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故事266
周敬王二十六年（前494）春二月，吴王夫差守丧结束已有些时日了，便在太庙祭告，发动全国兵力，由伍子胥担任大将，伯嚭为副将，经太湖走水路攻打越国。
越王勾践召集群臣商议，准备出兵迎敌。大夫范蠡出列上奏说：“吴国因为国君之死而感到耻辱，发誓报仇，至今已有三年。他们满怀愤恨，士气旺盛，不可抵挡。我们应当聚集兵力，采取坚守的策略。”
大夫文种上奏说：“依我之见，不如用谦卑的言辞谢罪，乞求和解，等他们退兵后再做打算。”
勾践说：“二位建议防守和求和，都不是最好的计策。吴国是越国世世代代的仇人，如果他们来攻打，我们却不迎战，天下人就会认为我越国没有军队了。”于是发动全国所有的青壮年劳力，共三万人，在夫椒（今浙江绍兴以北）迎战。
两军刚一交战，吴兵稍退，杀伤一百多人。勾践急于求胜，径直前进，大约走了几里路，正遇上夫差的大军，双方布阵大战。夫差站在船头，亲自拿着鼓槌击鼓，以激励将士，士兵勇气大增。忽然，北风大作，波涛汹涌，伍子胥、伯嚭各自乘坐大船，顺风扬帆而下，都用强弓劲弩，箭像飞蝗一样射来。越军逆风，无法抵挡，大败而逃，吴兵分三路追击。越国大将灵姑浮翻船溺水而死，胥犴中箭身亡，吴兵乘胜追击，杀死的人不计其数。勾践逃到会稽城自保，吴兵将其重重包围，断绝了取水的通道。
夫差高兴地说：“不出十天，越军都会渴死了。” 谁知山顶上有一眼清泉，泉中有鱼，勾践命人取来数百条鱼送给吴王，吴王大惊。
勾践留下范蠡坚守，自己率领残兵，看准时机逃到会稽山。他清点士兵数量，只剩下五千多人，不由叹息说：“从先君到我，三十年来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失败！我真后悔没有听范、文二位大夫的话，以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吴兵更加猛烈地进攻会稽城，伍子胥在右边扎营，伯嚭在左边扎营。范蠡一天三次告急，越王非常害怕。
文种献计说：“事情紧急了！现在求和还来得及。”
勾践说：“吴国不答应求和，怎么办？”
文种回答说：“吴国太宰名叫伯嚭，这个人贪财好色，嫉妒功臣和贤能，与伍子胥同朝为官，但志向不合。吴王畏惧伍子胥，却亲近伯嚭。如果我们私下到太宰的营帐讨他欢心，与他定下求和之约，由他出面向吴王进言，吴王没有不听的。伍子胥即使知道这件事并加以阻拦，也一定来不及了。”
勾践问：“你去见太宰，用什么贿赂他？”
文种回答说：“军中缺乏的，就是女色。如果能得到美女献给他，上天保佑越国，伯嚭应该会答应。”
勾践立刻派使者到国都，命令夫人挑选宫中容貌出众的女子八人，盛装打扮，加上白璧二十双，黄金二千两，连夜前往太宰的营帐求见。伯嚭起初想要拒绝，后来听说对方有礼物献上，于是召他们进去，傲慢地坐着不动，等待文种说话。
文种跪着致辞说：“我们国君勾践年幼无知，不能好好侍奉贵国，以致获罪。现在他悔恨莫及，愿意率领全体越国人俯首甘当吴国的臣子，只是担心大王怪罪而不肯接纳。因为得知太宰凭借巍巍功德，在外是吴国的屏障，在内是大王的心腹，所以国君派我在辕门叩头，希望您能替我们美言一句，让我们的国君归附于您。这些微薄的礼物聊表敬意，以后，我们还会源源不断送礼过来。” 于是把礼品清单呈上。
伯嚭仍然脸色难看，不耐烦地说：“越国很快就要灭亡了，凡是越国所有的，难道不是都归吴国吗？你们就用区区这点东西来收买我吗？”
文种又进言说：“越军虽然失败，但还有精兵五千人在保卫会稽，能够拼死一战。如果作战失利，他们将把府库中的财物全部烧光，逃到其他国家，联合楚王一起对付吴国，怎么能马上就被吴国占有呢？即使吴国全部占有了越国，但是财物大半都归于王宫，太宰和各位将领只能瓜分到十之一二，哪里比得上让越国求和？我们国君不是归附于吴王，而是归附于太宰啊！每年春秋进贡的物品，没有进入王宫，先进入太宰府中，这样您就能独自占有整个越国的利益，其他将领不能分享。何况，困兽犹斗，背城一战，还会有很多不可预测的事情呢！” 这一番话说进了伯嚭的心里，他不觉点头微笑。
文种又指着清单上所列的美人说：“这八个人都出自越宫，如果民间还有比这更美的，我们国君只要能回到越国，一定会竭力搜寻，来供太宰享用。”
