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相见恨早

作者: 秋浦闲客 | 来源:发表于2017-11-23 23:14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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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回来了。

村花蝴蝶回村的消息引起的震波尚未散尽,七星村首富大黑回来的消息再次轰炸了这个小小的村子。更多的人们聚在村东头的大榕树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过,与蝴蝶回村的消息引起的猜测不同,大黑回来引起的是一场桃色的暧昧的猜测。

蝴蝶是七星村近三十年来村里公认长得最标致的姑娘,鹅蛋形的脸蛋儿,弯弯的眉毛,细长的眼睛水灵灵的,小巧的嘴巴,她的长相超出了村里人关于美的预期。

大黑离开村子时是村子里公认的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娃仔,回来时让村里人恭恭敬敬夹道欢迎。夹道欢迎自然是因为大黑的腰包是全村最鼓的,且鼓得器宇轩昂,丝毫不遮遮掩掩。大黑首次回家时,黑色的大奔开到村口,司机恭恭敬敬给大黑拉开车门,还搭着手生怕大黑头磕着了,气势派头简直如同电视剧里的上海滩老大一般。

大黑当年的不知天高地厚,原因就是他扬言要娶七星村几十年才一遇的村花蝴蝶。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穷又黑,其貌不扬,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侮辱了癞蛤蟆。

“我说,不年不节的,这大黑跑回来, 八成是奔着蝴蝶回来的。”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摸着自个儿那并不美观的胡须,跟几个半老婆娘说道。

“这大黑在城里不是娶了媳妇儿生了娃了嘛,还会惦记蝴蝶?”一个婆娘不以为然。

“就是。这蝴蝶又不是黄花闺女,早嫁人了,这回也不知为啥回来,还带着娃呢。”另一个婆娘附上证据。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初恋,懂不?初恋!大黑这么些年在梦里不知梦见蝴蝶多少回呢。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这蝴蝶才回来几天,大黑就急吼吼的回来了。”山羊胡子笃定自己的观点。

“我看八成是呢。”一个卷头发的男人附和山羊胡子的观点,“再说城里的有钱人不都有情人么,大黑指不定就有好几个,多蝴蝶一个也不多不是?”

“就你们会瞎咧咧。”女人们不以为然,对于情人什么的,她们自然是不会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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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黑和蝴蝶还有那么点儿亲戚关系,尽管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大黑的妈妈姓陈,蝴蝶的妈妈也姓陈,同在一个村,自然而然便以姐妹相称,这在村子里很常见,中国人总是认头顶上几百年前老祖宗写的那个姓氏。大黑的妈妈年长,蝴蝶的妈妈便尊她一声姐,顺带的蝴蝶便管大黑的妈妈叫大姨,大黑管蝴蝶的妈妈叫满姨(小姨的意思)。如此这般,两家人,年节便走动走动,红白喜事也到场,有什么事也互相帮衬帮衬,倒是比远在他乡的亲姐妹还要亲热些。

大黑和蝴蝶同岁,大黑生在年头,蝴蝶生在年尾。农村的孩子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七岁不同席什么的,反正无论男娃女娃,都是在田里地里撒欢,蝴蝶常常跟在大黑后面,帮大黑拎着人字拖。

娃总是长得快,蝴蝶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大黑却是长得细长细长像根竹棍,从头到脚黑得跟抹了炭似的。上学时,老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一时没答上来,老师说这么黑,不如就叫大黑吧。自此,人们忘了大黑本来的名字,即便后来大黑发了家成了首富,村里人还是管他叫大黑,只是音调中的褒贬意味不同而已。大黑也喜欢这名字,后来出门闯世界也是行不更名,自称大黑。到如今,也许,连他的老子和娘都忘了大黑本来的名字了。

蝴蝶却是原本就叫蝴蝶,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蝴蝶嘴巴甜,见谁都叫一声叔喊一声婶儿,这简直更加契合了村民的审美,几乎是内外兼修的典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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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哥,你在家吗?”蝴蝶敲着大黑家朱红的大门,朝里喊道,声音脆生生的,依旧如当年般好听。大黑虽然在城里安家落户,把老子和娘都接到了城里,但是家里的老宅还是修得气派无比。

“谁呀?”好一会儿,大黑低沉的声音自厚厚的门板传来。

“大黑哥,是我,蝴蝶呀。”

大黑开了门,眼前的蝴蝶,除了皮肤不再那么白皙,脸蛋儿不再那么水灵,村花的风韵还在。这些年,大黑在城里闯世界,蝴蝶远嫁他乡,几乎再没见过,幼时的小伙伴如今满满的都是当年到处撒野的记忆,此时如波涛般涌上心头来。

“蝴蝶呀,你几时回来的?”大黑有些结巴,不再是那个生意场上巧舌如簧的大黑老板,“来,进来坐吧。家里不常回来住,有些乱。”

“没事儿,农村里就这样,我妈那儿更乱呢。”蝴蝶抬脚进了门,“回来几天了。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这我妈做的粽子,你尝尝。大姨怎么没回来?”

