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黑夜行者
八月十五。
深夜,星星困乏了似的隐匿了踪迹,月亮犹如被一张大黑布遮住了,无光暗淡。
风轻轻地吹拂,扫过每一处黑暗的地方,引起一轮漩涡,卷起地上的落叶,然后再次落地。
雷州城中,小弄巷里,黑兮兮的,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四处的客栈或者人家都已经吃完中秋饭,但由于没有月亮,所以纷纷关门睡觉了。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小路上,一个一袭黑衣,头顶戴着一顶黑帽的人慢悠悠地行走着,悠然地喝着,声音之中透露着思念与沧桑。
他仿佛融入了黑夜当中,与黑暗深渊为伴。如果不是小路旁边的客栈时不时从门缝窗隙中斜出一缕微弱的灯光,只怕无人能够看得出来路上有人在行走。
灯光照射在黑衣人的身上,只见此人衣衫老旧破烂,后背绑有一个用黑布包住的东西,腰下挂有一个酒壶,他面色略红,脚步轻轻地走在小路上,无有半点声息,犹如幽灵一般。
他的双眼放光,向四处胡乱扫去,极显猥琐之态,好像在寻找什么。
走了一段距离,黑衣人觉得口干舌燥,右手伸向腰间,提起挂在腰间的酒壶,仰头大喝。
只是结果出他所料,酒壶中流出两滴酒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把酒壶倒过来,瓶口朝下,瓶底朝上,用力甩了甩酒壶,只见一滴晶莹剔透的酒从瓶口慢悠悠地流了出来,他急忙低下头来,伸到瓶口下面,与此同时他的舌头也伸了出来。
“啧啧啧——”
那一滴酒刚好被他接住,他抿了抿嘴,望着天空,大喝一声:“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说完,摇了摇头,目光继续猥琐地向四处胡乱横扫,脚步轻轻地向前方走去。
“咚咚咚——”
黑衣人走到一家客栈的门前,敲了敲门,说道:“掌柜的,麻烦开开门,洒家今晚无处可去,特来住宿一晚!”
不一会儿,一个小二打扮的过来开了开门,突然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鼻而来,他捏着鼻子,目光打量着黑衣人全身上下,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鼻而来。然后他微微躬下身来,声音和善地说道:“客官,抱歉了,小店客房已经满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大堂打一下地铺凑合着睡一晚吧,我们不收你银子,怎么样?”
黑衣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声音同样和善地答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你还做不了主。”
“这……恐怕不好吧……掌柜的睡着了。”
看着黑衣人手中银光闪闪的的银子,小二双眼放光,说话结结巴巴的,虽然很快就恢复平常,但这些都逃不过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微微一笑,喉结一挪一动,说道:“王老五,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所客栈给拆了,看你怎么办?”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和一个爽朗的哈哈大笑声,说道:“丰酒鬼,你吼什么吼,我这不是出来了嘛,别吵着客人睡觉。”
02 解牛刀法
丰酒鬼,名叫丰家腾,也就是那个黑衣人。
“不好意思,小谢没有见过你,冲撞了你。”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微胖,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的儒雅男子走了过来,说道:“小谢,楞着干嘛呀,还不跟丰大侠道歉一番?”
