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跑到了一个南方沿海的小镇生活,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租住了一间在六楼的简陋房间,不过胜在还算干净整洁。小镇的夏天虽然不是特别长,但又热又湿,有台风,有蚊子,给人平添了几分焦躁。
她已经单身了好多年了,也没有什么朋友,每天就是家,公司,食堂三点一线,休息的时候更是很少出门,背心短裤,风扇,冰棍,一个人躺着不动也能过一个下午,小区大多住的都是老人家,相对也比较安静。
他来了,从很远的地方来,他来从不提前联系,反正不是上班时间她都在家。
这一次,他带来一个五,六岁的女孩,短发,皮肤有点黑,五官也一般,总之是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孩子。
是他女儿。自一年前离婚后,女儿就一直跟着他,安静,从小就不怎么爱跟人说话。
他这次主要是给客户送货来了,都是一些家用的保健器材。
开门的那一刻有些灼热的风迎面而来,好像要刮台风了。
“孩子放假,我得带着她。”
“嗯。”
“这个给你。”
是一个小机械马,他做的,会走会爬墙,会爬人腿,桌子腿,会变形,还会变成各种奇怪的样子,反正就是乱扭。
这不是他送的第一个礼物,只不过每次的礼物都是他做的这些机械小玩意。
“你这次会住多久?”
“不久,货送了就走。”
第二天下班回家,她发现冰箱多了新鲜的排骨和菜,桌上还有水果。
她给孩子买了零食。
“我看预报说台风要来了,在隔壁市登陆,你这里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吧?”
“应该不会,听邻居说自从建了新良大桥后,风水改了,台风就被压制住了,不敢往这来了,最多大风大暴雨,倒几棵小树这样。”
“她妈妈以前总说小时候刮台风,停水停电,一整夜都听到风在叫,玻璃窗都被风刮跑了,不管多大的树都倒成一片,街上的水都排不掉,涌进家里,涌进地下车场。”
“你还买了这个?”她又打开冰箱把排骨拿出来看看。
“我们父女总不能来白吃白住吧,卫生间的排风也修好了。”
“你还挺客气的。”
这个房子只有一个卧室,他跟女儿就在客厅打了地铺,早上他会为她们做好早餐,小女孩很安静也很小心,安静看书,安静看电视。
第三天她提前下了班,还买了蛋糕。
“台风在隔壁市登陆了,今晚肯定是狂风暴雨,再不回来就回不来了,我感觉你每次来不是遇到台风,就是阴雨天气,你是选好日子来的吗?”
“也许我是龙王呢。”
她看着窗外心想:龙王总是出生在忧伤的日子里吗?
晚上,没有雨,风在持续尖叫,玻璃窗跟着晃动,她与他在一盏如烛光般暗淡的灯下下棋,就像一幅老照片,而他的女儿在她的卧室开着日光灯画画,像处在另一个光明的世界里。
“你的棋术一点进步都没有。”他说。
“是吧,我一直上班,好久没下过了,你教我的那些我都快不记得了。”
“差劲的老师,差劲的学生。”
在这昏暗的光影交错之下,他显得有些伟岸,眉目间透出人淡如菊的清冷,她仿佛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高远的连绵雪山,藏不住一轮要上升的太阳。
“阿姨,我知道这怎么走,应该走这里。”他女儿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臆想,她赶紧开了日光灯,起身说:“你们玩吧,我去把蛋糕拿出来。”
窗外开始下雨,又凶又猛,直接抽在玻璃窗上。
半夜的时候风声已经变小,雨还下着,她睡不着,脑里一直构想着他以前的家庭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是否跟电视剧里一样,抑或是跟自己的原生家庭一样,如果是这样,那家庭生活并没有什么意思,反而全是烦恼。
第四天,风和日丽,没有浸水,没有树倒,没有窗破,好像风雨并没有来过,只有路面像被洒水车开过一样,倒是每一片树叶被洗刷得很干净,水珠在阳光之下圆润、闪耀,可爱又可亲。
她看了下他带来的箱子:“你还不去送货吗?”
“不急。”
他女儿依然安静吃饭,可能能让她感兴趣的只有下棋吧。
“你今天还上班?”
“下刀子都得去,何况是无事发生的今天。”
“嗯,去吧,晚上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她有点期待也有点不敢期待。
下班晚了,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早把惊喜这事忘了,其实也没忘,只是觉得不应该记得。
在自己家门前,她敲了敲门,他女儿来开的门。
“爸爸,阿姨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他做了几个菜,其实也不算是菜,是她家乡的小吃。
“你好几年没回你的家乡去了,这里又没有这些东西,我试着做了几个,你吃吃看,是不是还是那个味道。”
她尝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还可以。”
她想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她家乡的味道的呢?眼睛有点湿润,得借口去一下卫生间。
第五天,他做的是他家乡的味道,他的女儿吃得很高兴,嘴上全是油。
第六天,他说他得走了,他要去送货了,然后来这里的任务就完成了,再见。
再见,她说。
他提着行李,带着女儿,拿着货物出了门,她没有送,只是像以前一样说声再见道别。
关上门,家里有关于他与他女儿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与证据全然不在,就像他们从来没来过一样,一切都有些虚幻。
再看一眼吧,她悄悄打开门,走到楼梯边,却发现他们敲开了五楼一个邻居的门,这户邻居住的是一对老人,每天深居简出。
门开了,他自报了家门,老人说:“我那个还有几天才到期,没想到你们提前来了,这个小姑娘是?我知道了,我就觉得我没有看错,这个小姑娘以前来过有两三次,是她妈妈带她来的,都长这么大了,我虽然年纪大,但我的眼睛好使着呢?小姑娘,你妈妈呢?我已经好久没见她过来的,每次来都是不同的人。”
“我跟她妈妈分开了,她妈妈也另谋发展了,所以您这边的服务由我来接手。”
“你是她的爸爸?哦哦,来,进来吧,干完活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吧?”
“谢谢了,我帮您把机器装好调试好就得走了,我是下午的车票。您放心,我很快还会再过来检测机器的。”他一边进屋一边说。
她悄悄退回屋里,悄悄关上门,生怕让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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