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圣诞剧

除了复活节外，教历年中另一个重要节日是圣诞节。在中世纪这个欢乐的节日里，也要在礼仪中上演教仪剧。最早出现于十一世纪的表现基督诞生时三个牧羊人访问马槽的圣诞剧也采用复活节对话《汝等所寻之人为谁》作为模版，以“汝等在马槽中所寻之人为谁？”开头。这就是所谓最初的《牧人剧》（Officium pastorum）。另一出圣诞剧叫做《博士剧》（Officium Magi）或《星星剧》（Officium Stelle）。Magi是“智者”或“贤者”的意思，在中文和合本《圣经》中翻译为“博士”（也有资料翻译为“东方三王”或“东方三贤”，这里采用和合本的译法）。“星星”是指三博士“在东方看到他的星”，预示耶稣的诞生。《牧人剧》和《星星剧》的戏剧核心都是朝拜和庆祝耶稣的诞生。和复活剧相比，几乎没有圣诞节弥撒的进台经附加段保存下来，因此，文献资料并不支持圣诞剧是从复活剧延续演化而来的理论。

十一世纪约有二十几部圣诞剧保留下来，其中大约一半是简单的牧羊人和产婆的对话，其它的圣诞剧后来繁复地发展为关于博士和希律王的戏剧，有时候也包括牧羊人朝拜的段落，通常在申正经结束时表演。拉昂的《星星剧》后面是屠杀无辜婴孩的场景。在其它资料中，这一场单独成剧，在12月28日的诸圣婴孩殉道庆日上演，而《博士剧》在九天后的1月6日主显节表演。

其它礼仪的仪式也引出了一些戏剧性附加段，例如先知们的行进（《先知剧》，Ordo prophetarum）和相关的《女先知之歌》（Song of the Sibyl）。这两种戏剧性附加段都预言了基督的诞生，在圣诞节申正经仪式上表演。在棕枝主日的仪式上偶尔会有人扮演基督骑驴，特别是在德国。诸圣婴孩殉道庆日有时会插入拉结的悲歌，即《拉结剧》（Ordo Rachelis），表现拉结对自己被希律王屠戮的孩子的悲恸。

唯一完整的圣诞剧保存在《博伊伦之歌》手稿中，大部分是记谱的，但使用的是没有音高和节奏的无音高纽姆谱。这部剧包括了以上所有场景，并以先知剧为开头，以赛亚、但以理、女先知和亚伦的行进队伍由奥古斯丁带领，一群犹太人由犹太会堂领袖带领。

在音乐和文本上，圣诞剧的要素可以和复活剧类比，可以是原创旋律的进台经附加段、传统的交替圣歌、带有明显世俗特征的旋律、继叙咏、赞美诗和悲歌。

下面将分别讨论《博士剧》、《牧人剧》、综合性的《希律王的戏剧》以及相关的《先知剧》和著名的神秘剧《但以理剧》。

《博士剧》

对话《汝等所寻之人为谁》的十、十一世纪的原始资料大多是标准的礼仪圣咏集——附加段集和弥撒音乐集，主要来自本笃会机构，而《博士剧》或《星星剧》的早期来源却是另一番图像。可靠地定年在1050年之前的五份原始资料中，只有一份是《博士剧》和其它礼仪圣咏抄在一处并集成在礼仪中的。其它四份资料分别是一部诗篇集的扉页、一部布道书的空白页、一本账本和图书目录的末尾和一本《圣经》的最后一页。这些情况说明《博士剧》和礼仪性的演唱相去甚远，这和《汝等所寻之人为谁》形成鲜明对比，即《博士剧》不是起源于礼仪之中的。此外，在所属机构、表演时长、文学风格、音乐组织和戏剧模式上，圣诞节的《博士剧》都和同时期涉及《汝等所寻之人为谁》的仪式大相径庭。

希律王会见东方三博士

最早的非残篇《博士剧》来自贡比涅的圣科尔内耶隐修院，抄写于十一世纪上半叶。这部剧基于《马太福音》中的故事：东方三博士会见希律王，他们在伯利恒发现婴儿耶稣，最终希律王下令屠杀两岁以下的婴孩。根据题记，这部剧包括大量角色：三博士、希律王、使者、信使、文士、兵丁、伯利恒马槽处的两名妇女和一位天使，总共至少有十三个人。所有这些角色显然都表演他（她）们自己的剧情，并走到适合的位置，所有角色都在一个仪式的行进队伍里。博士们最初来到希律王的宫廷，然后去马槽，最后从另一方向离开，顺应天使的告诫从另一条路返回。