丰家腾目光如炬,瞥见来者的手臂上有一道奇异的刀疤,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
小二刚刚听到自己的掌柜的说穿得破破烂烂的黑衣人是丰酒鬼的时候,脑中一片轰然,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身前的这位乞丐般打扮的竟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嗜酒刀客。他脑海中不由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许多年前,丰家是江湖中的武林世家,声誉享誉四方。丰家老爷子凭一身出神入化的刀法武功《解牛刀法》,在江湖上少有敌手,赫赫威名传于世间,各路英雄豪杰纷纷上门拜访。
可是,好景不长,树倒猢狲散。丰家老爷子归天之后,那些与丰家友好的家族门派便与丰家“割袍断义”,分清界线。而那些在暗中对《解牛刀法》虎视眈眈的家族、门派、散修则落井下石,在老爷子入土之后纷纷派遣门派弟子蒙着面孔连夜攻击丰家,欲夺得《解牛刀法》。
丰家被打得措不及防,族中高手又多在外面镇守生意,所以那一夜丰家血流成河,族中子弟死伤无数,几乎灭绝,只有几个人死里逃生,保住了性命。
依照老爷子的遗书,丰家腾临危受命,传承家主之位。丰家腾也知道,老爷子归天之后,族中高手不多,必然会有人趁机围攻家族,夺取《解牛刀法》,所以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境况下,老爷子归天的第二天,他就在族中密室中闭关加紧修炼《解牛刀法》,欲保住家族而不受侵害。
然而,他还是低估那些人的速度与野心。
等他修成《解牛刀法》出关之后,本想跟族人一起分享喜悦的,可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血红大院,满地都是熟悉面孔的尸体,惨不忍睹,有被钉死在墙上的,有被挖掉眼睛、拔掉舌头、割去双耳的,有被乱刀砍死的,有五体被分尸的,还有被凌辱至死的……整个丰家大屋宛如一个地狱深渊。
看见如此惨境,就算是内心意志坚强如他,也承受不住族人悉数死去的消息,那些人当中还包括他的母亲兄弟姐妹,他的妻子和他那刚出生三个月多的儿子……
丰家腾脚步踉跄地走过去,双手颤抖,嘴唇颤巍巍的,一个一个地为死去的族人掩盖睁着的双眼。
每看到一个死去的族人,他的心中就被插一刀,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只是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过了几天,丰家腾安葬好族人之后,一个人提着一把刀和一壶酒,走上了那些参与灭门的家族、门派或者散修的门口。
几天之后,当有人经过那些家族、门派或者散修的门口时,只看见里面一潭血水,死气沉沉,门中建筑统统破烂不堪,一片萧条。而丰家腾则腰挂一酒壶,背上一把刀,一脸醉熏熏出现在江湖人的视野当中。
从此江湖便有一种传说,说丰家腾修成了《解牛刀法》的最高境界,他的武功甚至超过了丰老爷子。是他一个人提着一壶酒,手持一把刀屠了那些参与灭门的门派、家族和散修,为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
从此,江湖人送外号“嗜酒刀客”、“丰酒鬼”,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酒味。
03 夜下当歌
小二赶紧过来向丰家腾赔个不是,丰家腾微微抬手,然后小二自己识趣地下去了。
“王老五,多年不见,你更胖了。”
丰家腾朗声说道:“是不是这些年来生意更好了?”说完,他的双眼放光,又向四处胡乱扫去。
王老五,名叫王源,是丰家腾出来游荡江湖一年后认识的道友,两人兴趣相投,都喜欢喝酒吟诗作对。
王源见丰家腾如此动作,哈哈大笑,道:“丰酒鬼,不用找了,就在你离我五里之外的地方,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一股酒味了,知道你要来了,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上好的佳酒在阁楼上了,请吧!”
丰家腾与王源对视一笑,朗声道:“王老五,今晚我们来夜下对酒当歌如何,不醉不归!”
阁楼上。
丰家腾与王源相对而坐,在他们的中间有一张桌子,一壶酒、两个酒杯和一些盛有下酒菜的碟子或立或躺着在桌子上,而在距离他们的不远处还放有几壶酒备用着。
“来,丰酒鬼,”
王源为丰酒鬼和自己添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朗声道:“多年不见,不知你酒力如何?吟诗作对的能力又如何?”
“哈哈哈,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另一杯,”丰家腾哈哈大笑,道:“等下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退化了,干!”
