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抵二十年前，我做了一场大梦，本是早忘却了的，偏偏这几日，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直在我脑边徘徊了。
二
梦里。
我昏昏沉沉地走在大街上，要赶太阳出来之前到达阿梦家里，不过看今儿的天气，知道太阳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脚步便放慢了。
前天晚上阿梦夜里给我打来电话，我睡的沉，没有接到。醒来后看见十几条未就着急了，给阿梦回电话却也没人接。终于在那天中午收到了他的信。上面写着：“后天太阳出来前请来寒舍，有事相求。”
一路过来，遍地都是泥坑，虫子的尸体和干枯的树叶参杂在污水里。再抬头看时，已到他家门口了。我敲了敲铁制的门，声音往屋内飘去，再喊了几声。只听到屋里传来“哎呀哎呀”的声，不一会儿阿梦就给我开了门，伛偻着站在我眼前了。“哎呦，前几天腰折喽，半夜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想着便算了吧。没提礼当吧？就害怕你非要买东西。唉，进来吧。”说毕，他便手背着带我往屋内走了。
屋院里空旷了许多，之前院中的一棵槐树也不知去了哪，好像是被移走了，还有几辆手推车，以及人做工时用的手套，平时都扔在那个角里，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些烂树枝。
“你的腰怎样了？”
“哦，凑活。这次叫你过来，就住上一段时间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抵是因为他腰折了，需要人照顾吧。与他聊了一会儿后，我出了门去大街上买菜，这时太阳仍旧没出来。路过转角，车夫们把车在这里排成一列，都蹲在地上休息。一些人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听说没，阿梦是把腰折了，几天都没拉活……”
“呵，他哪是折了腰，那是懒病犯了……”
我于是凑过去询问那群拉车人：“阿梦是怎样了？”
“这先生，亏您还跟他认识，你不了解他吗，前几天还好好的，忽地腰就折了。他呀，经常这样了。也不知道还有钱吃饭么，您可跟他远点儿……”
我于是急忙会阿梦家了。
“到底是怎样了？”
“腰折了嘛，你见他们了？他们准瞎说。”
我沉默了，看着眼前这个坐在病榻上的人，满头乱发，衣衫褴褛，衣服仍是拉车时的衣服，破洞到处都是。我愕然了。
“我记得你当初说你爱这行业……”
“是，当时我爱。可爱到最后，发现它没有一点可爱之处。我向往的是自由生活，可每天无时无刻都得拉车。”
“这已不是你爱不爱的事，这是你的工作，这是人活在世上就应做的事。”
“我活下来就为了做我不喜欢的事吗？”他的语气加重了，“我活着，就做我想做的事。拉车我当时以为我喜欢，到最后，我和它相处久了，它失去了以前的亮丽光滑，变得粗糙不堪，我也不再矫健。”
我愈加愕然了，仿佛不认识我眼前的这个人。“我不会呆在这里了，这会害了你。”我迅速走出来，往我家里走。这时已是下午，太阳始终没肯露出它昂贵的一面。我昏昏沉沉都回家，正如早晨那样。
剩下的几日我便过着最正常不过的生活，吃喝睡是必不可少的，再就是日复一日地工作。终于有了闲暇之余，我便思索起阿梦说的话语了。有些你所热爱的东西，当你和它呆的越久时，便会发现它没那么可爱了。我的工作也无聊至极，更何况这个公务员的职位我本就不喜欢，可人生下来总要吃饭，总要让老婆孩子能吃饭，想到这些，便也能勉强接受了。这几日夜晚我总是不易睡着，常是夜晚一人坐在窗边看向外面的世界，房屋的墙壁将我与外界隔绝起来，我也只能透过玻璃远远眺望着。我失眠了，可能是因为我确实对生活感到厌倦疲惫了，我不想再持续这种生活，我已经浑浑噩噩地生活好几十年了，仍碌碌无为，只是每日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为了吃口饭而奔波。再是因为这几日也的确担心阿梦了，凭他的懒惰，他该怎么生活，于是我计划着有闲时间去看望他。想完事情，便面对着月光，轻轻地睡着了，于是做了个梦中梦，梦里我像嫦娥一样奔向月亮……
梦里的第二日，梦中梦醒了，可我还欢喜地沉浸在美梦中。知道出门看到的依然是地上的枯枝烂叶，灰蒙蒙的天，我才知道梦中梦醒了。
我走在去往阿梦家的路上，今天和那日的天气别无两样。只是当我走到门前时，发现那扇铁制的门变成木制了，我依然敲了敲们。
“找谁？”从门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我找阿梦。”
“啊，就那个饿sg吗，真不想提了，我住这屋里真不吉利！那个sg前几日饿s了，本被人准备仍在河里，最后来了几个拉车的把他找地方mai了……”
我顿时心口一阵刺痛！“是我害s了他！我不该将他一人放在家里的。”我惊慌失措，我心里诞生了无尽的愧疚与自责。随着心跳越来越剧烈，心痛的越厉害，我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向窗外，月亮就像梦中梦里的圆月，我的大梦醒了，心脏仍然扑通扑通地跳着……
三
梦醒。
梦已经醒了几天了，我仍没有从梦中走出来，其实仔细一想，现实中我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阿梦”这个名字也是根据他的来历（他是我梦里的产物）而编造的。可我仍对这个虚假人物有着太多的可怜、气愤、愧疚……
值得庆幸的是现实中我并不是梦里的公务员，不会每天浑浑噩噩。不过，我却开始担心有开始又要对现在的工作厌倦了。
阿梦始终是可怜的，虽说他那么懒惰。可不论何人，都不会逃过命运的。
这几日也是生活不顺心了。以前的事也总是以梦的形式出现，回忆填满我的头脑。
我总担心此时此刻是场梦，导致我神志不清。可现在我才发现这些忧虑是多余的，因为人生本就是一场大梦，只是看谁能先醒来，谁就能脱离尘世羁绊了。这需要到达极高的境界，显然我还没达到……
大梦谁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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