从文学角度看，唱词是具有相当复杂度和原创性的，只有两句话直接引用了《圣经》原话：文士读预言“犹大地的伯利恒啊，你在犹大诸城中，并不是最小的……”（《马太福音》2:6）和天使歌唱的全剧最后一句“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马可福音》10:14）。以《圣经》、礼仪和《伪经》为背景，从简单的散文到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六音步诗，所有其它文本都是新的原创作品。六音步诗有着戏剧性的作用，使用于博士们初次会见希律王的使者的时候，表现出一种正式和知性的属性。

音乐是控制良好和有戏剧性倾向的，可以区分各种角色，甚至有时可以表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例如三博士开场旋律的三个乐句都是D调式的，每一句都突出a和c音，或低于或高于中心音D。结尾的终止式和开头的开始句使用同一个音符，前一个乐句的旋律型都在后一个乐句中延续，使这三个乐句给人一种协同感。同时，每一乐句的开始句和音域的差异保证了它们听起来像是一个更大整体的不同部分。通过这样一种不复杂的方式，音乐加强了戏剧性，将三博士表现为具有共同目标的三个不同的角色。在另一个例子中，希律王的问题用的是G副调式，博士们的回答用的是D正调式，这种两个不同调式并置的对比进一步被每个调式对的不同开始句公式所强化，所致的四个调式之间的不连续性不仅对应了重复问答结构，也表现了戏剧情形和两组角色之间的冲突：他们都想找到新生的王耶稣，希律王是为了除掉他，三博士是为了朝拜他。

对于剧中简短的一段戏——马槽边博士们和产婆之间的对话，《博士剧》的第一位作曲家很可能使用《汝等所寻之人为谁》对话作为模型。然而，从现有原始资料来看，到了十一世纪中期，《博士剧》和《汝等所寻之人为谁》就彻底分道扬镳了，而且也不能确定在这一时期《博士剧》是作为日课的一部分来演出的。虽然贡比涅版《博士剧》没有给出其表演时间和地点的线索，但它肯定属于用于某种礼仪目的的文本传统，这包括讷韦尔、鲁昂和斯特拉斯堡的大教堂、巴勒莫诺曼宫廷小礼拜堂、匈牙利的杰尔、明斯特施瓦察赫和比尔森等地方，以及《弗勒里戏剧集》中的两部剧作。这些《博士剧》有的会删除整场戏或角色。鲁昂版删除了希律王，他和博士们的对话用一首描述性的应答圣歌代替。讷韦尔三个版本中的两个省略了希律王和文士们的讨论，有些版本不包括贡比涅版整个最后一场，即愤怒的希律王下令兵丁屠杀婴儿。相反地，有些版本扩展了早期《博士剧》，包括了更多的圣经故事。十一世纪末弗赖辛（Freising）大教堂的一部书中的《博士剧》以伴随希律王入场的行进歌曲作为开头，包括希律王的官员与三博士之间冗长的沟通和希律王对博士们咄咄逼人的问话。

《希律王的戏剧》

《弗勒里戏剧集》中有两部和希律王相关的较长的剧作：《希律王剧》（Ordo ad Representandum Herodem）和《屠戮婴孩》(Interfectio Puerorum)。这两部剧在现代复原版中被合并成一部《希律王的戏剧》（The Play of Herod）。《希律王的戏剧》代表了中世纪晚期诗体、散文体和礼仪的混合文本的发展成熟的戏剧类型。在大型教仪剧中，仅仅依靠圣咏不足以提供足够的扩展场景的对话，因此需要按照圣咏风格谱曲的新的散文文本和有押韵和节奏的诗体文本来填补。不同类型文本和不同风格旋律浑然一体，是晚期教仪剧的典型特征。

