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没有超脱思想禁固的死亡,都属于非自愿死亡,也就是非自由死亡,包括绝大多数的自杀和越来越多无法医治的绝症。——出自“非自由死亡Ⅰ”
在“非自由死亡Ⅰ”里,我讲得“非自由死亡”的例子是自杀,这种带有一定报复心理的想法是很简单的,就是“你们让我活的不自在,我就用死来让你们也活的不自在”。这种一闻就能闻出一股妒忌腐酸味的自杀死亡与患有忧郁症病人的自杀性质还是存在着较大区别的。
患有抑郁障碍的人,一般都表现为心境低落和情绪消沉,从郁郁寡欢到终日闷闷不乐,从而出现自卑自怜自怨自艾的无助和无望感,觉得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而导致悲观厌世的绝望情绪加重,进而选择自杀。
部分抑郁症患者精神上会出现明显的焦虑和运动性激越,严重的,可能会出现妄想、幻觉等精神疾病,即精神病(不是神经病哦)。我们就不谈论严重的吧,抑郁到严重境界的精神病人,一般很少自杀,倒是把自己幻想成为一个救世主而去杀别人的可能性会比较大。而无论是临床表现普遍的抑郁症患者、还是反向抑郁的焦虑和精神运动性激越患者,自杀的念想里都伴有强烈的自责、自罪和自咎成分,与前面所讲的报复性自杀完全两样。但同样结果则是同样得不到真正的自我解脱和自由。
有人又可能会说:你又不是心理学家或心理医生,你能分得清楚什么是抑郁性自杀和报复性自杀吗?
那么,请问:你可能不是作家,我也不是写手,但我们就不能在简书的平台上写作了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吗?
当然,我是个即吃过猪肉,喝过猪血,也见过猪走路猪跑步的人。因为,我还小的时候,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头猪好过年。我家还一直养着头母猪,专门下猪仔卖了换银子呢。
我在不到十五岁的时候,就碰上了抑郁症。很严重,严重到要开车去外婆家有个叫“回字岭”的地方,先盘旋着上山,把车子开到“回字岭”的最高处,停车默哀三分钟,冷冷地看着那条迂回曲折的、根本看不到出口的下山路,然后加大马力,一脚油门下去,把“回字岭”直接当成笔直的“一字岭”来个绝境飞车。然后就连车带人冲向某个转弯的山崖。车子起火爆炸,被炸开的所有碎骨碎片都带着还在滚滚燃烧的火球坠入某个悬崖,直到烧成灰烬,连根毛发也无需找到......
这不是做梦,这是我当年患上抑郁症时真真切切的妄想。因为我当时根本不会驾驶任何车辆,在此之前见过最好的车辆就是村里唯一一辆从县城往返的客车,连农耕用的拖拉机也没把过手。我幻想着要以一种自认为很刺激的、又能在来不及恐惧和疼痛的速度中结束自己,并能把一文不值的肉体毁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污垢或臭臭的味道在人间。多好!
那段时间,我干什么都毫无兴趣,对任何事物的发生都漠不关心,即便有点反应也是非常的迟钝。出去割猪草吧,就会坐在田埂上对着茫茫的天空发一天的呆,有几次还提着个空篮子回家,漠然地接受老妈的怒骂,好像不是在骂我;上山放牛吧,总会找块平坦点的地方躺着发愣,也不管牛群会不会走散,相反,每次在天色暗下来之前,都是忠心耿耿的老牛把我牵回家;喂个兔子吧,拌饲料的动作有如痴呆或四肢僵硬,慢的能把兔子的红眼睛急到滴出血来......我不想跟人说话,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一天到晚都处于生无可恋、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厌世状态。
我整天想着自己一无是处。兔子饲料拌不均匀;猪草总打的最少;回家还得老牛来牵我,不然,躺在深山里什么时候被野猪叼走了也不知道;我只跟着大姐进过扫盲用的临时夜校,斗大的字没认得几个,连刚带上红领巾的孩子都对着我笑的很是嘚瑟;我没有朋友,就连隔壁与我同龄的女孩都难得与我打次招呼;我已经长的牛高马大,比同龄的女孩足足超出了一个头,但村里的人都说我是个“只长身子不长脑子”的傻子;最疼我的大姐也忧心忡忡地说我:这样下去,哪个男人还会娶你啊?
我不担心没有男人娶我,我更担心的是有人娶不到女人将就着把我这个笨蛋娶过门,纯粹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我这辈子就算是个傻子,也不想做个只会生孩子的傻子,那跟我家的那头母猪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成为母猪,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改变自己这样的命运。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我对什么都无能为力,我连原先一直跟在我身后保护我的大黄狗也保护不了,被大哥一记锄头就给敲死炖肉吃了......我想到了奶奶的死,想到了大黄狗的死,想到了村里这些年来的更多死亡,但又没想过用那些喝农药啊、上吊啊、跳河啊、抹脖子的“乡下式死法”给自己留个全尸,那的确太难看了。我在“非自由死亡Ⅰ”提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当瞥见那些面目狰狞全身腐臭的死尸时,我就有过那种超出年龄的、不可思议的想法:自己以后死了,千万不能死的这么难看啊!
我在一个寒冷但阳光很不错的午后,想到了“死亡飞车”的自杀方法,大脑立即兴奋起来,开始高速运转出更多的问题:有车子吗?会开车吗?还没到山顶就已经落得个缺胳膊断腿的怎么办?车子不爆炸不着火怎么办?死后没被烧成灰烬又怎么办?就算如愿以偿地自杀成功,那死后的日子又是怎样的呢?我会不会一样要受厉害鬼的欺负,一样连做小鬼也做不好呢?......真是问题太多,所有的问题都纠结于那些可能导致自己不死不活的外力都是自己所无法控制的。你看,去我们村后的山崖上采过灵芝的人不少,掉下悬崖的人也不止后户小叔一个,可那么多年,偏偏就他一个被跌死。
这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命数。
假设我命数未到,阎王爷不肯收我,我没死成,却落得个傻子也会自杀的名声,活下去就更没意义了。假设我命数到了,阎王爷收是收了,却收到了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我会过得比活在人间好吗?因为抑郁到了自卑严重的地步,我也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会被收上天堂。太美妙的事绝对不会是一个有着严重忧郁的人所能想得出来的。我只会想:活着都这个样子,死后还能活出个不同的名堂吗?
你看,活着有思想的人,把怎么死和死之后会怎么样都想得挺复杂的。而一旦复杂了,诸事还能自由自在吗?
所以,我说:有些死,比活着还没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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