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女孩每天对女红的摆弄不亚于打扮,我很欣赏洪江表姐堂妹们倚窗而坐,眉目低垂凝神静气织毛衣的别样俏丽。一双兰花指抚红弄翠,飞针走线,那份恬淡优雅,娴静怡然,温情脉脉,是现代每个都市女人都想拥有而不可得的景致和心境。

做女红的洪江女人具有独特的魅力,她们挺着雪白的脖颈,那独有的天鹅般高雅的韵致,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湘绣仕女图,那针线的一挑一拨之间,洪江女人的心境亦磨砺出一种超然的优雅与美丽。我喜欢翻出很多年前妈妈和洪江表姐堂妹们给我织的毛衣,虽然是时光久远的女红,看着那些意韵浓浓、绣工精美的女红,时隔多年仍然能感觉一针一线的粲然与悠远。那细密的针脚能留住漫长的岁月,留住洪江女人独有的优雅情韵。

从年少时第一次拿到家人用竹针织的毛衣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有一双袜子、一件毛背心和一件大毛衣。记得当兵前邻家刘姨是巧手,织出的毛衣花样繁多,平整又漂亮,我家的姐妹都非常羡慕刘姨的巧手。平时都蹲在刘姨家火桶里,刘姨也很耐心教她们怎么收针加针,两天时间我的袜子便织好了。尽管织的是最基本的平针,松紧不一,凹凸不平,而且是用五颜六色的旧线所织,根本就不懂色彩搭配,但是穿着自己姐姐织的袜子兴奋不已。这以后我家的姐妹们一发不可收拾,织围巾、手套,花花绿绿织完一件又一件,看着弟弟们穿上她们织的袜子,戴上她们织的围巾、手套,得意非凡,好象是做了件杰出的作品,充满了成就感。稍大些她们又喜欢上了绣花,这是受刘姨的感染。家里的窗帘,枕套都是刘姨绣的,刘姨绣的山水花鸟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每当看见刘姨坐在窗前,微低着头,双眉微蹙,一根细长的线在手中起落,她的面庞绽放出温润婉约的神采,我便跑过去和她儿子松荀一起帮她绕线,也心醉其中。自从我家的姐妹们也笨拙的手拿起针线开始了绣花后,她们也开始不怎么恼烦我这个小讨厌,对我宽让了很多。更有意思的是我表弟成天跟她们反复的练习,在刘姨耐心细致的指导下,他自己手上也渐渐开出妙曼的花朵,看着呼之欲出的花儿,他自然是喜不自禁。

男人有时候也会受到感染,迷恋女红。表弟上中学的时候家里添了缝纫机,趁舅母不做衣服的时候便踩机器玩,不多久也能做些简单的缝补,后来便学着做衣服,居然做得像模想样。舅母把缝纫机干脆送给了他,那架老式的脚踏缝纫机和他心爱的篮球一直跟着他到毕业,到如今他也有二十八年了,仍在德国生活和工作,今年他又没有回家。


我太太和女儿出生在广州,没有织毛衣的传统,太太说穿我妈妈织的毛衣温暖,能够抵挡寒风,无论走多远都能感觉家的温馨。女儿从小穿我妈妈做的衣服,我妈妈织的毛衣长大。每当同学问起女儿你的毛衣在哪买的时,女儿总是自豪地说,我奶奶织的。新颖独特的样式和图案总让女儿感到骄傲。我妈妈这些年到底织了多少毛衣,我已经不记得了,除了给自己家人织,还帮亲戚朋友织,针线在手指上翻飞成一件件精美的成品,成就感由然而升。把一腔挚爱织进衣服里,融于针线间,让家人和朋友感受我妈妈的浓情厚爱。

洪江女人的优雅性格与女红密不可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女红在伴洪江女人成长的同时,也在帮助洪江女人堆积着情愫,磨砺着性情和内心的优美,女红充分诠释洪江女人的美丽和柔情,淑然之气,娴静之味、美丑之分尽在其中。在我看来洪江女人在做女红的过程是一种享受,心中是那样的平和快乐,思绪畅游在创作中,有种心灵的愉悦和满足。穿针、引线、缝纫、编织、绣花,这些烦琐的事情看似不经意,而要做好并非易事,做每一样事情都需要用心。当你用心做出一件小物品,把零散的碎布,蕾丝花边装点成精美漂亮的工艺品,那份欣然无与伦比,用心做女红方能感受美丽与快乐,过程的美丽使我妈妈乐此不疲。喜欢缝清新漂亮的被罩枕套,钩美丽的衣服、桌布和杯垫,绣可爱的抱枕和靠垫,做精致的包或者小袋子,即使是做一朵丝带花都能让我妈妈心情愉悦。当专注地做着手头的针线活,一切悲与喜都忘在了脑后,心如止水般宁静。这些传统的女人做的手工活,是镇静剂,舒缓、平和了我妈妈的心,使我妈妈身处烦躁的广州也心平气和,安静而不浮躁。朋友说你妈妈怎么总织不够啊?怎么能够呢,喜欢做的事情永远不会厌倦。如今,我妈妈仍然怀念当年和朋友一起一边晒太阳聊天,一边不停地编织的情景。那些日子平静恬淡,阳光般灿烂,悠闲,满足。在我妈妈那个年代,休闲的娱乐便是做女红,锈花、钩花、编织、缝纫,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在那些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手中妙曼的花朵伴我们度过青春年华,一针一线里深蕴着对未来的期望和憧憬。兰心蕙质可以创造美丽,纤纤巧手可以延缓美丽,多年以后旧时的花朵,馨香如故。
女红于洪江女人是一种快乐,是洪江女人精神上的另一种妩媚。当你闲坐在山城的巷子清风做女红,神情安详,娴静犹如花照水,轻柔的手指,慢慢编织出无边的洪江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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