在第一部《希律王剧》中，先是开场的行进。天使向牧羊人宣告耶稣诞生。东方三博士看到东方的星。希律王从东方三博士那里听说伯利恒降生了新的王，心里非常不安，于是召集祭司长和文士问话。文士禀报了先知预言基督在伯利恒降生时，希律王大发雷霆。他的儿子亚基老和他对话。希律王派兵丁询问和召来三博士，哄骗他们去伯利恒寻访新生的王。三博士见到圣婴并献上礼物。在梦中被主指示不要去见希律王，博士们就从别的路离开了。兵丁向三博士问话用的是散文体，而后者的回答是押韵的诗体，诗体通常在散文体对话后用于突出某一场景的情绪氛围。

希律王屠戮伯利恒的婴孩

第二部《屠戮婴孩》开始是一队男婴的行进队伍穿过教堂，唱着一首交替圣歌《一个王国多么荣耀》，一只驮着十字架的羔羊来回走动，队伍继续唱另一首交替圣歌《主送来羔羊》。然后剧情转到希律王得到权杖。约瑟被天使加百列托梦得知希律王要除掉耶稣，连夜带领玛利亚和耶稣逃往埃及。希律王得知自己被三博士愚弄后大怒。他镇静下来后，命人将伯利恒周围所有两岁以内的婴孩都杀光。羔羊从戏台掉下来，屠杀开始了，即使母亲们和婴孩们向天上的天使恳求。刽子手靠近时，婴孩们唱了一首《救救上帝的羔羊》。心急如焚的母亲们祈祷乞求怜悯。突然一位天使出现，劝告被杀的孩子起来呼喊。地上的死者唱了诸圣婴孩殉道庆日申正经的一首应答圣歌《啊，我们的主，为何你不保卫我们的血？》中的一句。当他们躺伏在地上时，一位失去了孩子的希伯来母亲拉结唱着一系列四首长大的悲歌，两位女性来安慰她后离去。天使演唱赞美经交替圣歌《让小孩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婴孩们被天使引导进入唱诗班，演唱继叙咏《基督的节日》的词句赞美基督。希律王死后，希律王王位由亚基老继承（这一部分是哑剧）。天使召唤圣家庭从埃及返回加利利。整部剧在《感恩赞》的歌唱中结束。

拉结的悲歌的完整文本可以视为一种奇特的风格混合体，从当时的时尚的格律诗体回归到礼仪和圣经式的散文体，这种设计独具匠心。

拉结的悲歌

这部剧的音乐和文本一样，是各种礼仪书段落的混合体，至少有十首不同的礼仪圣咏引用自六种不同的仪式，大多数是传统的交替圣歌。除了拉结的悲歌，其它音乐都是借用、改编或模仿创作自礼仪圣咏。拉结的悲歌则属于悲歌的音乐传统，它的根源是世俗仪式，和宫廷歌曲更亲近。拉结的悲歌的文本是极富情感性和修辞性的，旋律和圣咏相比限制更少，样式更多。花唱式悲伤的感叹，连续不断的悲号，每行六音步诗的结尾处音乐韵律的重现，偶尔大胆的旋律跳进，都形成了该场戏鲜明的特征。在这部剧的结尾，是拉结倒在孩子尸骸上演唱的一首耶稣受难日的赞美经交替圣歌，使前面相对外向、充满感情的世俗风格又回到了正统的礼仪圣咏风格，给人一种最终统一的印象。

唱片推荐

标题：希律王的戏剧

演奏：New York Pro Musica，Noah Greenberg（指导）

厂牌：MCA Classics，D2 10102

唱片简介

《希律王的戏剧》是由《弗勒里戏剧集》中的《希律王剧》和《屠戮婴孩》两部教仪剧合并而成的现代版中世纪戏剧，讲述了基督诞生、东方三博士朝拜和希律王杀婴的故事。其文本是典型的诗体、散文体和礼仪文本的混合体，音乐也是礼仪圣咏和世俗悲歌的混合风格。这部剧的音乐对戏剧的贡献表现在调式统一、肖像式的人物塑造和情感效果的表达上。剧中拉结的长大而充满感情的四首悲歌是中世纪音乐的杰作。格林伯格是老一辈古乐开拓者，早在1952年就创立了纽约音乐团，录制了大量中世纪、文艺复兴和巴洛克音乐。这个《希律王的戏剧》现代版就是他和斯莫尔登共同编订的，1964年录音刚出版就引起极大轰动，至今影响深远。本剧阵容庞大，角色超过20个，还有唱诗班合唱和器乐伴奏，时间超过70分钟，是欣赏中世纪晚期教仪剧的绝佳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