后,正是因为小和尚每每阻拦,或者以玩耍游戏诱惑,又或者他干脆装病拖延。若非如此,凭着祖父与慧轮禅师的厚交,自己抢在刺史家公子前面,排第一名接受赐福,都是大有可能的。
看到小公子闷闷不乐,李太爷本就心中不畅,下车前去求见禅师时,偏又遭遇一个陌生和尚的阻拦。李太爷脸上颜色当即暗了下来,若非这十年来养气修心,恐怕早就大耳刮子甩过去了。
一行人来到禅室外,李太爷昂声道:“慧轮我师,李某来拜。”李太爷在家修佛,一直向老禅师执的是弟子礼。
“请进。”禅师声音很轻,貌似仍然患有小恙。
李太爷携小公子进得屋内,只见慧轮禅师背向他们,坐于一方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似乎正在礼佛诵经。不多时,禅师声起:“告罪二位,老僧近日患病,形容枯槁,就不显露这幅憎容了。”
李太爷闻言并不见怪,又见禅师染病在身,便直抒来意:“慧轮我师,未知我家释心可有福气受您赐福?”
禅师一时无语,李释心却暗自留心,在后面左摇右晃着,想要一睹禅师容颜,看是否真如法明所言,这个禅师有些问题。
“还请小李施主上前。”禅师语出怪异,他以前可是从未如此称呼过自己的,不过看到自家爷爷未露任何异议,李释心只得无奈上前。待他盘坐于老禅师一侧时,却倏然一惊,对方脸上竟有五、六道青色血线,似乎还有慢慢蠕动之象。
他却不知,原来那日暗算了慧轮禅师后,眼前这神秘人就以宫中秘法,从死去的禅师身上取出了血影虫,而后将之植入自身。一般情况下,吞噬了母体精血的血影虫,一俟植入他人体中,短则半刻,长不过一时,就会将母体者的体貌特征,完完全全的复刻至新植入人,凡人肉眼绝对无法分辨二者同异。然而,世事岂能皆如人料,吸收了慧轮禅师全部精血的那条血影虫,竟出齐的饱满肥厚,神秘人未加注意,便将它植入了。待到全身出现异象,神秘人才大吃一惊,他苦苦思量其中蹊跷由来后,才隐隐得出一条自己也不敢置信的结论:慧轮禅师竟与他相同来路,只是在那个世界中,应该修为远胜于他,只不过因为一身本事早已尽失才遭了暗算。
得出结论后,神秘人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竟然得手了,对方修为可是远胜于他,若是本事仍在的话,那岂不是一根指尖就能摁死了自己;怒的是他竟然对植入体内的血影虫无法如意控制,吸收了禅师全部精血的血影虫,早已超出自己可以承受之量,这股庞大精血竟然导引着血影虫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脸上青线只是表面危害,血影虫无法被压制而自主吞噬新植入者精血,才是最根本的隐患。虽然自己不像凡人,或者修为丧失的慧轮禅师那般,完全无法压制此虫,但是取出它来,也是千难万难。百般无奈之下,神秘人只能一边继续伪装成已故禅师,完成主子交待下来的任务,另一边派遣那名暗算自家生父的高个子手下,先期回京寻求帮助。
神秘人伪装的慧轮禅师,看到李释心恐惧的表情,也未放在心上,他已经作出决定,在为这个孩子测试后就诈死。反正经过这几天的测试,也已经找出满足主子需要的孩子二十三名,而老禅师本身也一把年纪了,又有患病传闻,突然传出死讯也不奇怪。而诈死之后,自己也好亲自督导这批孩子,早日将他们训练成为主子需要的炼药苗子。不过一念至此,这位神秘人不禁暗骂宫中办事之人无能,竟让那名叫李浩瀚的一个凡夫俗子,搅动出这般多不方便来。原本,分散在各地他们这些办事人,只需要与血眼侍卫们配合找到所需孩童,然后再秘密运至京城就可了事。现在,李浩瀚凭几本奏折、几番暗访,就使得主子所交待之事,再也无法在京城进行,只能由各地独立承担。
“咦”,神秘人一声惊呼。
“禅师,怎么了?”李太爷听得对方惊声一呼,赶忙问道。
“无事,令孙造化非常,非一般人。”神秘人收回放于李释心额上手掌,回道。
待到李家爷孙一去,神秘人便现冷笑道:“第二十四名。”
作者简介: 坐班人神游九虚,见一道人与之相谈甚久,录其修仙事,博君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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