酒过八巡之后,丰家腾拿起酒杯,站了起来,走到阁楼边上,望着远处的大海,只见茫茫的海上升起了一轮明月,发出幽幽的光芒。
一个抑扬顿挫的古筝之声传来,时远时近,好像就在耳旁,又好像从远处的天边传来。听起来或悲切凄戚,或泉水叮咚,或走马摇铃。
那筝音有如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以及易安的婉婉叹息。
丰家腾双眼露出思索之色,心有所动,心有所思,心有所感,悠然歌道,声音一抑一扬,一高一低:“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突然,轻风乍起,夜空上的云朵幽幽挪动着位置,向月亮靠去,似乎要与月亮进行一场难忘的邂逅,只见夜空变幻莫测,出现了一栋辉煌金碧的楼宇。
一股寒风随即袭来,吹得丰家腾的衣裳呼呼作响,长发随风飘荡。
丰家腾仰头一饮而尽,撇下手中酒杯,一片落叶飘在空中。
他脚步轻飘,体内内力从静而动,随着他的心情变化,内力调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运转全身。
“铮——”
突然,丰家腾背后背着的解牛刀与他体内的内力产生共鸣,从他的背后铮鸣跃起,冲到他的头顶。他眼帘缓缓垂下,抬手握刀,内力狂暴磅礴,身体舞动,落叶的纹理筋骨却清晰地显示在他的脑海当中。
“解——”
解牛刀法随即爆发,一道光芒呈半个同心圆状射去,落叶徒然沿着筋骨脉络化成许多片的碎叶和一个完整的落叶筋骨,边缘纹理光滑无比,无有半点瑕疵。
碎叶与筋骨随风飘落到地,回归大地的怀抱,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张开眼眸,接着迈动着步伐,双脚在空中连续蹬出七步,一个漩涡在他脚下生成,只见他整个身体急速向上升起。而后身体方向调转,头下脚上,眼帘垂下,脑海中现一个身形微胖、身着白衣、坐在一张桌子旁抚弄着古筝的儒雅男子的身影,而古筝的结构悉数出现在丰家腾的脑海中。
只见解牛刀的刀锋猛然朝着王源所在的地方,对着虚空一劈,同时咏而歌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咔嚓——”
放有酒菜的桌子突然出现一个裂缝,桌子慢慢裂开成双。古筝的弦断之声随即荡漾在阁楼的空气当中。
坐在旁边的王源徒然推开身前的古筝,直起身子,站立了起来,顺势抓起一个酒壶,大大方方地往口中倒去,而古筝不知不觉般沿着一根根弦蹦裂开来。王源发出一声满足之音,沿着阁楼转了一圈,而明月也调皮般地跟着他转圈了起来,最后停留在不远处的雕花窗户里。
王源向丰家腾抛去酒壶,从袖中抽出一把笛子,悠然吹了起来,一股凄凉沧桑的笛音夹杂着呼呼风声飘来。
夜晚,是谁人的笛声在拨弄着风弦,一起一伏,或抑或扬,由远至近轻轻飘过耳际?这笛声又勾起了谁人的记忆,吾从密室破关出来,本想分享喜悦,不曾想已是世道沧桑,物是人非?
丰家腾降落在王源的对面,接过酒壶,大口饮下,一个雕有花纹的窗户印在他的脑海中。他扔下酒壶,身形变幻多端,继续舞动着手中解牛刀,向远方横竖切去。
雕花窗户上徒然有许多个四方块缓缓滑落下来。丰家腾睁开双眼,他的眼眸中映射出一整轮皎洁的明月。
笛声渐渐高昂起来,他的声音也随之高亢:“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黑云翻涌,遮住了半边明月。笛声急速变得低沉起来,给人一种无奈凄凉之感。
他好像犯困般闭上双眼,而他的声音徒然沉重下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他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人体内的细胞器官结构,一颗血红色的心脏似乎在他的眼前蓬勃有力地跳动着,一条条血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体内的内力更加狂暴,疯狂涌入手中的刀之中,用尽全部力量挥刀。
“呲呲呲——”
丰家腾手中的刀铮铮响动,向前方射去,大刀撕裂了虚空,传出尖啸刺耳的声音,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向前方斩去。
一股寒风接着吹来,吹散了夜空上的层层黑云,露出了圆满的明月,光芒更加明亮,照亮了整个阁楼,整个漆黑的夜晚。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丰家腾轻声歌道。
突然,大刀反转方向,向着王源的位置射去。
王源瞳孔急缩,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脸上露出惊慌恐惧之色。
“砰——”
下一刻,大刀从王源的心脏部位后方飞出,刺进阁楼上的柱子上。一股鲜血从王源的心脏处喷涌而出,血溅当场,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口中喃喃有词:“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派人围杀丰家的?”