蝴蝶在桌子上放下手里的袋子,四下望了望。

“她呀,晕车,回一趟受一次罪。”大黑也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粽子,“满姨包的粽子?满姨的手艺可是很好的。”

“尝尝看呗,看看我妈的手艺退步了没。”蝴蝶拿出一个,准备拨开粽叶。

“我自己来,自己来。”

-4-

蝴蝶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已经远近闻名了,常惹来附近村子里的一些年轻人到七星村溜达,就为了看蝴蝶。大黑为了这事儿,和不少人打过架。

蝴蝶漂亮,大黑捣蛋,两人成绩向来都不好,初中毕业便终止了读书生涯。那会儿,村里的姑娘小子,大都是初中毕业便开始步入社会,南下打工了。

“妈,我要娶蝴蝶。”一天晚饭时,大黑跟老子和娘说道,桌子边的三个弟弟嬉笑着看着大黑。

“啥?”大黑的娘差点没被饭噎死。

“我要娶蝴蝶。”大黑重复道。

“娶呗。”大黑的娘喝了一口咸菜汤,“娶得到那是你的本事。”

大黑的老子木讷,只顾埋头吃饭,仿佛没有听到大黑和婆娘的对话,三个弟弟却嬉笑着,“大哥要娶媳妇啰,大哥要娶蝴蝶姐姐当媳妇啰。”

这消息经由三个弟弟的大嘴巴,第二天就传遍了全村。向来寂寞寡淡的七星村,终于有了爆炸性的大新闻,此后的很长时间里,人们谈起这件事依旧神采奕奕,仿佛娶了蝴蝶的是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儿子。

“阿姐,这话你们咋能这么说呢?我家蝴蝶以后可怎么嫁人?”蝴蝶的妈找上门来理论。

“都是孩子的玩笑话,当不得真。”大黑的妈向来会打太极,“都是那几个碎嘴的娃仔瞎咧咧呢。”

“满姨,我要娶蝴蝶。”大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哎呀,你这个孩子!”蝴蝶的妈被大黑吓着了,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地镇定了,“你拿什么娶我家蝴蝶,看看你家,连米缸的米都是借我家的,你咋娶蝴蝶。蝴蝶是你能娶的么?”

“妹妹,话也不是这么说。”被人把自己的儿子嫌弃得一无是处,当妈的自然是不依,“咱们姐妹俩平日里也亲热,孩子都是看着长大的,我看亲上加亲也不错。”

“阿姐,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不脸红的嘛!”蝴蝶的妈被气着了,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满姨,我会去赚钱。”大黑跑出门,在蝴蝶妈后面说道。

“那就等你赚了钱再说。”

“等我赚了钱蝴蝶早嫁给别人了。”

“那你赚钱就赚快点。”蝴蝶妈撂下着话,大步走了。

大黑不傻,他知道蝴蝶一不上学,肯定会去广东打工,在那个花花世界里,蝴蝶会被别的男人哄得心花怒放,最后嫁给别人。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这一天,大黑看着蝴蝶妈的背影,知道自己和那个一同长大的蝴蝶的人生就此分了岔道,他们的人生将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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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大黑三下两下吃了一个粽子,拿湿巾擦了手,随意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带着我女儿回来的。”蝴蝶从包里拿出手机,划拉出一张相片了,身体往大黑那边靠了靠,“哪,这是我女儿。”

“像你,像你小时候的样子。”大黑身体也往前靠了靠,以便看清楚照片,“和你小时候一样漂亮。”

蝴蝶抬起头看着大黑,大黑专心看着蝴蝶手中手机里的相片,“嗯,真像。”

“大黑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

“记得,记得,长得可好看了。我当年还跟满姨说要娶你呢。”大黑说道,“现在还是那么好看。”

蝴蝶看着大黑,大黑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把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看着蝴蝶。四目相对,只是都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

“都老了,那还好看。”为了缓解尴尬,蝴蝶开口说道,“你如今好了,村里人都说你能干呢。”

“都是村里人给吹的。”大黑点了一根烟,“村里那么多张嘴,牛都能吹上天。”

“还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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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昨天大黑一回来,蝴蝶就去找了他,俩人唠了好久呢。”第二天,村东头的榕树下,村子里的那些顺风耳千里眼马上分享了蝴蝶去看大黑,并在大黑家聊了好久的重磅新闻。

“我说,指不定蝴蝶就为了大黑回来的呢。”

