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我从里斯本坐飞机去法兰克福办事儿,顺便约了朋友。
飞机落地时,我收到安妮的短信:我在中央火车站和步行街之间的公共车站等你。
安妮是我在德国的好朋友。我们约好今晚去法兰克福市中心听一场现场小型音乐会。
到车站时,安妮正坐在公交站台一排椅子上看一本书,书恰恰好挡住了整个脸。只是她金黄色的头发又蓬又松一大把,很容易辨认。她穿着最爱的灰色开襟毛衣,下身淡蓝色破洞牛仔裤桶随意塞在一双马丁靴里,一侧的椅子躺着她的帆布大包和蓝色围巾。蓝色围巾是我几年前从云南买给她的,细心的她每次见我都会戴。
我拿手轻轻敲敲她的书壳,把她吓了一跳。随即她合起嘴巴放下了书,起来热烈地拥抱我:“嘿,是你啊!”她比我高一个头,身上很好闻。“又是海明威哦。”我指指书。
安妮露出惯有大方的笑容,拿手挪了挪包,给我让出座位说:“我抽根烟再走。”我点点头看看手表,把它从里斯本时间拨快一个小时到柏林时间。离音乐会开场时间还早呐。
我们歇息的车站背对中央火车站,面向步行街。一波波人群于两个方向穿梭于人行横道。
安妮拉开包包,拿出一盒万宝路女式香烟,抽出一根,熟练地点燃,然后深吸一口:“噢,你不知道你来我有多开心。”
“我们都约了近半年了。”我把包放到腿上。从上一个秋天开始安妮就在问我,什么时候来法兰克福看看她。我那时候说,大约春天的时候。
“尼克还好吗?”她问。
“还行,闲下来就是除草啊除草啊。”
“你们该买个剪草拖拉机。”
“是啊。”
“这里的草都没绿透呢。”安妮往座位边的垃圾桶弹弹烟灰。
“温度比里斯本要凉一些。”我裹了裹从南方穿来的单薄外套。
一对情侣正在右侧不远的自动贩票机上买票。“叮…”我听见机器找零,吐出几个硬币。女生把票和找零拿出来,硬币随便塞在牛仔裤的后兜。接着似乎男生说了什么,她一把挽过恋人的手臂,仰头大笑,脸上的小雀斑显得非常好看。
一辆城市列车开了过来,三三两两的乘客下了车。这对恋人手拉手跳了上去,随即找到靠窗的并排座位,他们的笑脸随即跟着飞驰的列车消逝在城市的这端。
站台侧面的小显示屏提示下一趟车的到站时间还有十三分钟。我的德语不是很好,辨认出地名有一定难度。
可能是我盯着显示屏看得太久,旁边身穿笔直西装黑皮肤的小伙好心地问我:“你好,是不知道坐哪趟车吗?我可以帮你.”
“不是的。只是歇歇脚。谢谢你!”我抬起头微笑着回答。他笑着点点头,继续站成一座温暖的职场雕塑。
火车站和步行街的交通信号灯由黄转绿。一位拉琴的艺人从步行街口随着人群涌了过来。他背着琴盒,脚步轻快地向车站走来。我们往左挪挪包,给他让出一个位置。他点了点头坐下,把琴盒放在了地上。
“是回家吗?”安妮问。
“是的。总不能拉太长时间。”他握紧拳头又松开,打开手掌看了又看。
“很漂亮的手指呢。”我一脸羡慕。
“谢谢。”他的笑脸羞涩又开心。
又是一个路灯转换间隙。一群十几岁的少年风一样地穿过街面,他们叫喊着嬉闹着,像要赶一个爬梯。人群涌到中间车站的位置时,一位少年被他的朋友们推到我们坐的位置方向。
他停在安妮面前,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问:“你好,能给我一块钱吗?我想买罐啤酒,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分着喝。” 他指指旁边等他的那些少年。此刻他们全部安静地停在马路中间,一张张脸上全是一样的期盼。
安妮把半截香烟抿在嘴里。双手往毛衣口袋摸摸,没有找到什么。她又打开帆布包侧面的袋子找了会儿,掏出两块硬币给少年。
少年把硬币攒在手中,道谢后回归队伍,人群簇拥着英雄似的他窜到对面的中央火车站。
我抿着嘴在一旁,想消化一下这个小插曲。安妮把烟从口里抽出来对着我吐了个烟圈:“This is Frankfurt.”
这就是法兰克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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