“我的道友啊,我上次碰见你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你了,但是我不敢确定,因为你是我的道友啊,我相信你!”
丰家腾声音变得颤抖哽咽了起来:“可是这次来了之后看到你手上的那道刀疤,我确定了,那是只有我们丰家的玄天刀法才会留下如此的刀疤!”
“我的道友啊,我舍不得杀你啊,可是我又不得不斩你,来祭奠我死去的族人的灵魂啊!”
丰家腾转过身去,抬头向明月望去,两行清泪划过他的脸庞,滴落在阁楼的地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笛声的回响随即远遁而去。
“原来如此!”王源手中的笛子掉落下来,随即倒身在地,面带笑容。
银色的月光倾洒在丰家腾的身上,只见阁楼上多了一道沧桑、孤傲、悲痛、无奈而又充满熊熊气焰的身影。
网友评论
刀法写得真不怎么样,物理化太强,像是导弹部队在按步骤操作。这搭上你那歌,感觉真不自然。昔者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我按照你的“解牛刀法”写几句你看。王源筝声渐起,初如泉水叮咚,转而如穿林之风。丰家腾在他对面,微笑听着,衣襟渐被带起,他哈哈大笑,叫了一声“妙”。王源笑道“请兄指正!”说罢,右袖轻挥,桌上那酒壶便向丰家腾飞去。丰家腾手指抓住酒壶,盯着他右手,脸色微变,随即哈哈大笑,道:“正要聆听道友神技。”他猛喝一口酒,左手一翻,一把薄薄的短刀,他将酒喷在刀身上,手指猛弹刀身,声若龙吟,口中吟道:“大漠孤烟直,来去仅一人。”歌声合着刀鸣,像是剖开了那筝声,叮叮当当,豁然只扑王源身前,“筝”的一声,古筝竟被斩断一弦,王源一惊。全力施为,筝声突变肃杀,去秋风卷叶扑面。丰家腾站起身子,挺膝抬步,那刀婉若游鱼,似乎在筝声中寻隙前行,势若高手解牛,筝声中内力,莫能御之。他口中随声高歌道——
总之,不一定要是那首诗词,可以夹杂使用。但刀法,要写出它的特点来。
🤗王源是丰家腾的道友,可以也算是酒店的四分之一的主人,所以不用来借宿。
关于刀法的话,我是想着简单一点,返璞归真。爱叔的刀法描写让我耳目一新,但是王源不知道丰家腾已经知道他是杀人凶手了,所以王源不能与丰家腾对抗。
又如果在第三段再描写看到王源手中的刀疤的话,这样铺垫是不是就不算是铺垫了。
这个是我的一些想法,当然了,爱叔的指导也让我受益🍇🍇
我觉得道友这种深厚的情义还是存在的,但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
从开篇的叙述中,足见用了心。多数人在黑夜里叙述黑衣人,往往便忘了借用那一束微弱的灯光,能借用灯光的,是真用过心的!
昔日庖丁解牛,已毕,提刀四顾茫然。“解牛方法”今出江湖,然只见四顾茫然之酒意,而无见刀法,岂不惜哉?!对酒当歌,未必要写酒写歌,此文败笔,在于有酒有歌而生强加之意,却忘了那刀法,实足以对酒当歌慨当以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