“可不是,听说蝴蝶的老公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指不定是嫁得不好,蝴蝶自己编了个理由跑回来了。”

“当年嫁了大黑就好了,谁让蝴蝶她娘嫌弃人家穷呢。”

“莫欺少年穷啊。”

时下,七星村里的人们闲的慌,这些年地里也不种什么了,一些人家连青菜也是买的。反正即便穷也不会饿死,政府不是搞扶贫么,实在不行还能吃个低保什么的。这些年,村子里的闲话产业是越发的发达了。

第二日一早,蝴蝶带了自己烙的饼去大黑家。

“大黑哥,这我烙的饼,你还没吃早餐呢吧,趁热吃。”蝴蝶来到大黑家里时,大黑正小心翼翼往车上搬个坛子。

“蝴蝶啊,你看你,这么客气,我一早起来吃了粽子呢。”大黑对于蝴蝶的到来似乎有点意外。

“你一个人在家,我想着你也不生火煮东西,就顺手给你带了点儿。你这是,准备进城呢?”

“是呀,城里一大堆事儿呢。这不你大姨,让我顺便把这个坛子给她带进城,说是这个坛子做的酱菜好吃。”

“你还真是细心,这么个酱菜坛子还包装得这么好,有时箱子又是海绵的。”蝴蝶看了眼大黑怀里的箱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不多呆几天呢,来回开车可累呢。”

“没事儿。”大黑把箱子放进车后备箱,关上后备箱,招呼蝴蝶,“进屋坐会儿吧,我歇会儿再出发。”

“大黑哥,尝尝吧,这我做的呢。”

“好,尝尝你的手艺。”大黑咬了一口饼,感叹道,“好吃。当年我家穷,常到你家蹭饭呢。”

“大黑哥,当年我不知道我妈跟你说了什么。我妈那人,说话向来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早忘了,多少年的事儿了。”大黑放下了饼,早上起来就吃了一个粽子,眼下再吃饼实在有些齁得慌。他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客厅没有水,“我去厨房拿只矿泉水,你先坐。”

大黑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矿泉水,仰头正准备再喝时,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他愣在了原地。

“大黑哥,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你。”身后的蝴蝶把头靠在大黑的背上,双手紧紧抱住大黑的腰。

大黑握着蝴蝶的手,转身把蝴蝶拥进自己宽阔的怀里。这个他少年时期爱恋的女人,在他一个人在外打拼时,无数次梦见过把蝴蝶拥进自己的怀里。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了。然而,这个拥抱来得太迟,太不是时候了。

蝴蝶扬起那依然精致的脸,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她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样得到眼前这个男人。大黑会情不自禁亲吻她,会迫不及待的占有她。那么,此后自己的一生都将与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了。

大黑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慢慢松开了蝴蝶,“好好过日子。”

大黑走出厨房,拿起客厅桌面的手机,拨了电话,“老婆,我准备从老家出发,告诉妈,坛子我已经放上车了,让她放心吧。”

“为什么?”蝴蝶追出来,问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不在乎你有老婆有孩子。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过了。”

“我在乎,我在乎电话那头的女人,在乎我的孩子。”大黑拿起车钥匙,“蝴蝶,看到你过得好,我很开心。我庆幸当年满姨没有把你嫁给我,不然这些年你要吃多少苦。”

“我好后悔没有跟你一起吃苦。”蝴蝶的眼里充满着遗憾和期待。

“生活总有遗憾的,没有完满的生活。我们有少年时两小无猜的记忆,这样就很好了。”

大黑的车子在人们讶异的目光中驶出了七星村,去向村里人羡慕的远方。

“妈妈,你当年看走眼了大黑。今天,你又再次看走眼了。”蝴蝶在心里说道,母亲笃定大黑会与她发生点什么,然而,只是个拥抱而已,只是个拥抱而已。

蝴蝶打开手机,手机里是一家三口,那个被自己抛弃的穷困潦倒的男人,也许那个才是自己该一起吃苦的男人。不曾耕耘,如今又怎么可能收获别人的成果?

大黑开着车,村里人渐渐远离了后视镜,包括那个叫蝴蝶的女人。他看了看车后箱,那个所谓的酱菜坛子并不是真的酱菜坛子,是他当年在一个拍卖会上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古董。眼下,他生意受困,决定变卖这个古董以度过危机。

“有些人,认识得总不是时候。”大黑自嘲的笑笑,看看后视镜里远去的人们,“有些人,重逢得也不是时候。”如果,他和蝴蝶重逢不是恰逢他生意受困时,而是他春风得意时,也许他会不管不顾的和他发生点什么。

青梅竹马,相见恨早。大黑缓缓开着车,驶离家乡,奔向远方。

(无戒365天日更训练营第015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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