伯嚭站起来说：“大夫舍弃右营而来到左营，是认为我没有乘人之危的害人之心。我明天上朝，会带您先去见我们的大王，来决定这件事。”于是照单收下所献的礼物，把文种留在营中，以宾主之礼相待。
第二天早上，伯嚭和文种一同来到中军，求见夫差。伯嚭先进去，详细讲述越王勾践派文种求和的意图。夫差生气地说：“越国和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怎么能答应他们求和呢？”
伯嚭回答说：“大王不记得孙武的话吗？‘战争是凶器，可以暂时使用但不能长久使用。’越国虽然得罪了吴国，但是他们对吴国的屈从已到了极点。他们的国君请求做吴国的臣子，国君的夫人请求做吴国的小妾，宝器珍玩全部被清点出来进贡给吴国的王宫，所求于大王的，只是保存祖宗的祭祀而已。我们接受越国的投降，有实在的好处；赦免越国的罪过，可以显扬名声。有名有实，吴国就能称霸。一定要穷兵黩武来诛杀越国，那勾践就会焚烧宗庙，杀死妻子儿女，把金玉沉入江中，率领五千死士与吴国决一死战，这对大王难道不会有伤害吗？与其杀了这些人，还不如得到这些对吴国更有利。”
夫差问：“现在文种在哪里？”
伯嚭回答说：“在帐外等候宣召。”
夫差命令文种进见。文种用膝盖跪着向前，再次申述之前所说的话，态度更加谦卑。
夫差问：“你们的国君请求做臣妾，能跟随我到吴国去吗？”
文种叩头说：“既然做了臣妾，生死都在您的手中，怎敢不侍奉在您的左右！”
伯嚭说：“勾践夫妇愿意来吴国，吴国名义上虽然赦免了越国，实际上已经得到了越国，大王又还要求什么呢？”
夫差于是答应了越国的求和。早有人到右营向伍子胥通风报信。伍子胥急忙赶到中军，正看见伯嚭和文种站在吴王身边。
伍子胥满脸怒气，问吴王说：“大王已经答应越国的求和了吗？”
吴王说：“已经答应了。”
伍子胥连声喊道：“不行，不行！”吓得文种倒退几步，静静地听他说。
伍子胥劝谏道：“越国和吴国相邻，势不两立，如果吴国不消灭越国，越国一定会消灭吴国。像秦国、晋国这样的国家，如果我们战胜并得到他们的土地，是不能居住的，得到他们的车辆，是不能乘坐的。而越国则不然，如果我们战胜越国，他们的土地可以居住，他们的船只可以乘坐，这是对国家有利的，我们不能放弃。何况还有先王的大仇未报，不消灭越国，怎么能对先王在庭前立下的誓言有所交代呢？”
夫差无话可说，只是用眼睛示意伯嚭。伯嚭上前进言说：“相国的话错了！先王建立国家，水陆都有封地，吴国、越国适合水战，秦国、晋国适合陆战。如果因为土地可以居住，船只可以乘坐，就说吴国、越国一定不能共存，那秦国、晋国、齐国、鲁国都是陆地国家，他们的土地也可以居住，他们的车辆也可以乘坐，难道这四个国家，也要兼并成一个吗？如果说先王的大仇一定不能赦免，那相国的仇人莫过于楚国，为什么不消灭楚国却急忙答应他们的求和呢？现在越王夫妇都愿意在吴国服役，比起楚国仅愿意接纳公子胜更为谦卑。相国自己做忠厚的事，却想要大王背负刻薄的名声，忠臣不是这样的。”
夫差高兴地说：“太宰的话有道理，相国暂且退下，等我们收到越国的进贡的财物，一定会分给您。”
伍子胥气得面如土色，叹息说：“我后悔没有听被离的话，和伯嚭这个奸佞之臣一起共事！” 愤恨不已，走出了幕府，对大夫王孙雄说：“越国用十年繁衍生息，积蓄力量，再加上十年的教化训练，不出二十年，吴国的宫殿就要变成池沼了。” 王孙雄心里不太相信。伍子胥满怀怨恨，回到了右营。
夫差命令文种先回复越王，再到吴军拜谢，又追问越王夫妇到吴国的日期。文种回答说：“我们国君承蒙大王赦免不杀，希望暂时告假回国，将玉帛财物和妻妾儿女全部备齐，用来进贡给吴国，请大王稍微宽限些时日。如有失信，他们怎能逃脱大王的诛杀呢？”
夫差答应了，约定勾践夫妇于五月中旬到吴国做臣子，又派遣王孙雄押着文种一同到越国，催促他们动身。太宰伯嚭屯兵一万在吴山（今浙江杭州市南）等候，如果勾践夫妇超过期限还没到，就灭了越国回来报告。夫差安排妥当，就率领大军先回去了。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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